張涼站在原地,他並沒有急著下去觀察這塊墓碑,而是看著那幾個工作人員繼續擴大這個土坑,沒一會兒,又是數塊石碑被發現。

 挖掘工作在約瑟夫的示意下停止了下來,這個簡單的坑洞中的事物已經足以證明張涼的判斷了,這整一片墓地的情況不明,並不適合就這麽繼續挖掘下去。

 張涼來到了那塊帶著特殊紋路的石碑邊上,伸手將石碑頂端沾染的那些泥土抹去,沒幾秒,一個典型的倒吊人形圖案便顯現了出來。

 “守墓人。”

 張涼在心中念著這個名字,他又走到了另外一塊墓碑旁,卻發現這一塊卻又是普通的樣式。

 稍加清點,便能夠發現,這些土坑之中的墓碑種類仍然是混雜的,但那些由特殊石料製成的墓碑的數量卻明顯變多了。

 “按照墓從的出現規律來看……越往下的墓也就越久遠,目前最上麵的墓碑以維多利亞樣式的墓為主要構成,但稍微往下,那些屬於禁忌森林的石頭就開始變多了。”

 “以蘇美魯遺跡作為參考,越是接近核心的墓穴,那些屬於守墓人的墓碑就會相應增多。”,張涼再一次拍掉了一塊墓碑上的泥土,卻是又一次看見了那個熟悉的印記。

 “這裏離真正的墓穴應該還有一定的距離……”

 張涼判斷著:“但這裏……真的是禁忌森林?”

 他從土坑之中退出,小心地拍去了身上的塵土,再一次將自己的知覺灑向了四周的樹叢,自從在路上遭遇了那條巨蛇之後,他就對這些幽深的樹叢失去了最後一絲的信任,哪怕那些警衛就站在樹叢的邊上,他也完全沒有辦法放心。

 這個地方給張涼的感覺非常奇特。

 這些與亞楠,與禁忌森林,乃至與蘇美魯文明息息相關的事物似乎都在告訴他,他所在這片森林,根本就是一個“交界點”。

 比起那些曾經出現在他麵前,甚至於直接與他發生衝突的野獸、敵人或者血肉怪物,這整一片森林反而與那個隻出現在他夢境之中的亞楠更為相近。

 這種感覺可以說是非常的奇妙,站在這土坑的邊上,張涼甚至覺得自己像是在半睡半醒之間,腦袋混沌,而且眼前的一切也在生出重影。

 “張涼?”

 趙頌雅在旁邊扯了扯張涼的衣服,好不容易讓他重新回過神來。

 “走,我們回剛剛那裏。”

 他輕輕地咬了咬舌尖,借著那輕微的刺痛稍微地集中了一下精神,但眼前的恍惚感卻仍然沒有去除,人影、聲音與遠處的樹影交錯重合、變色,如同浪潮般不斷衝刷著張涼的神經。

 在這恍惚中,張涼不由得停住了腳步,他看見了不遠處一棵樹,似乎有什麽東西掛在樹枝之上,像是人體,但又並不真切,而就在他想走過去看清楚的時候,這景象卻又徹底的消失了。

 他實在是沒有辦法忍受這種眩暈,胡亂地扶住了旁邊的墓碑,就地幹嘔了起來。

 一路過來張涼並沒有吃什麽東西,現在基本就是空腹的狀態,所以與沒什麽可以吐的,但這種可怕的衝擊卻讓他完全沒有辦法舒緩下來,隻覺得從腸胃到大腦都是完全錯亂的,非得把胸口的那一股惡氣吐出來才算完。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從這種糟糕的狀態之中恢複了過來,雙腳有些虛浮,腦子之中也是一片混亂。

 他伸手接過了不知道誰遞過來的水,胡亂地將嘴巴裏的怪味洗去,而後又灌了兩口,這才勉強恢複了過來。

 約瑟夫在他的耳邊說話,但聲音卻像是從遠方傳來的一樣,雖然響亮,但卻根本無法分辨其中的音節和字眼,張涼扶著那石碑,將視線投向其他方向。

 天色又陰了下來,似乎是又要下雨了,山穀中濕潤的空氣在穿過了樹枝與樹葉,這些晃動著的枝條讓張涼回想起了那些扭曲、抽搐的蛞蝓肢體。

 張涼抓起水瓶,又往嘴巴裏猛灌了兩口,他能夠聽見自己腦海裏的一個聲音,仿佛正在牽著他往什麽地方去。

 張涼一言不發,他抬手製止了趙頌雅的靠近,整個人就像陷入了恍惚狀態一般,踉蹌著朝著墓地的中央走去。

 警衛們想要上前阻攔,但卻都被約瑟夫嗬退,卻見張涼從旁邊的地上隨意地撿起了一把鏟子,腳下卻是越走越快,最後兩步竄到了那挖出女性雕像的“房間”中。

 “搞什麽,他腦子有問題?”

 兩名工作人員耳語了一句,卻見旁邊的趙頌雅猛地瞪了他們一眼,一時間也不好繼續說下去,隻能訕訕低頭。

 事實上,張涼也覺得自己的腦袋出問題了,此時他隻感覺自己就和那出現在自己夢境之中的勘探者獵人奧萊克一樣,被自己腦袋中的怪異聲響弄得煩躁不堪,這聲音甚至調動起了那些深藏在他的身體之中的回響,那深藏於血液之中的力量來回碰撞,催促著他揮動起了手中的工具。

 一下,又一下。

 此時的他,正在將鏟子揮向那雕塑曾經緊靠著的牆體,沒兩下,那牆體上的土便被刮下來了一大塊,露出了後方的石磚。

 張涼的動作停了下來,他放下了手中的鏟子,將手按在了那石壁上。

 ‘來個人,把這裏弄開!裏麵是空的,直接砸!’

 他大吼道,語氣簡直不容他人違抗,那略有些沙啞的嗓音甚至讓剛剛在背後吐槽的兩名工作人員縮了縮脖子。

 約瑟夫對張涼這種明顯的“破壞現場”的行為並沒有表現出憤怒,反而是“饒有興致”地觀察著張涼的舉動,見他這樣說,便立即招呼了一聲,那兩名工作人員立即來到了張涼的邊上,他們並不多廢話,在張涼閃開了一段距離後,便立即開始了極為暴力的施工。

 看似堅固的石頭磚牆在連續而沉重的砸擊聲中出現了一道裂紋,它看起來並不怎麽牢固,隻聽沉悶的聲響接連響起,終於,在不知道第幾次砸擊後,這經過了滄桑年月的牆體轟然倒塌。

 人們紛紛閃避,躲開了那揚起的塵土。

 然而,在塵土漸漸飄散後,眼前出現的東西卻讓人們瞪大了眼睛。

 在這牆壁之中,居然有這一具被固定在椅子上的屍體,身上的衣物保存的還算完好,但也已經褪去了原本的顏色,屍骸的頭部戴著一頂尖頂的高帽,而屍體的臉上,則覆蓋著一張空洞而蒼白的麵具。

 就像一個在慘叫之中死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