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頌雅戰戰兢兢地清理著房間內的玻璃碎片,她無比慶幸自己厚著臉皮跑來張涼這邊蹭床位了,如果那個搖鈴的女人單獨來找自己,那恐怕自己根本就沒有幸存下來的可能,別說是剛剛出現的那些有著野狼一般形體的血肉怪物了,那搖鈴女人上一次喚來的詭異蜘蛛,便足以要了她的小命。

 “他們到底都在麵對一些什麽?”,她後怕地看了一眼客廳的其他方向,生怕那鈴聲再次響起。

 那些蒼白的小人們居然正在幫著忙收拾客廳,這場麵倒是讓她有些吃驚,她並沒有聽張涼提起過這種神奇的存在,而經過之前的一係列事情後,她也已經不怎麽害怕這些看起來有些醜陋畸形的小家夥了,反而產生了莫名的親近感。

 至少它們要比那些怪物,甚至要比那個被“召喚”而來的男人都要友善一些。

 有這些小家夥在,她或多或少地感到了一絲安心。

 趙頌雅將那些碎片掃到了垃圾鏟中,見其中一個小人拖著垃圾袋朝自己挪來,便主動地彎下腰,將袋子接了過來,一起扔進了垃圾鏟中。

 就在這時,後方卻突然傳來了人說話的聲音,她一個激靈連忙回頭。

 說話的是張涼,原本的他被趙頌雅非常“隨意”地拋在了沙發上,但現在他已經整個人翻倒了下來,就在剛剛,他的右手抬了起來,手掌死死地扣住了旁邊的沙發坐墊。

 “喂?”

 趙頌雅放下了手裏的東西,小心翼翼地靠了過去。

 張涼似乎仍然在“熟睡”,但現在他,顯然沒有之前那麽“安穩”了。

 趙頌雅驚訝地看著他的手,卻見他的手背上的青筋都已經完全凸起了,他就像是在抓著什麽東西一樣,不僅是他的手掌,甚至於整條手臂都緊繃了起來,那沙發坐墊在可怕的力量下迅速變形,而張涼的兩根手指更是直接刺入了沙發墊之中。

 “不!”,他突然大吼了起來:“不!你們在哪兒!”

 張涼劇烈地喘息著,看著他這副模樣,趙頌雅隻覺得自己手腳有些發軟,她慢慢地朝他身邊挪去,想要將他的身體扶正。

 但就在這時,張涼的眼睛突然睜得老大,趙頌雅不由自主地看向他的雙眼,卻發現他的眼瞳已經變成了一種讓她無法理解的狀態,乍一看,就像是潰散了的水銀,顯得怪異而又可怖。

 一滴淚水從張涼那怪異的眼睛之中流出,順著他的側臉緩緩滑下,他的眼睛根本就沒有半分的聚焦,而他的聲音也變得沙啞與虛弱。

 ……

 張涼閉上了雙眼,由洞察力所支撐起來的知覺蔓向了各個角落,數秒後,他重新睜開了眼睛,眼瞳之中卻充滿了恐懼與驚惶。

 哪怕在麵對凶惡的野獸時,他都未曾產生過如此的感受。

 獵人的身體有些發抖,他兩步竄到了那通道之外,朝著左邊走出兩步後,便從滿地的碎石中撿起了一個事物。

 那是一截斷劍。

 準確來說,是折斷了的教會長劍。

 這斷劍上沾染著血液,張涼將其拿到鼻端,卻發現這血液並不是單純的人血或者獸血,更像是二者混合而成的,那人類血液的味道有些特殊,似乎帶著相當的**力,其氣息甚至還蓋過了那股獸血的怪味。

 而在他撿起斷劍的碎石邊上,則有著一個沉重的石錘錘體。

 這是路易斯的石錘,張涼記得很清楚,因為這是自己在清理教會鎮周邊的時候順手“撿”回來的,一直就放在下麵的圖書室中。

 剛剛的知覺已經讓張涼發現了很多很多的東西,他也是第一次對自己的這種能力產生質疑。

 但是,當他真的從那滿地的碎石中扯出一片染血的黑色衣服碎片時,內心的僥幸便險些被這一記重錘敲成了碎粉。

 門外有人走來,那是亨裏克三人,歐頓小教堂同樣也是他們返回亞楠中心那邊的必經之路,而身為老練獵人的亨裏克顯然也已經察覺到了情況的不對,他將維婭交給了阿黛拉,自己則抓著鋸肉刀衝進了教堂之中。

 “怎麽回事?”,亨裏克低聲問道,他看上去並不比張涼好多少,那因為連番廝殺而有些無力的身體甚至有些不由自主地發抖。

 “有東西來過。”,張涼拾起了地上的一個熏香爐,將其中被砸扁的一麵轉向了亨裏克:“這不是人能做出來的。”

 對於這裏的一切,張涼要比亨裏克熟悉得多,這群小教堂的避難者裏麵,能夠使用教會石錘這種武器的隻有路易斯一人,而身穿黑色教會製服的也隻有他,但是這個已經失去了神智的教會獵人又能夠有多少的戰鬥力呢?

 張涼根本不敢去想象當時發生在這裏的一切。

 “我去下麵看看。”,說完,張涼轉身走向了下方的圖書室,亨裏克停頓了兩秒,卻發現自己根本沒有隨他過去的勇氣,隻能咬牙喊道:“我看看四周……有情況就鳴槍!”

 他看了一眼站在門邊的阿黛拉和仍然那昏迷不醒的維婭,臉上的恐懼之色稍稍得到了緩解。

 圖書室中空無一人,但卻是有著血液的痕跡,而痕跡一直延伸向了通往更下層的扶梯處,張涼隻覺得自己的身體之中重新產生了一絲動力,他一把掀開了那扶梯,連梯子也不用,就這麽跳了下去。

 追隨著那股淡淡的血腥氣,張涼追向了歐頓墓地的方向,他隻覺得自己的心跳愈來愈快,而當他將視線投向那墓叢的角落處時,腦袋中卻突然傳來了一聲嗡鳴。

 在那三座他親手立起來的墓碑旁,赫然多了兩個胡亂草草堆起來的土包,以及一具被隨意拋棄的屍體。

 那是一具男性的屍體,麵目全非,屍骸幹癟,身上滿是可怖的血痕,致命傷應該是在胸口,那裏有一道幾乎將他身體斬斷的刀痕。

 而在這具獨臂的屍體旁邊,則還放置著一根布滿獸化毛發的粗壯臂膀。

 張涼沒有去管這殘缺的屍骸,他彎下腰來,用手將眼前墳包最上麵的一層土撥開。

 路易斯就躺在這裏,蒼白的臉上早已沒了半分生氣,但卻透著一股平靜與柔和,仿佛他最後看見的事物並不是死亡,而是什麽值得他用畢生去追求的目標。

 “那這裏呢……這裏埋的是誰?”

 張涼咬著牙將視線轉向了旁邊,卻是再也無法挪開。

 在旁邊的土包上,居然插著一截斷裂的劍刃,這劍刃將一片鴉羽釘在了那裏,這截斷劍上,則懸掛著一個讓張涼血液發涼的事物。

 那是一個吊墜。

 是烏鴉獵人愛琳贈給維琳的吊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