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收看今日的早間新聞。”

 當張涼在桌子邊上坐下來的時候,店裏的電視恰到好處地響了起來。

 一整夜不安穩的睡眠讓張涼的氣色看上去並不是太好,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之前讓他無比擔心的眼睛的問題已經消失,還是說這個夜晚最後的夢境給了他某種觸動,總之他現在看起來還算好,甚至要比之前的狀態更好一些。

 十幾個小時的折騰早讓他饑腸轆轆了,就算大學的幾年時間已經徹底消磨掉了他吃早餐的習慣,但這種時候他仍然迫切地想要吃些什麽。

 比如說……

 沙縣小吃?

 他實際上也沒啥可以選的,想要吃好一些的東西,他就隻能去美食街附近,但一是那邊離車站太遠,二則是張涼短時間真的不想再去那個地方了。

 他知道,那個書店老板確確實實變成了一隻野獸,或者用獵人們的說法——災厄之獸。

 不同的是,他的獸化是極度畸形和不完全的,從他看見的扭曲而脆弱的兩條腿就能夠判斷出,就算那個男子獸化了,恐怕也隻能算是一隻殘疾的野獸。

 如果說一般的災厄之獸戰鬥力有500,那這位的戰鬥力恐怕隻剩下250了。

 但不管怎麽樣,這一切都隻有張涼能夠看到。

 他恐怕沒有什麽辦法向其他人證明自己看到的一切,這種感覺讓他想到了那些精神病人嚐試著向自己身邊的人去解釋他所看見的某件事情或某個東西,但最終卻沒有任何的結果。

 “一份炒粉……噢,就一份炒粉。”

 老板將散發著食物香氣的炒粉放在了張涼麵前的桌子上,隨後便坐在了隔壁桌的椅子上,一邊擦著手上的油,一邊看著電視上的新聞。

 這個時間實際上已經沒有太多人吃早餐了,有這個需要的人往往在更早的時候就來光顧了,而沒這個需要的人,恐怕也是中午見了。

 “誒喲?”,那老板突然一拍大腿,盯著電視驚呼道:“這他娘的不是……那家書店嘛。”

 捕捉到了關鍵字眼的張涼立即抬起了頭,他的嘴巴裏甚至還叼著一筷子的炒粉。

 原本還來勢洶洶的食欲在短短兩秒內消失無蹤,張涼抬起頭看向電視熒幕,卻是看見主持人正一臉嚴肅地述說著關於惡犬破壞店鋪而店主不知所蹤的離奇案件,一時間張涼心中平靜如死水,甚至還有些想笑。

 “怕不是……活在夢裏啊。”

 ……

 下午一點整。

 手機的震動讓張涼從短暫的睡眠中驚醒了過來,難得的慵懶勁在眼睛睜開的瞬間爬遍了全身。

 “驚了,居然沒做夢。”,他感歎了一聲,迎著午後的陽光站了起來。

 這家病院並不算特別有名,而且在這個時間段來探望病人的人也比較少,所以在張涼短短四十分鍾的休息時間裏並沒有什麽人來打擾他。

 “那麽,病房216。”

 他看著手機信息裏的房間號,轉身走出了病人家屬的休息區。

 路上偶爾碰見兩名看護人員,她們用奇怪的眼神打量著張涼,在她們看來,這個麵色發白,精神不佳,頂著兩個巨大黑眼圈的年輕人說不定就是下一位醫院的住客。

 事實上,張涼的臉上還有一絲期待和忐忑,他並沒有掩飾這種情緒,以至於他當前的神情實在是非常的奇葩。

 216特護病房。

 在張涼敲響了門後不到兩秒,他便看見了趙頌雅的那張臉,她看上去精神不錯,原本的黑色長發現在束了一個簡單的馬尾,非常的清爽。

 “出乎意料的準時。”,趙頌雅用不知道是嫌棄還是驚歎的語氣說道,隨後她便讓開一步,將張涼迎進了房間之內。

 “您好。”

 出於身為後輩的禮貌,張涼朝著病床的方向鞠了一躬,緊接著,他便看見了這位之前已經見過一麵的老人。

 在看見對方形象的瞬間,張涼隻覺得自己大腦一陣嗡鳴,恐懼和惡心兩種情緒同時塞滿了他的大腦和心髒,這使得他恨不得立即轉身逃跑。

 他並沒有看見自己預想的那個“身體瘦弱,腦袋較大,一頭花白頭發”的老人,而是看見了一個骨瘦如柴但卻長著大量黑色毛發的“人”,最讓張涼感到無法忍受的,是這位老者的正臉。

 如果說前一個晚上他所遭遇的那位女性路人打開了張涼“新世界的大門”,那麽眼前這位,簡直就可以算得上是從“新世界”中湧出的洪水了。

 在那張鋪滿了蒼老皺紋的麵皮上,赫然有著大量的粗糙而誇張的毛發,它們極其的蓬鬆,就像大量的雜草一樣將老人的腦袋包裹了起來,不,準確來說應該是從老人的身體之中“長”出來的,這種形象張涼在夢境中看見過無數次。

 在亞楠,那些被獸化病所感染侵蝕的人們在最後往往都會變成這個樣子。

 “保持冷靜,保持冷靜。”

 張涼在心底裏不斷念叨著:“隻是我的視覺出現了問題……他其實非常正常。”

 想著,他講視線瞟向了站在一邊玩手機的趙頌雅,這一看不要緊,張涼這才發現,趙頌雅的側臉上居然也有著數根如觸須一般的東西,伴隨著趙頌雅的動作和呼吸,它們正以獨特的頻率來回晃動著。

 “我了個,次奧哦。”

 張涼身體一顫,這種近距離“觀察”異常事物的感覺實在是不好受,要知道,趙頌雅和他之間的距離甚至不到2米,而此時房間內的光線卻又相當的好,以至於張涼甚至能夠清晰地看到那觸須的扭動和外形。

 “稍等一下,我上個廁所。”

 在短短兩秒內,張涼便發現,有一些東西恐怕不是做好心理準備就能夠抵抗的,於是他猛地站了起來,朝著房間外退去。

 老人的笑聲突然響起,聽起來他是因為忍不住而笑出來的,這個在張涼眼中擁有極度扭曲外形的老者擺了擺手,說道:“看來我找對了人,你也來對了地方。”

 “頌雅,你去洗把臉,在外麵休息一會兒……我和你的同學聊一下。”,老人如是吩咐著,他的中氣並不是太足,但是語氣中卻帶著一股輕鬆的意味。

 趙頌雅瞪了張涼一眼,隨後便從他的身邊路過,顯然她並不知道張涼到底為什麽用那種奇怪的眼神來打量自己。

 張涼訕訕一笑,側過身子讓趙頌雅出去,然而兩人擦身而過的時候,一根“觸須”卻是從張涼的耳朵旁蹭了過去。

 “草!”

 那一瞬間,他便在心底裏大罵了一聲,因為他居然感受到了那種冰涼的觸感!

 原本他以為,這些他能夠看到的奇特事物隻是某種程度上的幻想或事物展現出來的信息,但卻從來沒有想到,它們居然是有“實體”的。

 趙頌雅自然是對這一點沒有半點察覺,她隨手帶上了門,病房中便隻剩下了張涼和她的爺爺。

 “隨便坐吧。”

 老人指了指一旁的椅子,隨後小心翼翼地從枕頭下取出了一個藥瓶。

 透明的瓶子裏麵裝的全都是白色的藥片,量不多,隻剩下個位數,而裝它們的藥瓶更是特殊。

 瓶子看上去還算幹淨,但是卻無比的陳舊,上麵有著大量的劃痕,簡直可以說是飽經風霜。

 “這是……”

 張涼眉毛一挑,這些白色藥片的形狀非常的眼熟,它們與現代的那些藥片有著明顯的區別,沒有規則而平整的形狀,看上去更像是一個個由粉末直接捏起來組合成的固體塊。

 隻見老人將藥片扔進了口中,也不喝水,便直接將藥片吞了下去。

 一個遠比老人本身還要驚悚的畫麵出現了,他身上長出的那些黑色毛發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往他的體內縮去,這讓他看起來就像是一隻正在瘋狂收縮的海膽。

 將近十秒鍾的時間,張涼便已經沒有辦法看見這些黑色毛發的蹤影了,取而代之的卻是老人原本的麵目。

 “我能夠看看嗎?”

 張涼似乎明白了什麽,如是請求道。

 老人點點頭,隨後便伸長手,將那隻剩下幾個藥片的瓶子遞給了他。

 他拿起藥瓶,隔著玻璃仔細地端詳了一下裏麵的藥片,強烈的熟悉感當即撲麵而來。

 “治愈教會的解毒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