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得到尤瑟夫卡的應許後，亞莉安娜推開了緊閉著的房門。

　她看見那位治愈教會的醫師正將一些器械設備整理打包，小維琳站在一旁幫忙，隻不過動作還有些生澀，顯得有些慌亂。

　“亞莉安娜小姐？”

　尤瑟夫卡並沒有抬頭，她正將兩個玻璃器皿小心地排在麵前的木箱之中。

　“路易斯先生的情況我已經看過了，血液是不可能產生作用的。”，她知道亞莉安娜的來意，於是便搶在她說話前率先回答道：“就算我有辦法讓他的狀態好轉，但現在也無法做到。”

　“我並不想因為這件事來打擾您的。”

　亞莉安娜的話讓尤瑟夫卡有些驚訝，她終於抬起了頭，卻發現，眼前這位一直以來總是麵帶微笑的夜之女，現在卻是滿臉的驚惶。

　“路易斯他有些奇怪，我不知道該怎麽形容，但我想您最好還是親自過去看看。”

　亞莉安娜咬著牙說道，她甚至已經做好了被尤瑟夫卡拒絕的準備，畢竟她因為路易斯的事情已經不是第一次來打擾尤瑟夫卡了。

　也幸虧，尤瑟夫卡本就對路易斯照顧有加，她甚至願意定時地為路易斯去檢查情況……隻不過有一些東西早就被下了定論，就連尤瑟夫卡自己，都似乎隻是在期待某個渺茫的“奇跡”而已。

　尤瑟夫卡的視線在妓女的臉上停留了兩秒，似乎是想要辨認她說的話的真假，數秒過後，她還是點了點頭，在囑咐了維琳幾句話後，便隨著亞莉安娜走去。

　歐頓小教堂中的空間非常有限，而一般來說，路易斯要麽會躲在小房間裏，再要麽，就會隨便找小教堂的一個角落躲起來。

　於是，在那個熟悉的角落中，尤瑟夫卡看見了這位依舊滿臉癡傻的教會獵人。

　自從張涼將路易斯帶回歐頓小教堂，路易斯的絕大多數時間就處於睡眠狀態，又或者是用石子在地上隨便亂畫著什麽，但一般來說，無論他畫什麽圖案，最後都會變成一團混亂的線條，根本無法辨認。

　但是這一次，路易斯卻抱著自己的雙腿，他將腦袋埋在了膝蓋上，身體在不住地發抖。

　“嗚嗚嗚……”

　低沉的嗚咽聲傳來，尤瑟夫卡看了亞莉安娜一眼，隨後便在路易斯的身邊蹲了下來，她輕輕地拍了拍路易斯的後背，嚐試著安撫他的情緒，但是這個在之前一直無往不利的動作此時卻是失去了作用。

　“啊，啊。”，路易斯一邊發抖一邊發出古怪的聲音，他還在試圖後退，盡管他的背後已經沒有多餘的空間了，但他仍然在堅持著這麽做，仿佛隻有把自己“埋”進牆壁裏才能獲得安全感一般。

　“有沒有人知道他是什麽時候開始這樣的？”

　尤瑟夫卡扭頭看向其他人，然而小教堂的管理者正忙著處理那些空著的熏香爐，那名叫溫蒂的老婦人則在一旁幫忙整理著熏香。

　這並不是什麽值得生氣的事，在這種環境下，很少有人能夠將注意力放在一個與自己沒有太多想幹的傻子身上。

　“他似乎是突然開始這樣的。”，最後還是亞莉安娜給出了回答：“不過……您知道的，路易斯偶爾也會這個樣子，我一開始並沒有在意。”

　尤瑟夫卡點點頭，她沒有說話，而是伸出手嚐試著將路易斯拖起來，但路易斯的抗拒程度卻遠超她想象，她這樣的動作似乎引起了他的極大反感，路易斯抬起頭，朝著尤瑟夫卡齜著牙，眼睛之中除了恐懼，還有一種說不清的情緒。

　“他這是在……憤怒？”

　尤瑟夫卡從未見過如此奇怪的眼神，她不由自主地退後了一步，卻發現路易斯並沒有再一次地將頭埋起來，而是不斷地掃視著整個教堂，他的視線從每一個人的身上掠過，最後，停留在了小教堂的其中一個出口處。

　尤瑟夫卡觀察著路易斯的舉動，她的目光也隨著路易斯的視線在教堂中轉動著，而在她掃視了教堂一圈後，終於意識到了不對勁的地方。

　她連忙出聲問道：“等等，威廉去了哪裏！”

　這個問題終於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尤瑟夫卡站直了身體，她朝著教堂的中心走出了兩步，視線掃過了教堂中的所有死角。

　然而她並沒有看見那個老男人的身影。

　也就在這個時候，金屬落地的聲音卻從教堂外傳來，其來源，正是路易斯一直關注著的那個出口。

　“先生？”

　亞莉安娜朝著那聲音傳來的方向快步走去，她輕聲呼喚著，卻沒有得到什麽回應。

　站在原地的尤瑟夫卡感覺有些不妥，而就在這時，角落中的路易斯卻突然發出了怪異的嘶吼，他掙紮著爬起身，踉踉蹌蹌地就要去追亞莉安娜。

　但妓女的步伐很快，她已經看見了那製造出聲響的事物，那是被老威廉拿走的兩個熏香爐——它們此時就跌落在那小門處的樓梯上，裏麵的熏香灰散落在台階之上。

　就在門口處，她看見了一雙腳，似乎有一個人正躺在門邊上。

　那是威廉的鞋子。

　這個老男人的鞋子在來的路上被鐵門上的尖刺掛了一下，因此多了一道裂口，這一段時間他沒少抱怨這個事情。

　亞莉安娜停住了腳步，她的感覺自己的心跳正在加速，卻是不知道自己下一步到底該做什麽。

　“唰！”

　就在這時，那雙套著老舊鞋子的腳，或者說那躺在教堂門口的身軀卻突然被什麽力量拖動了，就這麽直接消失在了亞莉安娜的視野裏，這突如其來的變化使得她不由自主地發出了一聲輕呼，整個人直接坐倒在了台階之上。

　一雙手突然抓住了她的肩膀，將她用力地朝教堂中拖去，亞莉安娜險些被嚇得慘叫出聲，但她緊接著就看清了那拖動自己的人。

　“路易斯？”

　還不等她做出什麽反應，一個龐大的陰影卻突然出現在了那狹小的門口。

　亞莉安娜回過頭，看見的，卻是自己這一輩子都無法忘卻的畫麵。

　就在數米之外，一顆被黑色毛發完全覆蓋的巨大頭顱從門邊伸了出來，那誇張的嘴巴中伸出了尖銳的利齒，而在雜亂的野獸毛發之中，兩顆紅色的眼珠正散發著血色的光芒，而這窺探者的視線，則直接落在了自己亞莉安娜的身上。

　貪婪，而且充滿了向往。

　就像是一名饑餓的食客，正熱切地注視自己的盤中美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