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座監獄。

 事實證明,這些亞哈古爾的綁架者們並沒有花費太多的心思去管理那些被他們抓來的人。

 當兩人從亞迷達拉塑像旁側的樓梯朝著地下走去時,便發現,這些綁匪的任務真的隻是“抓人”而已,他們既沒有將那些被抓來的人束縛或捆綁起來,也沒有加以看管……甚至連牢房的大門都是敞開著的。

 空氣中彌漫著獸化病的氣味,那些綁架者們在實行抓捕的時候並不會特意挑選目標,那些受害者們或多或少都有著一些獸化的痕跡,雖然並不嚴重,但臉上均已經出現了代表獸性的野獸毛發。

 這些人麻木地坐在地上,似乎對周圍的一切漠不關心,他們所在的牢房大都敞開著,隻要這些人願意,他們就可以隨時地走出牢房並嚐試逃亡。

 但他們沒有。

 哪怕在張涼與亨裏克靠近牢房後,這些人也沒有表現出過多情緒變化,最多不過抬起頭,茫然地看著兩名獵人,不少人的眼睛已經朝著野獸的方向變化了。

 “維婭?”

 亨裏克輕聲呼喚著,他不顧被發現的危險,高舉著手裏的提燈,不斷地檢視著旁邊的監牢。

 他根本找不到維婭的身影。

 之前的種種不安與積鬱的負麵情緒在亨裏克的身上翻騰著,他一個一個牢房看過去,腳步奇快無比,甚至將張涼都拋在了身後。

 比起亨裏克的緊張與不安,張涼此時卻要鎮靜得多,他的知覺不斷地朝附近蔓去,仔細地檢查著每一個角落。

 盡管張涼在夢境中借由加斯科因的經曆看見過維婭,但他終歸沒有親眼見過,也沒有親自接觸過這個女孩,總的來說,這女孩並不如維琳那樣讓他感到親切。

 其次,他來到這裏的最重要目的,卻是為了尋找那搖鈴女人的蹤跡或相關的線索,盡管通過亨裏克的一些話,他對搖鈴女人的情況有了一個極其初步的想法,但這僅僅隻是模糊的傳言而已,他想確認的可不僅僅隻是這一點。

 那詭異的女人顯然是藏匿在自己周圍的,但是到目前為止,他還無法確認對方的具體目的,如果說她真的與亞哈古爾,或者說曼西斯學派有關係……那麽自己就更加有必要弄清楚她的來意了。

 畢竟,那個曾經為拜倫維斯學者的米寇拉什與這整件事情可能也有著不可分割的關係。

 “嗯?”

 就在這時,張涼的知覺卻又捕捉到了一個相當有趣的東西。

 他順著牆根朝前走去,沒幾步,便在一堆雜物之中看見了一具屍體,同樣是癱坐於椅子,頭上也戴著那奇特的牢籠,與上麵那具屍體不同的是,這個死者的體型顯然要更像是正常的成年人。

 兩個死者的身軀已經完全幹癟了,就像是被風幹了的幹屍一樣,不同的是,現在這一具身上的衣物保存的卻還算完好。

 張涼湊上前去,打著提燈仔細觀察,沒幾秒,他就感覺自己的寒毛豎了起來。

 死者身上的衣物沾滿了灰塵,但仍然可以看出它原本的樣式。

 長衣,翻領以及長袖。

 同樣的衣服,張涼在尤瑟夫卡與小維琳的身上看見過,這是屬於拜倫維斯學者們的衣裝!

 “難不成他們都是拜倫維斯的學者?”,張涼輕輕翻了翻那屍體身上的衣服,但隨即眼睛又移到了那已經生鏽的鐵籠頭上:“不對……曼西斯學派改造這裏的時候,拜倫維斯早就已經被勞倫斯徹底封死在了禁忌森林的另一頭。”

 “而且……拜倫維斯學院應該也不存在這種莫名其妙的穿戴習慣,按照這種情況來看,這些屍體很可能就是曼西斯學派留下來的,說不定都是他們的成員。”

 “但是這樣子的裝束也太奇怪了,他們為什麽要給自己戴上這種東西?如果這不是刑罰,難道曼西斯學派的人都是受虐狂?”

 張涼伸手撥弄了一下那生鏽的鐵籠,發現這東西根本就是鎖死在了這人的脖子上,屍體的脖子上有著一塊厚重的鐵板,這鐵板通過螺絲與鐵籠固定在了一塊,這東西看上去就像是某種惡劣的刑罰,至少從外部看過去,別說正常的生活了,恐怕連行動都很成問題。

 亨裏克在不遠處徘徊著,他的腳步愈發急促了,而現在空氣中居然還飄過來了一股新鮮的血腥味。

 張涼立即趕了過去,卻發現在通道上正躺著一具屍體,而亨裏克手中的鋸肉刀上正有血液滴下來。

 這個可憐的獵人已經經不起這種折騰了,從現場看來,這個敢於擋路,又或者朝亨裏克發起攻擊的亞楠人恐怕是在第一時間就被鋸肉刀砍了個正著。

 亨裏克看了張涼一眼,並沒有說話,而是低著頭走向了黑暗之中,速度飛快。

 “嘖……”

 張涼暗叫不妙,趕忙朝著亨裏克的方向追去,右手已經搭在了路德維希聖劍的劍柄上。

 還沒走出兩步,他就聽見了一聲女性的驚呼,趕忙三步並作兩步,衝向了聲音傳來的方向。

 在這走廊的前方,赫然是一截向下的樓梯,張涼也沒多想,伸手一按護欄便翻了下去,而他的落地,卻讓那剛剛驚叫的女人再一次遭到了驚嚇。

 在提燈的光芒中,他看見亨裏克正半跪在地,而他的懷中則抱著一個瘦弱的身影,那是一個長相與維琳非常相似的女孩,但年齡顯然要更大一些。

 “維婭?”,張涼輕舒了一口氣,連忙問道:“她怎麽樣了?”

 亨裏克搖搖頭,他將鋸肉刀放在了一旁,伸手取出了那支由尤瑟夫卡精煉出來的采血瓶,迅速地紮在了維婭的身上,注入了其中的血液。

 直到這個時候,那站在一旁的女人終於稍微地反應了過來,她用顫抖的聲音解釋道:“我在上麵的監牢裏看見了她,心想她不能和那些瘋子待在一起,就把她帶到了這裏……你們都是獵人?”

 張涼點了點頭,他看向那說話的女人,卻發現她身上穿著的是治愈教會的黑色神職衣裝,衣著非常整齊,臉色卻是極度的蒼白。

 “我是,我是教會的修女,先生。”

 修女有些結巴地解釋道:“我叫阿黛拉。”

 “你是被他們抓來這裏的?”,張涼看了忙著照顧維婭的亨裏克一眼,轉而問旁邊的修女:“大概有多久了?”

 修女阿黛拉猶豫了兩秒,她搖搖頭:“可能一天,可能……兩天,抱歉我不知道,我隻能待在這裏祈禱,希望教會的獵人能夠清理掉那些肮髒的異端。”

 聽了這話,張涼不由歎了口氣,他上前一步,幫著亨裏克將維婭放到了他的背上,開口道:“阿黛拉小姐,你的祈禱或許真的有了一些用處,那麽,現在就和我們離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