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涼仔細地觀察了一下野獸的屍體,他還是第一次看見如此怪異的個體。
“這家夥,在變成野獸前難道是傳說中的法師?”
他將路德維希聖劍抬起,輕輕地翻動了一下這具屍體,發現它的身體並沒有像一般的野獸那樣變得空洞,相反,它的毛發與肌肉都非常完好,似乎與正常情況下所看見的野獸根本不是一個品種。
“它為什麽會在這種地方?”
張涼仔細地觀察著,終於,他在這野獸的腰間找到了一條已經被它的鮮血所染透了的腰帶,而這腰帶上,則掛著一把已經生鏽的鑰匙。
張涼無奈地搖搖頭,將鑰匙從腰帶上扯下,隨後彎下腰,將野獸的屍體帶到了旁邊,用零散的木料和殘存下來的繩索與麻袋將這具屍體堪堪掩蓋了起來。
生鏽的鑰匙在鎖孔中轉動著,在一聲輕響後,張涼抬手推開了眼前的鐵門。
他很希望自己能夠在這扇門後看見一個“幸存”下來的村莊,不求能夠有多麽的祥和或平靜,隻求別讓自己聞到如亞楠城一般的破敗的空氣。
但是,當麵前的門被推開後,撲麵而來的氣息卻讓張涼失望無比。
他聞到了血的味道,也聞到了野獸的氣味,後者的氣息並不濃重,附近應該不存在完全獸化的居民,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就沒有顧慮。
空氣中還夾雜著濃厚的酒精的味道,這是張涼在之前所沒有遇見過的,而在地上,則堆積著大量的空瓶子。
張涼拾起了一個,遠遠地聞了一下。
“血雞尾酒?”
瓶中那股夾雜在酒精中的血腥氣讓張涼有些疑惑,畢竟按照他之前得到的信息,這種東西的產出並不多,甚至某種程度上都可以被視為奢侈品了。
但是這滿地的酒瓶,不說上百,幾十個總有了,更別提旁邊的牆角那兒還有一大堆玻璃碎片,顯然消耗在這裏的血雞尾酒遠比張涼看見的要多得多。
“所以這裏是什麽地方?”,他好奇地打量著旁邊的建築,卻沒有發現任何有別於亞楠城的地方:“難不成這裏是曾經的治愈教會酒吧?狩獵結束了來這裏喝兩杯麽?”
旁邊的房門前掛著一盞紅色的提燈,張涼緩步上前,輕輕地敲了敲門。
沒有動靜。
猶豫了兩秒,張涼退後一步,閉上了眼睛。
大腦中的知覺無比迅速地“穿透”了房門與牆壁,牆另一邊的陳設在張涼的腦內顯露無疑。
在門的另一邊,赫然靠著一個穿著普通服飾的男人,身上沒有太多的獸化痕跡,但是張涼卻在他的身上感受到了濃重的酒氣。
他睜開了眼睛,伸手在太陽穴上輕按兩下,他再一次地屈起了手指,在門上用力一敲。
重物倒地的聲音從門後傳來,那個靠在門上熟睡的男人被突如其來的響動嚇得滾到了地上,他迅速地爬了起來,含糊不清的笑聲從中傳出。
“哈哈哈哈哈哈!”,男人如同癲狂了一樣大聲地笑著,他沒有問張涼的身份,隻是在那怪笑著。
張涼被這笑聲弄得渾身不舒服,他看了周圍一眼,隨後輕聲問道:“喂,你好?”
“哈哈哈哈哈!”
那男人似乎終於笑夠了,他停了下來,用尖銳的聲音說道:“啊,這被詛咒的夜晚……這被詛咒的夜晚!”
他整個人似乎都已經貼到了門上,透過門縫,張涼能夠看見一隻充斥著瘋狂的眼睛,它沒有獸化,但是其中卻布滿了血絲。
這男人的聲音忽然又低沉了下去,就像是竊竊私語一樣,他對著張涼說道:“我們應該銘記這個夜晚,是吧?”
說罷,他又狂笑了起來,他笑的是如此的用力,以至於整個人都躺在了地上,玻璃瓶倒地的聲音隨之響起,張涼甚至能夠想象出門後麵那些破瓶子滿地亂滾的景象。
如果這人不是瘋子,那就一定是個爛醉的酒鬼。
張涼不再理會這人,轉身離開。
那男人狂笑著,而後,他又像是想起了什麽一般,胡亂地扒拉著那些玻璃瓶,隨後,他意識到了一件對他來說無比重要的事情。
“酒呢?我的酒呢!”
在這怪異的呼喊聲中,張涼順著街道朝前走去。
從位置上來看的話,他現在應該位於大教堂區域的正下方,兩側的房屋牆壁上插有火把,火光將街道照亮,而就在這火光中,兩條人影正在從前方的拐角處緩緩的轉過來。
張涼一轉身體,將自己藏在了建築之間的凹陷中,小心地窺探著那緩緩走來的兩人。
他們的衣物不像是一般的亞楠服飾,頭上戴著的也並非帽子,而是一個尖頂的頭套。
“屠夫?”
張涼眯著眼睛,盡可能地細致地觀察這兩人。
這其實是一種特殊的工作服,使用者們一般是以分裂肉塊為職業的屠夫,這種特殊的工作服可以非常好地將噴濺的血液攔下來,並方便後續的清理。
但是一般來說,不會有人將這種服飾當成自己的日常穿著,張涼也隻在一些房屋的犄角旮旯裏看見過這樣的服裝。
然而,比起他們身上的衣裝,他們手中的武器反而是更讓張涼在意。
兩把草叉。
這種看上去無比普通的武器觸及到了張涼一些非常糟糕的回憶,他甚至能夠回想起這種草叉貫穿自己大腿時的痛楚。
而更加雪上加霜的,卻是跟在他們身邊的一條獵犬。
這獵犬就和他之前見過的那些一樣,皮肉潰爛,骨骼外露,但卻仍然一副生龍活虎的模樣,這獵犬似乎已經發現了什麽,正不斷地嗅著空氣,而那兩名屠夫打扮的亞楠人似乎也覺察到了這一點,他們警惕地看著四周,跟在獵犬的後麵一步一步朝著張涼的位置走來。
終於,那獸化獵犬似乎確認了自己“獵物”的目標,它猛地竄了出去,朝著數米之外的建築凹陷處衝去。
然而它才剛剛來到那凹陷的口子上,一道黑影便從上方猛砸了下來,那獵犬甚至來不及發出吠叫,那身體便被誇張的劍刃砸了個正著,它的骨頭瞬間折斷,整個身軀幾乎被砸成了直角,已然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知道自己行蹤已經暴露,張涼也不再躲藏,他一步踏出,路德維希聖劍自左而右橫掃而出,獵人們的記憶與血之回響帶來的力量恰到好處地結合在了一起,兩把直刺過來的草叉被沉重的劍刃掃到一旁。
張涼抬起一腳,將其中一人踹開,巨劍順勢再掃,氣勢洶洶的劍刃便砸在了第二人的腰間,骨頭折斷的聲音當即響起,血液也從那人的嘴中噴湧而出。
另一把草叉迎麵而來,機括啟動聲響起,閃爍著銀色光芒的單手長劍從沉重的劍鞘中脫出,獵人低頭讓過那草叉,身體前衝,長劍精準地洞穿了對方的身體,那血跡斑斑的陳舊工作服當即又變得鮮活起來,隻不過這一次,它沾染的卻是自己主人的血液。
長劍從屍體中抽離,張涼走向了聖劍的劍鞘,準備將其收回。
但就在這時,與眾不同的腳步聲卻傳入了的他的耳中,出於本能,他朝著旁邊閃出,卻見一團什麽東西從自己的頭邊一甩而過,直直地砸在了他本應該收回的劍鞘之上,發出了響亮的金屬撞擊聲。
那是一個麻袋,但顯然,這麻袋之中裝著某些沉重的金屬,否則也不會發出那樣的聲響了。
張涼抓著長劍,警惕地打量著這個敵人。
這是一個身體被黑色長袍包裹的男人,近兩米高,手長腳長,皮膚蒼白,麵部被黑色兜帽的陰影籠罩著,左手抓著那麻袋,此時正麵無表情地看著張涼。
“呼!”
麻袋再一次甩來,卻被張涼及時躲開,但這黑袍男子顯然沒有善罷甘休,那麻袋連連舞動,呼呼風聲使得牆壁上火把的火光忽明忽暗。
張涼不斷地閃避著,然而卻始終擺脫對方的追擊,這人的速度並不算快,但每次進攻都帶著極大的壓迫力,那看上去破破爛爛的麻袋讓張涼根本不敢有任何懈怠,光從它落地時的響動來看,隻要自己被砸中,恐怕結果也不會太好。
背部貼到了冰冷的牆壁,而對方的攻擊再次到來,獵人盡力轉身,避開了那迎麵砸來的麻袋,長劍向上挑起,劍尖在那黑袍男子的手腕上一劃而過。
血液從傷口中噴出,但這人卻像是毫無感覺一般,右手握拳,朝著獵人的麵部用力砸下,一圈肉眼可見的慘白氣流在他的小臂上盤旋,給人以無可阻攔之感。
那拳頭並未擊中真正的目標,獵人終究還是放棄了進攻,而是遵從自己的直覺選擇了閃躲。
一個拳印出現在了牆壁之上,裂紋從凹陷處朝著四下蔓延,而那隻大得有些誇張的右手上居然沒有半點傷痕。
槍聲響起,水銀子彈正正地打在那男子的胸口,血花迸射間,獵人箭步上前,手中的教會長劍徑直揮下。
黑色的長袍被劍刃扯開了一道巨大的裂口,隨之出現的是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那男子悶哼一聲,抽身跳出老遠,手中的麻袋在身前連連掃動,使得獵人攻擊的腳步停滯了下來。
那些從他身上流出來的血液正在緩慢地化作猩紅色的霧氣,這霧氣蔓延了那男子的全身,他發出了一聲怪叫,麵對射來的水銀子彈卻是不閃不避,任由那子彈打在自己的身上,身形沒有半分的搖晃。
巨大的危機感讓張涼的心跳開始加快,而那黑袍男子接下來的動作更是證實了這一點,他如同失去了理智一般朝著張涼撲來,一拳一腳都帶著極大的力道,而那麻袋拍擊之下,地麵上的石板更是紛紛碎裂。
又是一次猛力的砸擊,處於蹲伏狀態的獵人躲無可躲,隻得用力揮動武器,將那砸來的麻袋掃到一旁,手掌與手臂登時酸麻無比。
麻袋上被鋒利的劍刃割出了一條裂口,在“嘩啦”聲響中,一條漆黑色的鐵鏈從那布袋之中落出,黑袍男子一把將其抓住,鐵鏈一抖便朝著獵人鎖來。
“哢嚓!”
機括的鎖定聲響起,靈巧的長劍終於回歸到了劍鞘的懷抱之中,寬大的劍刃將那落下的鐵鏈攔下,獵人發出一聲怒吼,頂著路德維希聖劍站起,順勢朝著前方一撞,身體轉動,巨劍橫向拍出,與那砸下的拳頭撞在了一起。
骨頭的斷裂聲讓人牙根發酸,那黑袍男子的右手在這撞擊之下徹底扭曲,折斷骨頭戳破了皮膚,森森白骨帶著鮮血,在火光下顯現出一種難以言明的色彩,那盤繞在他手臂與手掌上的血色霧氣與旋轉的氣流亦隨之消散。
但即便如此,這黑袍男子卻兀自不肯放棄,他哀嚎著朝後退去,左手抬起,將鐵鏈隔空一甩,但卻被寬大的巨劍攔下。
煙塵飄散,手持路德維希聖劍的獵人如塵埃一般消失,而後又帶著巨劍在黑袍男子的身前再次出現,有著精美紋路的巨劍刺入了黑袍男子的身軀,獵人右腳一擺,踢在了對方的腳踝上。
高大的身軀失去了平衡,而在那絕望且徒勞的掙紮中,巨劍遵循著重力落下,將這軀體活活釘死在了石板路上。
……
“鐺!”
一個金屬容器被放在了地上,枯瘦的手打開了它的蓋子,隨後,又將一些被燃燒殆盡的灰燼倒入了其中。
“這是什麽?”,女孩蹲在歐頓教堂的管理者身邊,疑惑地看著她做著手頭的工作。
“噢,這些?”
管理者看了她一眼,但隨即又低下了頭,似乎是害怕自己的麵容嚇到那個瘦弱的女孩:“當熏香燒完之後,就會變成這些東西……嗯,我們需要把它們鏟出來。”
“所以要倒掉它們嗎?”
女孩好奇地看著這些仍然散發著淡淡氣味的黑色粉末,尤瑟夫卡醫生占用了圖書室來精煉血液,她隻能在這個地方打發時間。
管理者點點頭:“當然要倒掉,不過我們要把它們倒在正確的地方,啊……哪怕是燒完了,野獸也會害怕它們的,這樣我們就更加安全。”
女孩似懂非懂地點點頭,見管理者已經將一個容器裝滿,她便伸出手,將它抱了起來:“倒在門口就好了嗎?”
“嘿!小姐,這種事情並不需要勞煩您……這是我的本職工作。”,維琳的動作讓管理者無比的驚訝,她雖然是管理者,但實際上卻與奴仆無異,也從來沒有想過其他人會幫助自己。
女孩抿著嘴笑了,她搖搖頭,隨後便抱起那容器,跑向了一側的門口。
她並不害怕那些在歐頓小教堂附近巡邏遊**的神職者們,他們雖然看上去猶如幽靈,但卻並不會在意自己,最多也不過遠遠地注視著她,所以女孩並不會感到擔憂。
但是這一次,當她來到門口後,卻發現,往日那些都會待在附近的白衣神職們居然都不見了蹤影。
她四下看了看,隨後輕輕地放下了手中的金屬容器。
一盞提燈就掉在數米外的地上,維琳走上前去將其拾起,發現上麵的玻璃已經盡數碎裂,而這時,女孩才發現,一具白衣神職者的屍體就躺在遠處的階梯之下,他的胸口已經完全塌陷了下去,死狀相當慘烈。
濃重的不安感充斥了女孩的身體,她本能地朝後退去,但這時,一個高大的影子出現在了她的身邊,維琳驚恐地抬頭,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個身穿黑色長袍的身影。
以及那籠罩而下的破舊麻袋。
……
二合一大章,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