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爾!”
黑暗中隱隱有聲音飄來,卡爾感覺自己的身體正在被人用力的晃動著,幾秒後……或者更久,尖銳的刺痛突然發生在了他的手臂上,緊接著,一股奇異的暖流順著手臂一路爬向了他的身體。
這股暖流幾乎在瞬時間便發揮了作用,卡爾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吉爾伯特的臉。
建築材料和屍體被焚燒的味道混合在了一起,配合著四周的火光,一種絕望與毀滅的氣息撲麵而來。
吉爾伯特已然換上了自己的獵人裝束,很顯然,他並沒能如卡爾所願的那樣前往教會鎮,而從他衣物上的血跡來看,獵殺已經正式開始進行了。
一陣酸痛從左手處傳來,卡爾抬起手,活動了一下自己完好無損的手掌,隨後便將視線投向了放在他身邊的,已經略微變形的噴火器。
上麵的啃咬痕跡提醒著卡爾,之前他與那隻野獸的遭遇戰並非虛幻。
聯係到剛剛手臂上傳來的刺痛,卡爾便大概明白了怎麽回事,他苦笑著看向吉爾伯特,說道:“你知道,我已經戒了很久了。”
吉爾伯特聳聳肩;“沒有辦法,我的朋友……我們現在就要啟程了,我必須要給你注射一些新的血液,否則你根本沒有辦法行動。”
“啟程?去哪裏?”
卡爾將自己的噴火器拿在了手裏,用手杖撐著身體站了起來。
吉爾伯特指了指地麵:“往下。”
他歎了口氣,用手杖頓了頓地麵:“你們已經知道了?”
“教會鎮的事情?”,吉爾伯特反問道,他的眼睛中閃過一絲憤怒和無奈:“是的,所有人都知道了。”
卡爾胸口一悶,他抬眼向上看去,隻見通往教會鎮的通道入口的附近已經被熊熊火勢所籠罩,在這種情況下,無論是野獸、居民還是獵人都是沒有可能存活下來的。
就算獵人們有著亞楠人視若珍寶的注射用血液,也沒有辦法在這種條件下生還。
“能夠集合的獵人都在這裏了。”,吉爾伯特取出了自己的獵人手槍,一邊裝填子彈一邊說道:“損失太重……到處都是野獸,那些災厄的野獸。”
說著,他抬手指了指不遠處的一間房屋。
準確來說,現在是一個巨大的火堆了。
卡爾緩步走了過去,不同於以往,他身上的教會獵人製服並沒能為他帶來尊敬的注目,反而引來了一些無比複雜的目光。
正如吉爾伯特所說,教會鎮封鎖通道的消息已經為人們所知,卡爾隻覺得背上的治愈教會製服如有千斤重,那些他所製造的燃燒彈和水銀子彈似乎下一秒就要在他的背上炸開了。
然而,在卡爾走到那熊熊燃燒的房屋前時,迎麵而來的肉體烤焦的氣味讓他心裏一陣發寒。
火堆裏拋棄著大量的屍體,其數量之多,甚至超過了教會研究大樓實驗室裏存放的屍骸,而真正讓他感到驚駭的,是這些屍體的身份。
全都是已經完全獸化了的“狼人”,也就是吉爾伯特所說的“災厄的野獸”。
這些野獸已經被盡數殺死,從屍體的慘狀來看,應該是路德維希與他所帶領的獵人們的手筆,這種巨大且無比誇張的傷口不是普通的武器能夠製造出來的,哪怕是最為粗獷的獵人斧,也沒有辦法做到把這些災厄之獸從中間劈成兩截。
於是卡爾快步回到了吉爾伯特的身邊,低聲問道:“路德維希呢?他去哪裏了?”
“帶著精英去前麵清掃了……”,吉爾伯特拍了拍卡爾的肩膀:“你想辦法去換一身衣服吧,他們沒有殺掉你,完全是看在你是來報信的份上。”
卡爾麵色複雜地朝著其他獵人們掃了一眼,這些或年輕,或年老的麵孔上充斥著各種各樣的情緒,所有人都知道自己不應該因為教會的莫名決定而將怒氣發泄到這個獵人的身上,但是這種被背棄的感覺卻足以讓人失去理智。
“喂,你!”
一個聲音從後方傳了過來,卡爾回過頭,卻是看見一個獵人正朝著自己走來,他沒有戴風帽,身上的獵人風衣因為烈火的原因變得破爛而焦黑,甚至於他手裏所持的武器也帶著濃重的火焰炙烤的痕跡。
毫無疑問,這是一名可以被稱為精英的獵人,卡爾做出這個判斷的原因並不是因為他的著裝,更多的是看見了一個掛在他腰間的袋子。
骨髓灰。
獵人們所使用的槍械的威力取決於他們自身的血液的質量,一個擁有高質量血液的獵人往往不屑於去使用工場與治愈教會派發的製式子彈,而會選擇采取自己的血液灌入水銀之中形成子彈,使用這種子彈的槍械所發揮出的威力極度強大,哪怕是凶惡的野獸也能夠重傷。
但大部分的獵人都不具備這種條件,所以教會工場所限量配發的骨髓灰便成了相當不錯的選擇。
摻入了這種特殊粉末的子彈能夠對目標體內的血液和組織產生非常嚴重的幹擾作用,若是使用合理,甚至能夠致死。
但正因為這種物資的稀少程度,隻有很少一部分的獵人能夠獲得它的使用權。
於是,在卡爾的注目之下,這個手提著鋸齒長矛的獵人走上前來,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領:“解釋一下,上麵到底是怎麽回事!教會為什麽要把路封死!”
“抱歉,我也不知道。”,卡爾隻能實話實說。
“該死!”
那獵人手裏用力,將卡爾直接頂在了旁邊的圍欄上,右手那折疊起來的鋸齒長矛直接頂在了卡爾的脖子邊上:“你知不知道你們這是在做什麽!我們獵殺這些野獸,可不是為了讓亞楠葬身火海的!”
“我說了,我不知道。”
卡爾的右手按在了自己的腰後,他還不打算就這麽把自己的性命交在這個地方。
吉爾伯特想要幫忙,但還沒等他動手,就有一個年齡似乎要年輕一些的獵人攔在了他的前麵,這兩人顯然是同一個團隊裏的,他們的獵人衣裝相似,而兩人胸口所佩戴的獵人徽章也均屬於同一個獵人工場。
“火藥桶?”,吉爾伯特非常的頭疼,不僅是因為對方是“火藥桶組織”的獵人,更因為攔住他的人手裏所拿的武器。
這是一把造型極度誇張的槍械,看上去,居然是將用於城防守備的轉輪機槍拆下來改造的,雖然說其實用性值得懷疑,但它的威懾力卻是實實在在的。
“行了,停下!”,又是一名獵人走了過來,他的胸口掛著的徽章與另外兩人一致,均是來自火藥桶組織。
但不同於他的兩名同伴,眼前的獵人看上去要蒼老一些,他的衣裝也要殘破不少,因為這一次的狩獵,更是粘上了不少火焰燃燒後的白色灰燼。
而他最為特殊的,地方則在於麵部。
卡爾在看到對方麵部的瞬間便明白了過來,按在火焰噴射器上的手也鬆了開來。
他的一隻眼睛被布條覆蓋著,而另外一隻眼睛則被帽簷所遮蓋,似乎他已經失去了視力,但從他的表現來看,他又並非一個瞎子。
老獵人將自己的兩名同伴推開,吉爾伯特看到,他的右手和一個短而粗獷的武器綁在一起,充滿破壞力的拳刃與精巧的機械結合,展現出了一種特殊美感。
“酋拉。”,卡爾從腦海中搜索出了對方的名字,“謝謝了。”
名為酋拉的老獵人搖搖頭,沒有回應卡爾的道謝。
他轉頭對著所有在場的獵人說道:“所有人往下層前進,別耽誤時間,上層已經沒救了!”
“然後呢?”,吉爾伯特問道。
酋拉“看”了他一眼:“往良善金杯教會的方向走,路上的野獸已經清掃,現在,出發!”
說完,酋拉也不再言語,領著另外兩名獵人朝著反方向走去。
見了這舉動,卡爾頓時便皺起了眉,剛要出手阻攔,卻被旁邊的吉爾伯特拽了回來。
這些來自火藥桶工場的獵人們往往具備一般獵人所不具備的特質,就如同他們暴力的武器一樣,這些獵人的性格直率而真誠,或許,正是因為這個原因,火藥桶的獵人們總會受到來自其他獵人的蔑視甚至詆毀。
於是,卡爾開口叫住了三名如敢死隊一般的獵人,將自己掛在腰間的布囊拋出。
裏麵裝著30多發灌有高質量血液的水銀子彈,還有十份骨髓灰,以及一支治愈教會發下高品質“聖餐”采血瓶。
“敬畏舊神之血。”,他朝著酋拉行禮。
掂了掂手裏的布囊,酋拉那張蒙著布條的臉露出了一個笑容,老獵人低聲說道。
“敬畏舊神之血。”
於是,三名帶著濃重的火災氣息的獵人們離開了這個廣場,走向了街道的另一頭。
燃燒著熊熊大火的城鎮裏彌漫著濃煙和絕望,酋拉與自己的同伴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一個拐角處,下一秒,野獸的咆哮便在烈火與牆壁之中回**。
卡爾跟上了開始行進的隊伍,嘴巴裏無聲地念出了治愈教會贈給出征的獵人們的那句祝福。
“願神聖之血指引你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