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

 尤瑟夫卡的話讓張涼想起了什麽,他將這特殊的劍形徽章收好,問道:“關於那些曾經的獵人,比如路德維希……醫生小姐有什麽了解麽?”

 尤瑟夫卡的臉色微微一變,似乎是不太習慣張涼這樣的稱呼。

 在數秒鍾的沉默後,尤瑟夫卡取下了鼻梁上的眼鏡,輕輕地擦拭了一下,回答道:“路德維希先生是教會的第一獵人,從獸災發生開始,他就一直在最前沿進行狩獵。”

 “在獸疫最為嚴重的時候,獸災甚至已經危及到了教會鎮的最中心。”

 尤瑟夫卡的聲音在這空**的室內回**著:“於是……路德維希帶著他能夠找到的所有獵人駐守在了最後的關口,據說,直到最後他也仍在廝殺。。”

 “他死了?”,張涼問道。

 尤瑟夫卡搖搖頭:“不,我不知道。”

 “很多很多的獵人,在過去的某一天憑空消失,路德維希也在其中。”,尤瑟夫卡一邊說著,一邊從地上撿起了幾顆水銀子彈:“這就是那個有關於夢魘的傳言了……”

 她看了一眼張涼的表情,有些疑惑:“獵人先生,看上去你相信這種傳聞?”

 張涼聳聳肩,歎了口氣:“這件事情,後麵再說吧。”

 說著他指了一下尤瑟夫卡剛剛去查看的那個方向,問道:“有什麽發現?”

 “一扇鎖死的門。”

 聞言,張涼便走了過去,他掏出了自己之前開門用的那把鑰匙,卻發現鎖孔完全沒法對上,又用力地推了一下,結果這門根本沒有半點動靜。

 在確認暫時沒有辦法打開這閉死的大門後,張涼便退了出來,就這種情況來看,除非他能夠湊巧找到鑰匙,又或者能夠用某種暴力的手段把門炸開,否則短時間內是沒可能知道裏麵的情況了。

 尤瑟夫卡似乎有些失望,但她也沒有在這件事情上多做糾結,而是隨著張涼一起退出了這裏,開始朝著高塔的下層走去。

 但是,當兩人來到之前進入高塔時的那一層時,卻發現繼續往下的鐵梯已經連帶著部分地麵崩毀了,看上去就像是被人刻意破壞了一樣。

 尤瑟夫卡看著張涼,等待著他放棄。

 然而她沒想到的是,數秒後,張涼突然扭頭對著她說道:“我需要下去一趟。”

 尤瑟夫卡瞪大了眼睛,這可不是她預料之中的答案。

 “等等!”

 眼見張涼就想要朝那個斷裂的缺口走過去,尤瑟夫卡連忙伸手將他拉住,問道:“你這樣下去,該怎麽上來?”

 張涼一愣,他還真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倒不是說他疏忽大意,而是他已經想好了自己接下來的退路。

 如果真的碰上無路可走的情況,大不了便使用烏鴉獵人贈予自己的那種獵人印記來返回獵人夢境,實在不行……尋死大概也是一種好方法。

 “放心好了,我有辦法回去。”

 張涼一臉輕鬆地應付著:“請尤瑟夫卡小姐先回去吧,也讓維琳不要太擔心,對了,盡量別讓她去外麵的公墓。”

 尤瑟夫卡麵色複雜地看著張涼,發現他的確是一副“信心滿滿”的樣子,便猶疑地點點頭,隻見她將手伸進了長衣的內側,從中取出了一個采血瓶。

 就和張涼曾經拿到的那個一樣,眼前這個采血瓶內的血液呈現出淡淡的黃色,但卻又相當的清澈,看不到任何的雜質。

 “這是我僅存的一個,請收下吧。”

 尤瑟夫卡將它遞向了眼前的年輕獵人:“放心吧,我還能夠精煉出更多,比起一般的血液,它要更加安全,也更加有效,關鍵時刻說不定能夠救你的命。”

 “不過,還請獵人先生不要過於相信血液的效用,作為醫生,我見過很多值得引人深思的案例。”

 說完,尤瑟夫卡便朝著張涼露出了一個笑容,當即轉身離去。

 她和這位年輕獵人的交集非常有限,接觸也並不多,關於做對方向導並提供幫助的行為,也是尤瑟夫卡出於自己本心的一種報答。

 隻不過,在稍微與這位年輕人接觸後,她反而產生了一種極其微妙的感覺,她總感覺自己過往的一些認知和常識,無論是對人的,還是對事的,在這位外鄉人的麵前都顯得有些奇怪。

 又或者說,對方與周遭的一切總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但是種種行為卻又無比的自然。

 這是偽裝不出來的。

 “這真是太奇怪了……”,尤瑟夫卡這麽想著,下意識地回頭朝著張涼所處的位置看去,卻發現那裏已然空空如也。

 ……

 大量的碎石、沙礫與灰塵伴隨著張涼的動作落下。

 這高塔建築外部的走廊僅僅隻有一人多寬,而且根本沒有護欄,這就使得張涼必須無比小心自己的動作。

 這僅有兩米的下落著實是驚險無比,張涼在落地的瞬間便用手撐住了地麵,以免自己腳下打滑從這狹窄的走道上摔下去。

 一陣疾風刮過,張涼伸手壓住了自己的三角風帽,他站起身,貼著牆麵小心地前進著。

 他聽見了相當駭人的聲音,聽起來倒是與狂風灌進某個洞穴時所產生的呼嘯聲有幾分相似,他慢慢地挪動前行著,很快,便看到了高塔這一層那大開著的門。

 門內一片漆黑,而流動著的空氣則撕扯著張涼背上的短披風。

 他倒是慶幸自己沒有把那一套焦黑獵人製服穿在身上,畢竟那套衣裝的衣服相對厚重,披風也更大,在這種情況下很可能會造成行動的不便。

 “啪!”

 提燈點亮,獵人拎著提燈,小心地向前方的黑暗中探去。

 很快,張涼便感到有些驚悚了。

 他完完全全沒想到,這座高塔的下半部分是完全空心的,晃動了半天提燈,他所能照到的隻有一些沒來得及拆除幹淨的老舊木梁,還有一些曾經為了方便施工而搭建的木頭架子和破舊木板。

 “這怎麽整?”,在那流動於空洞高塔內的疾風中,張涼感覺自己有些淩亂。

 他再次抬了抬提燈,朝著不同的角度照去,確認自己當前正站在一塊木板上,這塊木板由數根木梁支撐起來,在木梁上,他找到數條垂向下方黑暗中的老舊繩索。

 張涼俯下身子,抓著提燈順著那幾條繩索往下照去,發現它們無一例外都被截斷了,而那些被截斷的繩索,則落在了數米之下的另外一塊木板上。

 這個發現讓張涼眼睛一亮,這些被截斷的繩索顯然不是用來固定這些橫梁的,因為它們根本沒有拴在這些木梁交接的地方。

 既然不是用來固定的,那恐怕就是用來攀爬的了。

 “有戲!”

 張涼振奮了一下精神,這一下他幹脆毫無形象地趴在了木板上,盡力地將提燈伸向之前沒有照到過的地方。

 很快,他的猜想就得到了證實,就在下方的黑暗中,赫然有著為數不少的,殘留下來的木板。

 張涼爬起身,大概地確認了一下之前尤瑟夫卡指出來的廢棄獵人工場的位置。

 “左邊……會是在那個地方麽?”

 張涼眯著眼,借著提燈的光芒看向左下方的黑暗,在那裏他依稀看見了一塊緊貼著牆壁的破爛平台,似乎也是用木板搭起來的,但是卻要大上不少,垂直距離約莫有十幾米。

 在確認了自己接下來的計劃後,張涼便用力地活動了一下自己的手腳關節,將武器緊緊綁縛在了身後,在確認萬事具備後,他來到了當前平台的左側。

 一陣席卷而來的狂風讓他不由自主地又退了回來,獵人咽了口唾沫,隨後咬牙上前,看準了那正下方的一塊狹小的木板,向前邁出了一步。

 “嘭!”

 一聲悶響,張涼穩穩地落到了自己的目標位置上,伴隨著他這個動作,支撐他腳下木板的那兩根橫梁當即發出了令人渾身發麻的嘎吱聲。

 張涼一動都不敢動,他隻感覺自己現在就站在一根隨時會斷裂的鋼絲上,別說是動作了,他甚至連呼吸的幅度都不敢太大。

 終於,就在張涼身上的衣服都被冷汗所浸濕時,那悠長的聲音終於停息了下來。

 “謝天謝……”

 張涼臉上露出了笑容,然而一句“謝天謝地”還沒說完,他就聽見腳下傳來了一聲脆響。

 在橫梁斷裂的瞬間,張涼便盡力朝前飛撲了出去,身體急速落下,雙手堪堪扒住了某根橫梁。

 “啊!!!!”

 劇烈的刺痛讓張涼忍不住叫出聲來,他扒住的那根橫梁上居然有著一根釘子,而這釘子現在已然刺穿了他的獵人手套,直接紮進了他的左手掌心之中。

 張涼將身體的重心轉移到右側,稍稍緩了一口氣,他沒有急著去處理左手的傷勢,而是咬著牙觀察了一下四周。

 他不知道自己這算是運氣好還是運氣差,那慌亂中的一跳,讓他直接跳過了兩塊本來在預訂路線上的木板,現在的他就處於最終目的地的正上方。

 “哈……哈。”

 張涼被手心的疼痛折磨得夠嗆,他用力地喘著氣,用力地將身體往上方拉去,在將身體拖到橫梁上後,他猛地一抬手,將左手從那釘子上拔了出來。

 這整個過程簡直如同噩夢,這種細小的傷口對於獵人來說並不怎麽嚴重,但是造成的刺激卻是一點也不小。

 看著眼前那根沾染著自己鮮血的長釘,張涼產生了相當糟糕的聯想,在一陣惡寒後,他取出一支采血瓶紮在了自己的手臂上。

 新鮮的血液有效地緩解了手掌上的疼痛,同時也舒緩了張涼那緊繃著的神經。

 傷口迅速愈合,而他也不再遲疑,從那橫梁上一躍而下,穩穩當當地落在了下方的平台上,五六米的高度對於獵人來說還是可以接受的。

 當張涼抬起頭來時,他便知道,自己的這一下算是選對路了,因為出現在他麵前的是兩扇棕色的厚重木門,這門並沒有上鎖,兩扇門間留有一條細小的門縫。

 螺紋手杖被他重新捏在了手裏,獵人抬手向前一推,在生鏽門軸的轉動聲中,將這通往廢棄獵人工場的大門推開。

 麵前出現的是一條向下的階梯,通道的兩側排列著非常整齊的女性浮雕,形象統一,很容易就讓人聯想到西方宗教中“聖母”的形象。

 盡管就之前的情況來看,這裏存在活物的可能性基本沒有,但是張涼卻根本不敢放鬆警惕。

 就在他走到樓梯中段時,一股濃重的眩暈感再次出現,這種感覺與之前進入尤瑟夫卡診所時相近,但衝擊力似乎要更強一些。

 張涼停住了腳步,靜靜地等待那股眩暈感過去。

 “又是洞察力麽?”,張涼看了看四周,卻沒有看見什麽值得他注意的東西。

 然而,當張涼踏出通道的一瞬間,他所看到的東西卻讓他徹底陷入了震驚之中。

 他難以置信地回過頭,然而看到的卻是高塔的外牆,他抬起手用力地敲了一下牆麵,感受著拳頭上的疼痛,確認自己當前並沒有陷入某種幻覺當中。

 他曾經在腦中幻想過曾經的獵人工場的陳設,在他的想象中,這種地方要麽是一個封閉的實驗室,要麽是一個類似於流水線工廠的地方……但是他卻從來沒有想過,這裏與獵人夢境是如此的相似。

 一模一樣的金屬圍欄、石頭小路、以及遠處在階梯之上的那間小屋。

 所有的一切,都與獵人夢境中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是,從這裏往外看,張涼看到的是亞楠建築的尖頂以及遠方慢慢飄起的煙塵,在獵人夢境裏,他能夠看到的隻有濃重而冰冷的白色雲霧以及那些不知代表著什麽的通天石柱。

 張涼提著螺紋手杖,順著小路慢慢走去。

 廢棄的獵人工場中一片死寂,張涼隻能聽見自己的腳步聲。

 他沒有看到人偶的身影,她沒有出現在張涼第一次看見她的地方,而在那本應該是信使們棲身的水池的地方,現在則放著一個老舊的箱子。

 張涼上前,將箱子輕輕打開。

 他詫異地伸出手,將裏麵放置的衣物輕輕取出。

 典雅而精致的上衣、長裙……以及袖套與帽子,它們是如此的精細,其精致程度已經具體到了衣物上的每一條花紋,這種誇張的精致程度讓張涼幾乎感受到了衣物製作者對這些衣物的深厚感情。

 又或者,是衣物製作者對於穿著這套衣物的人偶的情感?

 張涼小心地將這些人偶的衣物放回箱子之中,轉身順著階梯朝著房屋走去,他不自覺地加快了腳步,三步並作兩步踏入了那房屋之中。

 ……

 大章送上~~

 歇了歇了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