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爾曼的出現往往會讓對話無法進行下去。
每當他冒出來,張涼都會感覺相當的不自在,傑爾曼本人的存在感實在成謎,他總會在張涼不想看到他的時候突然從不知道哪個犄角旮旯鑽出來,然後以自然且強勢的態勢打斷張涼的對話。
在簡短的對話後,張涼便退出了房間,任由傑爾曼在那裏拿著相框發呆。
他必須要承認,自己看人偶的時候非常容易產生一種奇異的沉醉感,無關人類本能的衝動,而是一種溫暖而平和的感覺。
每每與人偶獨處,張涼就會產生那種冬天被被子包裹,清晨死都不願意離開被窩的感覺。
“迷戀?”
張涼看著坐在自己不遠處的人偶,腦袋中蹦出了這個頗有一些詭異的詞語。
感受到了張涼的注視,人偶轉過頭來,茫然地看向張涼,然後如往常般偏了偏頭。
“……”
在她那銀灰色的頭發隨著這個動作晃動起來的時候,張涼的呼吸出現了瞬間的停滯。
“我感覺我真的變態了。”,他扭過頭,長長地出了一口氣,隨後取出了口罩,戴在了自己的臉上。
身上所有裝備齊全,武器剛剛修複,其中獵人斧經過了一輪新的強化,為此張涼消耗掉了一部分的血之回響和收集來的血石碎片。
采血瓶與水銀子彈均得到了補充,為了以防萬一,張涼在轉化了部分血之回響後,又將剩下的所有血之回響轉化成了零星的解毒劑,同時,他還將那瓶血雞尾酒也帶在了身上。
或許能夠救命呢?
“舊亞楠的事情得盡快解決。”,張涼在心中默默地做著規劃:“梆子的事情也容不得拖。”
這樣想著,他將手伸向了墓碑前信使們的手掌,下一秒,伴隨著霧氣的湧動,他的意識也陷入了模糊之中。
……
舊亞楠的高塔空空如也。
張涼本想再找酋拉確認一些事情,但是這位火藥桶工場的老獵人卻已然離去了,在那台已經有些老舊的城防機槍的扶手上,張涼看見了一個掛在那兒的火藥桶獵人徽章。
顯然,酋拉是不會再回到這裏了。
張涼來到了城防機槍的邊上,伸手將那徽章取下。
在他上一次離開時,老獵人告訴他,自己已經不再想留在這個地方了,同時也一再重複,獵人這個身份已經不再屬於他。
而當張涼從這裏往下張望,便發現那個被自己殺死的獵人也已經失去了蹤影。
“看來是被帶走了。”
張涼緩緩吐了一口氣,從高塔上退了下來。
他總覺得,酋拉還藏了很多信息沒有告訴自己,或許是他對自己非常防備,又或者是覺得沒必要告訴他……麵對這樣一個人,張涼也沒有辦法逼迫對方,畢竟那樣很可能會爆發矛盾。
“繼續往下吧。”
張涼握著獵人斧走進了旁邊的建築中。
在這裏他看見了兩具屍體,一具胸口塌陷,另一具腦袋徹底碎裂,這顯然是教會石錘所製造的痕跡。
見了這一幕,張涼或多或少也輕鬆了一些,畢竟酋拉在與自己告別前,不斷地強調一件事情,他認為這些野獸都是活生生的人,不應該遭到獵殺。
張涼對這種觀點無法百分之百地認同,但是老獵人的態度一定程度上也觸動了他,所以張涼雖然不會真的對這些野獸展示“善意”,但是能夠不動手那真是再好不過了。
雖然說起來有些虛偽,但這並不妨礙張涼履行約定。
他小心地鑽進了牆壁上的一個門洞中,慢慢地踩在了淩空搭建的木頭架子上。
這裏是一個已經修建了大半的大廳建築,這些所以這些輔助用的橫梁與臨時平台仍未拆去。
但真正讓張涼感到驚訝的,則是一具被粗大的鐵鏈懸掛起來的屍體。
鐵鏈與這大廳的頂部相接,其中還有部分的鐵鏈則掛在那些臨時的支架上,而那懸掛在鐵鏈上的野獸屍體,則在昏暗的光線呈現出一種暗紅色。
這隻巨大的野獸的外形與張涼之前所見到的任意一種野獸都不同,在它的身上,張涼看不見太多的獸化毛發,僅有的一些毛發則與大片的紅色皮膚一起從它的頭頂和背部覆蓋下去,仿佛一塊巨大的破布蓋在它身上一樣。
“血的味道。”,張涼皺了皺眉,空氣中的血腥氣濃重得讓他有點反胃,而氣味的來源自然就是那具屍體了。
那大片的皮膚就像是活生生從它身上“脫離”下來的,這使得它的整個身體看上去都是血淋淋的。
而在這具屍體的周圍,則圍著一大群的獸化民眾,無一例外,都已經是獸化病的晚期了,但是身體並沒有朝著災厄野獸那種狼一般的形態發展,而是仍然保持著人形,其中的一部分甚至是還用破布遮蓋著自己的身體。
他們就像在進行集會一樣站在這大廳之中,時不時地發出一兩聲低沉的吼叫,其中還有不少趴伏在地上,張涼注意到,這些家夥似乎是在膜拜著什麽東西,因為距離的緣故,張涼不能確定它們叩拜的具體對象。
“似乎是朝著那個石台……”
張涼仔細地觀察了一下大廳中的那些獸化患者,隨後便將視線投向了其他的地方。
很輕鬆地,張涼在自己左上方的橫梁上看到了一具橫掛著的屍體,相距不到十米,從屍體裝束來看,倒像是一名獵人。
“怎麽會死在這種地方?”,張涼猶豫了一下,這具屍體讓他聯想起了自己在遭遇烏鴉獵人愛琳前所看到的那兩具屍體,他記得,其中一具屍體的裝束是完全不正常的,那種屬於現代的服飾根本不應該出現在亞楠城中。
但是這件事情很快就被自己與加斯科因神父的遭遇衝淡了,而且因為調查根本毫無根據,張涼也隻能將這件事情暫時拋到了腦後。
現在,這具掛在橫梁上的屍體卻又勾起了張涼相關的回憶,於是他確認四周沒有活物後,便攀住了上方的木板,讓自己爬到了更上的一層。
他小心地在橫梁上移動著,盡量不去看下方的那些人影,在花費了數十秒後,他終於來到了那具屍體的邊上。
這的的確確是一具獵人的屍體,身上的披風已經完全損毀了,麵容枯槁無法辨認,顯然已經死去了很長一段時間。
死去的獵人的衣物是焦黑色的,這種獵人製服似乎被普遍地用於舊亞楠地區,根據張涼的觀察,這種獵人製服的麵料經過特殊的處理,對高溫的抗性應該會更高,很適合獵人們在有火災隱患的地區行動。
這個獵人的死因是一把插在胸口的尖銳武器把柄,那是一把斷裂的螺紋手杖的握柄。
這武器像是在經曆了慘烈的戰鬥後折斷了,而獵人在逃亡到了這高處的橫梁後,因為某種原因而絕望地將武器刺入了自己的胸口。
在死者的胸口處,有著一顆凝結著的血珠,張涼將其拾起,發現這顆血色珠子遠比之前約瑟夫展現給自己的那一顆來的大。
按照血珠凝結的規律來看,死者在生前應該也算是有一定實力的獵人了,否則他身上的血之回響也不會以這種形式凝結起來。
在仔細地檢查了屍體身上的各處後,張涼也沒有發現其他特殊的地方,倒是找到了一個老舊的鋸肉刀獵人徽章,上麵沾染了死者的血液,使得整個徽章變成了棕褐色。
“又是鋸肉刀工場的獵人……”,張涼嘟噥了一具,隨後小心地幫死者整理了一下衣物,將這具屍體的姿勢調整了一下,防止屍體從橫梁上落下去。
相比那個死在亞楠城下水道中的獵人,這一位至少不用擔憂會被野獸當成儲備糧食了,能夠保有全屍,在這種險惡的地方也算是相當“不錯”的結局了。
然而,就在張涼稍微地移動了屍體後,一個符號便暴露在了橫梁上。
那是一個用利器劃出來的獵人標記,部分血液浸入了這劃痕之中,使得這個獵人印記的顏色有些怪異。
“為什麽要在這種地方……”,張涼有些不解,他已經不是第一次在亞楠地區看到這個符號了,他清楚地記得,在那個食人野豬棲身的通道中,也曾經有人在牆壁上留下了獵人的標記。
不得要領,張涼便開始朝著橫梁的起點緩緩退去,在這個大廳中隻有一個出口,就在那個石台的後麵。
“要從那裏出去可能不太現實。”
張涼有些一籌莫展,大廳中的這些獸化患者實在是太多了,而且密度相當的高,如果是從外麵的樓梯繞下去,那就一定會引起這些人形野獸的注意。
“有沒有其他出路?”
張涼的眼睛朝著大廳中的其他地方看去去,就在他的視線落到大廳的另一邊時,卻被一個身影吸引了注意力。
那顯然不是野獸,而是一個藏在角落凹陷中的人。
“那是……治愈教會的衣服?”,張涼突然意識到了什麽,他拿起了掛在腰間的提燈,將其打亮後又迅速地把它熄滅。
如此反複兩次後,張涼看見那人抬起了頭,並朝著他的方向揮了揮手。
這是一名治愈教會的獵人,而他手中則握著教會的石錘,光憑衣裝與武器,張涼便已經認出了這個被困在凹槽中一動不敢動的倒黴家夥。
“阿爾弗雷德?”
這樣的見麵著實有些尷尬,從大廳中的跡象來看,這名年輕的教會獵人像是在獵殺野獸的時候被“堵”在了大廳的最裏邊。
阿爾弗雷德並沒有認出張涼,但是他顯然為張涼的出現而感到欣喜,兩人沒有辦法靠聲音交流,隻能隔空比劃著手勢。
盡管看上去非常的蠢,但是在花費了幾分鍾的時間後,兩人還是在某種程度上達成了共識。
張涼抬起了自己的獵人手槍,指了指另一邊的出口,隨後又指了指那懸掛著巨大的野獸屍體的鐵鏈。
阿爾弗雷德朝他用力地握了握拳,示意自己已經做好了準備。
“唔。”
張涼看了一眼大廳中的那一大群獸化患者,咽了一大口唾沫。
他突然發覺,自己的神經在某種方麵已經變得相當粗大了,這種設想放在以前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出現在他的大腦裏的。
調整好了身上的裝備,張涼打亮了自己腰間的提燈,隨後朝著下方的大廳毅然決然地開出了一槍。
瞬息之間,數道閃爍著紅光的眼睛便抬了起來,它們或許看不太清張涼的身影,但卻能夠捕捉到他腰間的提燈光芒,其中有兩個獸化患者當即便發出了難聽的吼叫聲,緊接著,張涼便看見這些人形野獸朝著大廳側麵的樓梯蜂擁而去!
這些野獸的速度奇快無比,幾乎隻有短短的十幾秒,它們便已經來到了連接臨時平台的那個門洞前,開始一個接一個地走上木架,這臨時支架顯然不是那麽好走的,有兩個獸化患者的速度顯然是沒能收住,居然直接從這有十多米高的支架上摔了下去,但是更多的野獸,卻已經開始朝著張涼的位置攀爬了過來。
阿爾弗雷德已經開始了行動,張涼看見他從大廳的隱蔽處衝了出來,一刻不停地跑向大廳的出口。
見時機已然成熟,張涼便扭身走向了旁邊的粗大鐵鏈,在朝著試圖爬上橫梁的野獸們打出兩槍後,他便咬牙縱身一躍,雙手直接掛住了那根鐵鏈,這樣的動作使得連接著鐵鏈的木質支架發出了悠長的哀鳴。
獵人手套在這一刻展現出了相當強大的保護效果,那些鐵鏈上的鐵鏽並沒能傷到張涼的手掌,盡管帶來了一定程度的疼痛,但也完全在忍受範圍之內。
下落的速度非常之快,張涼根本來不及刹車,身體便重重地撞擊在了那巨大野獸的屍骸上。
恐怖的腐臭氣味與血腥氣險些讓張涼閉過氣去,而在這撞擊後,他也終於鬆開了鐵鏈,身體重重地落向了地麵。
哪怕是經過了鐵鏈的緩衝,張涼也仍舊摔了個七葷八素,他用力地搖了搖頭,將自己的身體撐了起來。
野獸的吼叫在身旁響起,一個身上披著破布的身影朝他衝來,卻是一個從支架上跌落下來的獸化患者,他高高地抬起那已經完全獸化的利爪,朝著張涼的脖子抓來。
“嘭!”
勁風夾帶著巨大的悶響到來,那人形野獸的身軀朝著一側高高飛起,張涼看見他的手臂已經完全扭曲變形,而造成這種效果的那把石錘,則落在了他的身邊。
阿爾弗雷德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將張涼拽了起來,同時將那把獵人斧塞到了張涼的手中:“走!”
此時,那些被張涼吸引到支架上的人形野獸已經紛紛跳回到了大廳之中,其中有好幾個甚至直接摔斷了自己的腿腳,但這對於已經沒有理智的他們來說並不算什麽,那些散發著紅光的眼睛在大廳中晃動著,他們不斷地發出怪異的吼叫,從各個方向撲向了兩名獵人。
……
二合一大章,不知道能不能讓你們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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