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點頭, 很難不認同，但這事得從長計議，不是一拍腦袋就能決定的, 大清停戰事才幾年，能文就不武，不過他心裏也明白，這定然是不長久的。
噶爾丹野心勃勃，不可能偃旗息鼓。
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裏看出了勢在必得。
等第二日, 胤礽就去尋白晉、張誠，在暢春園呆久了, 二人也染上些許別樣驕矜的氣息。
“白晉！”胤礽笑吟吟喚。
白晉無語, 看見太子殿下，他就想起來當初對方一區區主簿帶著他遊玩京城，他非常喜歡然後把對方當知己，什麽都往外說這件事。
就很離譜。
這麽想著，他不禁輕歎出聲，然而瞧見太子那雪一樣白的肌膚，他還是柔和了神色。
“臣給太子殿下請安。”他像模像樣的行禮。
胤礽叫了免禮, 兩人這才一道坐下聊天, 等說了幾句，白晉試圖用滿語給胤礽講故事。
“從前有個姑娘，她有惡毒的繼母和兩個刻薄的姐姐，整天讓她做家務, 有掃不完的地和撿不完的豆子。”
“後來她看到了王子, 很喜歡他, 就許願想要去宴會, 有一個仙女幫助她給她漂亮的灰鼠皮做的鞋子。”
“削足適履。”
“在一起。”
白晉講著講著，詞匯量嚴重不足，就把故事砍了一大截。
胤礽：……
他撓了撓臉頰，很想說自己聽過這個民間傳說，但是眾人的角度中，他應該是不知道的才對。
“白大人講的故事真是好，不錯！”胤礽幹巴巴的誇。
張誠上前把灰姑娘的故事補充完整，他有些沉默寡言，平日裏並不怎麽出頭。
看了他一眼，胤礽若有所思。
“能給我多講講你們的故事嗎？孤想聽。”胤礽開始做調研了。
他大概還是知道些的，但是不確定，有時候把中國史和世界史串在一起，帶來的結果特別震撼。
白晉有些羞赧，他覺得沒什麽好講，大清地廣物博，□□上國，他在來之前確實有些優越感，覺得其他不過是彈丸小國不足為懼。
等到了才知道大清的廣袤無垠。
但他秉持著傳教的理念，還是慢慢的跟胤礽說著見聞。
聽了些許，胤礽就很好的串聯起來。
“萬歲爺交代，明兒要上幾何課，你要來嗎？”白晉還是比較期待能夠讓胤礽來聽課，和未來儲君有半師之誼，還是有助於他未來傳教。
“來。”胤礽道。
關於現代教學的部分，他還是會的。
胤礽聽了一肚子的法國見聞，這才施施然的回清溪書屋，剛一回去，就又震驚的發現，康熙跑路又不帶他。
就離譜。
說好我是你最愛的崽，你卻屢屢跑路。
而康熙確實沒這個心，他就是覺得，這暢春園離皇宮這麽近，他回來瞧見自己就知道回宮了。
畢竟他的儀仗比較慢，這到時候具體誰更先到家，那可真是說不好的事情。
等到第二日早晨，康熙原想著叫白晉單獨給他講課，誰知道胤礽說，直接叫白晉去廡房授課，大家一起聽。
康熙：……
那行叭。
他從善如流，不是很在意這個。
白晉講課比想象中艱難，這幾何要轉換成滿語，對他來說有些難，看來看去，都下不去手。
張誠見康熙麵色有些不好，頓時有些著急，這傳教士若不能以學識方麵壓倒對方，還怎麽讓對方產生崇拜信服的心理。
然而他的滿語還沒有白晉好，時不時就蹦出兩句法語。
然而口語和這種專業性特別強的詞匯不同，便是胤祉也聽不懂。
“孤來。”胤礽看不下去了。
他直接走上講台，三下五除二的就把幾何原理給講清楚了。說著還看向白晉：“對嗎？”
白晉呆。
張誠呆。
康熙呆。
三臉呆滯的看著侃侃而談的胤礽，若不是知道他也是頭一次聽，瞧著他這遊刃有餘的樣子，怕不是早已經比白晉還會。
眾人更是聽的雲裏霧裏，也就胤禛若有所思，他積極的回答問題，配合的特別好。
康熙是第三明白過來的，畢竟他連微積分都有涉足，更別提區區一幾何，先前也略有涉及。
胤礽看向康熙，信心滿滿，曆史上的康熙對於天文和數學的天賦是非常恐怖的，他可能不是最英明的君王，但在科學領域的成就，無人能及。
包括元、次、根等，都是他定下的。
胤礽說著，看向眾人，能坐進這個廡房，不管是皇子、公主、伴讀，個個聰慧，這樣新接觸的事物，也能很好的理解。
胤礽越講越嗨，翻著白晉辛辛苦苦寫出來的幾何書，吹毛求疵：“也就這樣啊。”
白晉：……
張誠：……
想要壓人，結果壓不住。
大清這什麽地界，有些邪門啊，他們是打算來傳教，換句話說，以開化不毛之地的心態還是有的，然而不管拿出什麽，都被撅了回來。
幾何，他會的這點，太子爺翻翻他的書，就理解的八九不離十。而這滿屋子的學生，個個勤奮好學，講一下就懂了，著實令人驚詫。
他覺得自己這輩子愣怔的次數都沒有這次多。
太子竟聰慧至此，著實想不到。
白晉看著他們，突然覺得，幸好法國離得遠。
等下課休息的時候，他又在講一些民間流傳的小故事。這國王子，那國公主，不是在談情說愛，就是為愛流淚。
“為什麽公主一推開窗戶可以看見別的國家的王子，她有千裏眼嗎？”
“為什麽王子可以叫全國的姑娘來試鞋子，也太勞民傷財了吧。”
“為什麽你們公主和王子那麽多？”
胤佑昂著小腦袋，軟乎乎的問。
這個白晉從未考慮過的角度，被胤礽一句話給揭開了。
“可能倆地主家挨的近吧，那一個國家說不定還沒地主家大呢。”
胤礽把小村落給咽下去了。
胤佑失落的哦了一聲。
地主家的好大兒啊。
白晉和張誠對視一眼，都有些無奈，他們說的也沒問題，有的國家確實不如大清的村落，地主家甚至非常富饒了。
胤禛懶洋洋道：“還有什麽有意思的嗎？”
這句話有些上國的傲慢。
但白晉卻不知道怎麽反駁，他琢磨片刻，反問回來：“那你們有什麽民間小故事嗎？”
文化輸出實在太重要了，他必須贏一局。
白晉看向胤礽，胤礽別開了臉。
看向別人，都是一臉茫然。
白晉就特別有信心了，在民間故事上能勝一籌，那也是極好的。
“魏珠，你去傳召淡修竹入宮來，就說叫他準備給傳教士講幾個故事。”
他們懶得說。
中華上下五千年，你問我民間故事，對不起太多了，什麽穿越的重生的鬼怪的神仙的，那係統一套一套的。
實在是太多了。
白晉溫聲道：“沒有也沒關係，臣可以幫助太子爺去填補這一塊的空缺。”
胤礽攤手：“還是等淡修竹入宮再說。”
那是真的多，有些故事在現在看來有些不妥當，但也是根據時局寫出來的，比如唐朝的公主會說我哪裏不如皇子，請求封為皇太公主的，一心想把皇帝拉下馬。
而清朝的公主就是和親，在順治之前倒還好，許多公主本身就帶著蒙古出身，可以說撫蒙也是回去罷了。
但後期後宮沒什麽蒙古一族，這彼此間的聯係不緊密，這聯姻就成了苦差事。
白晉講了兩節幾何課，勾起了許多人的興趣，從來沒涉足過的領域總是格外的甜美。
而胤礽正心平氣和的翻著白晉準備的幾何教案，若有所思的翻看著。
“還有嗎？”他問。
白晉點頭：“還有許多，沒寫出來，打算教多少寫多少。”
畢竟他滿語實在不好，教案很多都不太會寫。
胤礽笑吟吟的點頭，看向他，溫柔道：“煩請白大人辛苦幾日，將幾個教案填補完整才是。”
換句話說，你趕緊全拿來吧你。
等人都走了，康熙看向一旁的胤礽，隨口問：“你在想什麽？”
胤礽若有所思：“我在想成立一所綜合性的書院，學生不光要學習四書五經，還包括數學幾何天文，傳教士這些知識非常有用，我們不光要學，還要實時更新著學。”
牛頓這會兒應該被蘋果砸頭了。
“四書五經已然高深，科舉製度千百年來非常完善。”康熙皺眉。
他確實喜歡西學，但大範圍推廣他還是猶豫的。
“還記得蒸汽小汽車嗎？”胤礽問。
康熙點了點頭。
“如果有一天，這蒸汽小汽車變大，人能夠開著走。一日可以走幾百裏地，比八百裏加急還快，他的承重力還強，你覺得如何。”
康熙想起來紅衣大炮，他皺眉。
大清的強橫無以言表。
“那再如果，這個蒸汽車他加上銅牆鐵壁，弄厚厚的一層，就是紅衣大炮打上去，也不過震一震，用這個開路。直接殺進我軍呢。”
胤礽直直的看著康熙。
康熙正值盛年，如同一頭叢林上最強壯的獅子，他看向胤礽，認真的思索這種可能性，最後得出的結論是，他說的都是可能。
“所以你的意思是？”康熙若有所思。
胤礽就笑：“窮什麽也不能窮教育，時下天下一統，是時候時興教育了。”
康熙捏了捏眉心。
建立綜合性學院簡單，這費用就很難，他還打算攢錢應對噶爾丹，實在分身乏術。
胤礽就笑：“錢好辦，自古以來有賣官鬻爵，自然也能賣學位，你捐棟樓可以讓子弟來讀書，你捐桌椅可以，窮就別那麽在乎臉皮子，再者想要粉飾實在太簡單了。”
康熙斜著眼睛看他。
幸好是他的崽，這要是仇人家的，他定然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弄了他。
真狠啊。
“你打算建多大的？”康熙隨口問。
畢竟這中央學府，能容納個一千人就屬於大規模。
“三五萬吧。”胤礽隨口道。
康熙沉默了。
三年一科舉，每次錄取不過三四百，偶有恩科，加起來也少的厲害。
幾千人已經是他能想到的最多，不曾想胤礽是真的敢想。
“大清不能固步自封。”胤礽道。
世界發展根本不會給你喘息的機會。
康熙還有些猶豫不定，三五萬人，這若是鬧起事來，壓都壓不住了。
曆朝曆代學子靜坐抗議，都是一樁麻煩事。
胤礽就笑：“你不用操心，一切交給我，隻管等著當榮譽院長就好。”
康熙猶豫：“此事當從長計議，容朕在內閣商議才是。”
胤礽聳肩，隻要在內閣商議，那就代表著沒個一年兩年的根本不成。這樣的情況，但凡有一個人不同意，就有的嘴皮子扯。
康熙見他神色平平，就捏了捏他的小臉蛋，溫柔道：“你放心，朕放心上了，會給你個交代的。”
胤礽昂著白生生的小臉，甜甜的笑了：“我相信皇阿瑪，根本不帶怕的。”
這確實是好事，其實大清基礎學堂特別多，康熙很注重教育，整日裏撥款，但讀書是個奢侈品，不光書貴，這農人家裏頭出個讀書人不容易，在大家都放牛的背景下，想讀書真的得熱愛才成。
但綜合性書院還要叫幾何數學，這是從來沒有過的，康熙得從長計議。
胤礽就沒說什麽，他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坐在康熙身邊翹著二郎腿，笑吟吟道：“想吃鹵鴨舌了。”
他突然好饞這一口香辣的。
梁九功聞言頓時會意，趕緊去給他準備。
康熙笑罵：“在朕忙的時候吃這些？”
胤礽點點頭，一臉無辜。
“老子忙活，不就是為了崽享受？”
康熙：？
你再說一遍，朕不打你。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2-06-25 19:23:09~2022-06-25 23:57:0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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