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

大赤沙海·偏僻的角落,

近百位聖骸戰士將這裏重重包圍,

在人群的最中間,是一襲金邊白衣的王道一,

端坐於中心,王道一看了看天色,然後對著身邊等候的人開口道:“都準備好了嗎?”

“放心吧,地脈鎮石加上法陣的壓製,除非有強者親自出手破壞,否則今天這裏的地脈動都別想動一下。”尼古雷德淡淡的開口道,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王道一要他準備這些,但他還是盡力完成了王道一的要求,鎮壓了這片地脈。

“嗯,好,多謝了。”王道一點點頭。

“哈。”尼古雷德笑了笑,然後開口道:“你現在名義上可是我的主君,不用這麽客氣。”

王道一微微搖頭,臉上還是笑意:“我怕回頭阿貝多說我壓迫你呢。”

赤沙目前拿得出手的煉金術師,就尼古雷德一個人,所以很多煉金術需求全匯聚到他一個人身上,其工作量,稱得上是虐待了。

不過,尼古雷德自己倒是樂在其中,他喜歡這種被人需要的感覺。

“有了這些地脈鎮石和法陣,加上有尼古雷德和近百位聖骸戰士的守護,點亮第五命星的問題應該不大了。”

之前,王道一在璃月點亮第四命星的時候,鍾離便喚了魈來守護,

而當時的情況,也確實有些危險,

根據魈說的,王道一在進入虛假之天後,一股莫名的波動便影響了天衡山的地脈,導致各種魔物對王道一發起了衝擊,最後甚至有魔神怨念出現。

而之後王道一撫平天衡山地脈的時候,也確實發現了地脈異常的情況,

所以,準備在沙漠中點亮第五命星的時候,

王道一便開始準備了各種鎮壓地脈的東西。

地脈鎮石,地脈法陣,加上聖骸戰士,尼古雷德,這些聯合在一起,應該足夠保護他點亮第五命星了。

“尼古雷德,我要進入虛假之天,一會可能會有地脈異常出現,麻煩你控製鎮石與法陣壓製住地脈,戰士們則守護好這裏,不要讓魔物有靠近的機會。”

尼古雷德:“放心,沒問題。”

眾戰士:“是,吾神。”

微微點頭,王道一揮揮手,

黃沙之上,一座岩台緩緩升起,托住了王道一的身軀。

閉上眼睛,心念一動,他的思維便再一次來到了那片如同深淵一般的星空。

輕車熟路的向探究者座出發,急速的略過一團團形態各異的命之座。

或許是死心了,又或者是在醞釀一個大的,

之前那種黑色方塊組成的漆黑鎖鏈,並沒有出現在王道一身邊,

甚至在他的感知範圍內都沒有出現。

一路來到探究者座旁邊,

猶如雙手捧著書籍的半身人像,王道一的命之座逐漸明亮,當王道一靠近的時候,已經是大放光明,閃耀的光芒讓周圍都顯得愈發黑暗了。

感受著命之座上傳來的親切之意,王道一的眼中沒有喜色,反而有些意外。

虛假之天背後的維係者,一直沒有出來阻止自己,這可不對勁。

就像是你知道自己是違規,但是執法者卻對你視而不見,

這種違反常理的事情,往往代表了更大的危險就隱藏在背後。

不過,

事到如今,王道一也不可能退縮,

“既然你不出來,那我就不客氣了。”

伸出手指,一點微光綻放,朝著命之座上黯淡的第五命星點去,

命之座上,第五命星微微震動,一縷微光在裏麵誕生,想要回應王道一的點化。

隨著手指與第五命星越來越近,王道一內心戲愈發警惕,感知力全開,防備著隨時可能從虛空中突襲出來的漆黑鎖鏈。

然而,直到王道一手指與第五命星接觸,也沒有任何異狀發生。

看著第五命星大放光芒,王道一內心愈發不解,

“這是……維係者認命了?還是說,有什麽我不知道的因素介入了?”

各種想法在王道一腦海流轉,

而他的目光則是看向了第五命星中的畫麵投影,

那是一座巨大的黃金王座之前,

一個單薄的身影正看著身前的虛無,

而在單薄身影麵前的虛無之中,又有其他的畫麵顯現,

那是一座薔薇的花園之中,三個頭戴冠冕的存在正在交流,

然後其中一位存在發現了單薄身影的窺視,對著他搖了搖頭,最後,畫麵破損,

單薄的身影回過神來,一點微弱的光芒便在他身前顯現,

王道一知道,那單薄的身影就是自己,而這些畫麵,就是他在赤王聖顯廳獲得權柄的場景。

畫麵流轉,一幕幕王道一在沙漠中做過的事情,出現在其中,

化身赤王形象,賜予最後的赤王信徒解脫的場景,

操控沙暴席卷沙漠的場景,

建立赤沙部族聯盟的場景,

建造神像,傳播威權的場景,

……

一直到三天前,王道一和納西妲互相簽訂神契的場景。

沒等王道一反應過來,無數的場景畫麵匯聚,然後轟然炸開,

一道虛幻的身影出現在他的身前。

白發,金瞳,頭上帶著冠冕,氣質英武,神色冷峻,渾身充斥著威儀之感。

“……赤王。”

看著眼前虛幻的身影,王道一眼眸一凝,開口說出了他的身份。

王道一打量著‘赤王’的同時,對方也在看著他,

‘赤王’虛幻的身影愈發凝實,好像這位遠古的神王即將從時光中歸來,

“好久不見,我的繼承者,我的兄弟,我的……子嗣。”

王道一眼中的凝重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懵逼,

繼承者,甚至兄弟,王道一都可以理解,

但是……子嗣又是什麽鬼?

“你似乎很疑惑?”

“當然疑惑,我繼承了你的權柄,說繼承者,我認可了,我學習了你的形態,說是兄弟,我也可以理解。”

王道一眼中帶著疑惑與一絲抗拒,“但是,子嗣,這個詞我無法理解,我和你,有關係嗎?”

‘赤王’看著王道一,眼中愈發滿意,一縷縷的讚賞之色,看著都要滿溢出來了。

“當然有關係,當你接受我饋贈的那一刻,你就是我的子嗣了。”

‘赤王’點點頭,然後看著王道一奇怪的臉色,突然失聲笑道:“哈哈哈哈,你在想什麽,不要用凡人的思維去思考神明的言語,在神的眼裏,關於子嗣的定義並非那麽狹隘的。”

“你繼承了我的權柄,繼承了我的形態,甚至繼承了我的子民,那麽,你又如何不能稱之為我的子嗣呢。”

王道一愣住了,原來是這樣解釋的嗎?

不過,聽到這種解釋,他對子嗣這詞的抗拒到不是那麽大了,

按照赤王的這種說法,無非就是另類的香火繼承,

類似於古代的長房斷了香火,從二房過繼了一個的意思。

“原來如此,確實是我狹隘了。”王道一點點頭,然後看向麵前的赤王虛影,“不過,您為什麽會在這裏出現呢?”

雖然認可了‘赤王’說的話,但不代表王道一對他就不防備了,

這裏可是虛假之天,甚至旁邊就是自己的命之座,

一個神王級別的存在,說好的已經消散的存在,突然出現在這裏,王道一內心的警惕已經拉滿了。

“警惕是好事,不過,對我大可不必如此,如今站在你麵前的,不過是我留存在世界樹內的信息,並非真正的赤王。”

他的話語有點饒,一方麵他認為自己是赤王,另一方麵他又否定自己是真正的赤王,

不過,王道一可以理解,對方現在的狀態,就像世界樹秘境中的大慈樹王,

真正的大慈樹王早已死去,而世界樹中遺留的,是大慈樹王最後的殘念,

自己麵前的赤王,大抵也是這種狀態。

“那您出現在這裏,是為了……”

“自然是為你而來,我的繼承者,可以告訴我,如今的大赤沙海還好嗎?”赤王虛影看著王道一,開口問道,眼中有一絲懷念。

“倒也說不上好,您隕落以後,後人歪曲了曆史,將雨林視為敵人,大赤沙海上王朝聳立,又分崩離析,沙之民的文明程度一落千丈……”

王道一述說著沙漠千年來的演變,

赤王安靜的聽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似乎早就預料到了。

許久,

“嗬,不錯,至少他們繁衍存活下來了。”

赤王虛影絲毫沒有對沙之民淒慘境遇的同情,反而,露出了笑容。

“您似乎,並不在意他們?”王道一覺得赤王好像並不難受。

赤王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然後搖搖頭,否認了王道一的說法:“怎麽可能,他們是我的子民,我自然是愛著他們的,如果不愛他們,我便不會選擇自我犧牲了。”

王道一:“……”

看見王道一欲言又止的樣子,赤王就知道眼前之人在想什麽了,

不過,其中的緣由是一個漫長的故事,赤王也沒有準備好說出來,

猶豫了一會,他緩緩開口:“祂曾經告訴了我們天空的秘密,祂預料到我會有最叛逆的想法,而我,也預料到祂會算計於我。”

“誰讓我是那樣的愛上了祂呢。”

王道一眼眸中帶著好奇與克製不住的探究欲:“祂是花王嗎?你的計劃是什麽?”

赤王沒有回答,似乎在回憶著什麽,他沉默了片刻,然後才重新看向了王道一,轉言問道:“我的繼承者,你覺得,神明對於人來說,究竟是怎麽樣的存在呢?”

不知道為什麽赤王可以如此生硬的轉變話題,

不過王道一思考了一會,還是回答了這個問題:“神,對於人來說,是寄托,是信仰,是給他們提供庇佑的存在。”

這是王道一來到提瓦特之後,經過了長久的相遇,得出的答案,

蒙德人將信仰寄托於巴巴托斯,在祂的庇佑下,求取了自由,雖然賣唱的說那是蒙德人自己抗爭到的自由。

璃月人將信仰寄托於摩拉克斯,在祂的庇佑下,求取了繁榮,雖然帝君總說那是璃月人自己創造出的繁華。

哪怕是稻妻,在雷電將軍走回正確道路後,都煥發出了勃勃生機。

所以,王道一認為,神明對於人,是寄托,是信仰,是提供庇護的存在。

“在你的眼裏,神與人,是這樣的存在嗎?”

赤王緩緩點頭,然後眼中猛地出現一絲瘋狂:“那麽,如果我告訴你,所謂【神】一開始便是多餘的東西呢?”

“……”王道一沉默了一會,然後才抬起頭,“我想,你的意思是,沒有神,人也可以生活的很好,是嗎?”

赤王點點頭,這個說法,倒也算是他的一部分意思了。

“在我看了,無論什麽東西,可以長久的存在,並且沒有消亡,那就有存在的道理。”

“無論是神,還是人,既然在這個世界存在了這麽久,神並未消亡,人也並未滅絕,就代表了目前的生態係統是可以維係的。”

“所以,或許沒有了神明,人也可以活下去,但是有了神明,人也可以繼續生存……”

說到這,看著赤王麵無表情的樣子,王道一就知道了自己沒有說服這位赤冠君王。

不過,赤王似乎也沒有生氣,他隻是平淡的點點頭:“原來你是這樣認為的,也罷,我們的理念還沒有達到統一,那麽,接下來的話,你隻要聽一聽就可以了,沒有必要深思。”

“我的計劃,具體的過程就不便告訴你了,這樣說吧,當時的這片國度,由我,花王,樹王三位神明一同管理,樹王熱衷於開拓雨林,而這邊的子民基本由我和花王管理。”

“而我與花王認為,所謂【神明】一開始就是多餘的,所以我們兩個製定了一個計劃,【以神的謊言為主體,以謊言的破滅為契機,讓凡人徹底脫離神的意誌。】”

王道一眼眸中閃過一絲震撼:“神的謊言……破滅。”

他心緒閃動,很多事情都被他聯係了起來,

赤王虛影停住述說看著王道一:“看來,你已經明白了一些事情。”

王道一點點頭,他確實明白過來了。

無論是赤王的隕落,又或者是花王的隕落,都是這兩位神明早就準備好的事情。

花王引導赤王走上了反抗天空的道路,並且留下了某些訊息給赤王,然後自己坦然的踏上了死亡之路,

然後赤王以花王的死亡為由,團結了沙漠中的一切力量,無論是花王的眷屬鎮靈,還是曾經信仰花王的人類,都歸屬到了赤王的名下,

接著,赤王再次編造了一個謊言,

即是【永恒綠洲】,這個謊言讓那些屬於花王的勢力依舊緊密的團結在一起,不至於分裂。

而在這之後,赤王一次又一次的欺騙著自己的子民,將他們引入狂亂的深淵,直到末日的來臨。

最後,便是禁忌知識的汙染,以及,赤王的自我犧牲,

沙漠子民記住了赤王與花王,並深深的愛上了這兩位神明,在赤王留下的謊言中,一次次尋找祂們複活的契機,

卻又一次次的失望,在希望-尋找-失望的輪回中,沙之民將對神明的愛意將慢慢的徹底轉變為失望,最後拋棄這絕望的信仰,

而被神明欺騙過的他們,自然也不會再去信仰其他的神明。

如此,【神,一開始就是多餘的】,這個理念,也自然就在沙漠子民的心裏埋下了種子。

沙漠子民一路發展到了現在,在王道一來到沙漠之前,沙漠子民,確實是不信神明的。

可以說,赤王和花王幾乎就要成功了,

沙漠子民已經不需要神明的庇佑,就可以生活下去了。

但祂們也失敗了,因為這一切都是基於大慈樹王的仁慈,

如果沒有曾經的大慈樹王在,沒有現在的小吉祥草王在,

沙漠子民還是不會有好日子過,不信仰神明的他們,沒有坎瑞亞的高超技術,隻能從事暴力事業,又無法衝破教令院的封鎖,最後逐漸消亡是必然的。

而王道一的到來,

即破壞了赤王與花王想讓沙漠子民走上的道路,更是將神權再一次引入到了沙之民的心裏,

缺失數千年的信仰渴望,在看見王道一給他們帶來好日子後,讓這些沙之民對王道一的信仰變得無比堅定。

嗯,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赤王和花王用自己的生命來讓沙之民覺醒,結果王道一一巴掌把剛剛誕生的覺醒之光給拍滅了,然後用神權的光輝再一次籠罩了沙漠子民。

沒錯,王道一稱得上是在開曆史倒車。

“您與花王的理念,有點過於超時了。”

王道一不禁搖了搖頭:“在無法保證溫飽的情況下,讓人民去進行所謂的覺醒,我覺得是不可取的。”

“如果他們麵臨的已經是絕望,不能更差了,那自然是應該破而後立,可是,在我看來,當初的情況遠沒有那麽絕望。”

赤王:“……”

並非是祂無話可說被王道一駁倒了,而是祂明白,王道一說服不了祂,祂也同樣無法說服王道一。

這是基礎認知帶來的差異,

兩個人都是對的,同時,兩個人都是錯的。

【神永遠是愛人的!】

這句話在赤王和花王的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

為了讓自己的子民覺醒,祂們甚至可以拋棄自己的生命,

但神的另一個麵孔——傲慢,也在祂們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

祂們將自己認為是對的東西給與子民,卻完全不顧子民是否真的想要,以至於沙漠子民經曆了千年的沉淪。

這……何嚐不是一種神的傲慢呢?

沉默了許久,

赤王突然露出了笑容,祂微微搖頭:“哈哈哈哈,也罷,我都已經隕落了,也已經不再是他們的神明了,這些事情,不該是我繼續考慮的了。”

“照顧好你的子民,新生的威權主。”

說著,赤王抬起手,一點光芒在他指尖閃耀,

“以赤金威權主·阿蒙的名義,我將傳承於你,望你執掌威權,庇佑子民,不負所托!”

阿蒙,也就是赤王的本名,阿赫瑪爾並非赤王的本名,而是……神名,或者後人加封的諡號。

站立在赤王的對麵,看著祂真誠的赤金色眼眸,王道一福至心靈,

同樣伸出手,靈魂深處的權柄·威權緩緩浮現,

“吾以承法奧秘主的名義,接受你的傳承,我將執掌威權,庇佑子民,不負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