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寧寺的僧人自從被關起來後,惶惶不可終日。

他們就怕蕭慶一怒之下,將他們全部給殺了。

所以,他們再三求見蕭慶,但沒有得到準許。

這更是讓他們如坐針氈,驚懼不已。

但關了幾天,蕭慶最終還是將他們全部放了,一個都沒殺。

蕭慶知道,這幫人是被迫幫那些刺客的,殺了也沒用。

更重要的是,蕭百順派人入宮行刺這件事,不能公開。不然,滿朝文武肯定會喊著叫著,讓他出兵剿滅蕭百順。

到那時,他是派兵也不合適,不派兵也不合適。

無奈之下,他隻能咽下這口氣。

僧人們撿回一條命,個個感動得熱淚盈眶,紛紛在牢房裏,衝著皇宮的方向叩拜,感謝蕭慶的不殺之恩。

當然,他們也被告知,不許把慈寧宮外發生的事情泄露出去。否則,全寺雞犬不留。

僧人們全都答應了。

這件事暫時告一段落,但蕭慶的心裏,是恨透了蕭百順。

這個人必須除之而後快。

但他還沒動手,蕭百順那邊傳來了消息。

早朝,秦書良上前一步道,“陛下,平北王發來六百裏緊急軍情。”

一聽又是這個人,蕭慶就覺得沒好事,“念。”

“臣蕭百順恭請陛下聖安。遼國東北部大真人起兵叛亂,遼軍連戰連敗,損兵折將三十萬,士氣低落。臣請朝廷速發大軍,趁此機會,一舉收複燕山。”

滿朝文武聽到這份奏折,個個彈冠相慶,心情大好,七嘴八舌地笑了起來。

“好啊,遼國終於走下坡路了。”

“損兵折將三十萬。哈哈,遼國人也有今天,真是老天有眼。”

“陛下,臣以為平北王所言甚是。我們確實應該抓住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出兵收複燕山,一雪前恥。”

“之前遼國使臣的隨從,濫殺我大魏子民。當時耶律胡就放出狠話,將來要領兵南下,入侵我大魏。若是等他們平息了叛亂,必定揮兵南下。陛下,我們不能給遼國人喘息之機。”

“對。請陛下派兵,攻打遼國。”

……

大臣們都讚同蕭百順的意見。

甚至連鍾富、魏有法都覺得確實應該這樣。

因為這的確是一個難得的好機會。

但蕭慶卻高興不起來。

他不想同意。

隻是,所有人都同意,他實在是不方便在這時候潑冷水,必須有個人能和他一樣的看法才行。

就在這時,秦書良忽然說道,“陛下,臣以為此事應該從長計議。”

大殿突然安靜到了極點,落針可聞。

所有人都看向了秦書良。

誰都沒有想到,身為兵部尚書的秦書良,竟然會說出這種話來。

還有不少人都感到非常憤怒,甚至當眾就開始指責和質問。

“秦尚書,你以前也是帶兵之人,你應該知道,機不可失,時不再來的道理。怎麽能從長計議呢?”

“就是。遼國欺壓我大魏多年,八年前更是侵占燕山,殺害我數萬將士。如今這數萬將士屍骨未寒,我們若是不趁此機會給他們報仇雪恨,收複燕山,何以對這數萬忠魂交代?何以向天下人交代?”

“莫非秦尚書不帶兵了,這膽子也變小了嗎?”

“秦尚書,你這麽反對出兵,不會是和遼國人有什麽勾結吧?”

這話性質就不一樣了。

相當於說秦書良是魏奸。

一旦蕭慶信了這話,秦書良分分鍾就會身敗名裂,甚至人頭落地。

但是,即便麵對大臣們的質疑和攻擊,秦書良仍麵不改色,道,“臣生是大魏人,死是大魏鬼,心中所思所想全都是為了大魏。”

“哼,這種漂亮話誰都會說。但到底是居心何在,恐怕就隻有你自己才知道了。”

蕭慶抬手打斷,阻止其他人繼續攻擊秦書良,問道,“秦愛卿,說說你的理由。”

“稟陛下,遼國內部發生叛亂,節節敗退。從表麵上看,確實是我朝收複燕山的大好時機。但是,往深處細細一想,事情並沒有那麽簡單。”

“繼續說。”

秦書良直起腰,看向了滿朝文武,問道,“有哪位大臣可以告訴我,百年前的遼國是什麽樣?”

“蠻荒未開,不講道理,四處征戰,凶殘成性。”

“那現在的遼國還是如此嗎?”

聽到秦書良的話,大臣們麵麵相覷,啞口無言。

蕭慶問道,“秦愛卿,有什麽話就直說。”

秦書良回答道,“是,陛下。遼國建立初期,野心勃勃,四處征戰,不斷攻伐我大魏。那時候,我太祖太宗,為了力保疆土不失,和遼國人血戰十幾年,死傷幾十萬將士,才換得天下太平。”

“遼國和我大魏相鄰上百年,漢化很深,國內也是子曰詩雲這一套。雖然他們強橫無禮,但和百年前相比,已經不會再一言不發就拔刀了。”

“而據臣所知,大真人蠻荒未開,茹毛飲血,連文字都沒有。我們若是出兵,幫助大真人滅了遼國。以後和大真人怎麽相處?難道又要重蹈百年前的覆轍,和大真人再廝殺十幾年,死傷幾十萬將士嗎?”

這番話一出,朝臣們的反對聲更加激烈了。

他們紛紛指責秦書良是在替遼國人說話,罵他是魏奸。之後,大臣們集體跪下,請蕭慶出兵收複燕山。

蕭慶道,“此事幹係極大,朕要三思,退朝。”

他起身離開了勤政殿,直奔軍機處。

鍾富、秦書良和魏有法陸續走了進來。

他們見蕭慶臉色不高興,誰也不敢先說話,都在等他先發話。

“都坐吧。”

蕭慶掃了一眼眾人,問道,“除了秦書良以外,你們兩個都讚成出兵是嗎?”

原本高天順也是軍機大臣。

但是,他被派去實際考察大魏各地的租子和朝廷賦稅的比例問題去了。

如今的軍機處,隻剩下了三個尚書,都是蕭慶很信任的大臣。

聽到蕭慶的問話,鍾富和魏有法麵麵相覷。

他們有點拿不準蕭慶的心思了。

稍作猶豫,二人站起身點頭,“微臣二人都讚同出兵。”

“嗯,朕知道了。”

這倆人更是摸不著頭腦。

陛下到底什麽意思?

蕭慶突然說道,“秦書良,傳旨上官昊,等尹正軒到了連州後,即刻回京。”

“臣遵旨。”

“賀陽和高天順都出去辦事了。從即日起,宗人府宗正,元王蕭禮、太傅曹子陽入軍機,商議國事。”

“臣等遵旨。”

蕭慶站起身來,“今天先這樣吧,朕先回宮了。”

“臣等恭送陛下。”

回到廣德殿,蕭慶把腿靠在龍案上,陷入了沉思。

一會兒,獨孤明月來了。

她也得知了朝堂上發生的事情,便猜到蕭慶肯定又陷入了兩難境地,特意來看望。

看到他這般模樣,獨孤明月一臉尷尬,輕輕咳了一聲。

蕭慶這才放下雙腿,笑著說,“是明月來了,快來,坐朕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