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桌上熱氣騰騰油光發亮的麵條,王誌的笑容有些苦澀。“又是熱幹麵啊~~”
“怎麽,不喜歡?”正手握椅子將其拉近桌子的老嫗聽到這裏,嘴角上翹笑嗬嗬用手捏住對方的鼻子。“當初你為了它,不惜每天乖乖幫弟弟妹妹們洗衣服。怎麽一段時間不見,就嫌棄起來了?”
明知道對方口中的‘一段時間’,其實已經過去了近十年。不過考慮到老人的身份,王誌還是選擇了忍氣吞聲。“好吧好吧,您煮啥我吃啥就是了。”從大碗裏舀了數勺,把自己麵前小碗裝滿的他想了想還是勸誡道:“嬤嬤,大清早還是吃清淡點比較好。小菊告訴我,您最近咳嗽變得更頻繁了。”
正在倒豆漿的手頓了頓,很快繼續起了未完的工作。“那孩子,就愛說些有的沒的~”口氣聽不出絲毫的抱怨,瘦骨嶙峋的白發女性將裝得滿滿的塑料杯放在桌上的另一人麵前。“粗茶淡飯,不成敬意。”
因為臉上滿是傷痕,三笠的笑容看起來更像是威嚇。“不客氣,我也好久沒吃到正宗的湖北菜--嘶!”突然彎下腰倒吸一口氣,她撅起嘴忿忿地望向一邊。“你幹嘛?”
收回頂在對方腰側的手肘,王誌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你忘了?這裏隻有鄂行政省!要說,也隻能說江城。”“切~~~神經病,我說了又不會被雷劈死。”嘴上雖不服輸,她也沒再提及那個名字。“哈哈,我對這道江城的名菜也是仰慕已久啊!”
不想把事情鬧大,兩人的動作與對話都是悄悄進行的。所以正低頭倒第二杯豆漿的嬤嬤,並未察覺到異樣。“什麽名菜啊,純粹一道小吃罷了。孤兒院裏那麽多口人,這麽多年下來習慣了而已。”稍稍自謙兩句,坐回原位的她眉頭一皺直接拍在王誌拿起筷子的手腕上。“你平常和那些姑娘們也就算了,今天必須禱告!”麵對身穿修女服老人的堅持,王誌隻得放下餐具雙手平舉與之相握。“謝謝主賜給我們日用的飲食,也求主每天賜給我們豐盛的靈糧......”
平日裏自信強氣的男人此刻像個淘氣的孩子那樣被教訓,三笠覺得十分有趣。“她真是你母親嗎,年齡看著不像啊。”等二人結束禱告開始用餐,她借著喝豆漿的機會悄聲道。“她和我沒有血緣關係。”用筷子在碗中攪動,王誌試圖把芝麻醬拌勻。“不過她把我養大,所以我把她視作母親。”
想起老人剛才提及的孤兒院,三笠隱約猜出了二人的關係。就在她默默點頭之際,一直觀察著他倆的老人突然會心一笑,放下了手中的筷子。“這位美麗的小姐,你就是我的準兒媳嗎?”
不約而同把臉朝向側麵,王誌和三笠同時噗地一聲將口中的東西噴了出去。“唔咳咳咳...才不是啦嬤嬤,您想哪去了。”用手背擦掉嘴角黏著的蔥末,王誌急匆匆將手指向三笠。“她是艦娘,現在...是我朋友。”而在另一邊,狼狽程度不遜於王誌的黑發艦娘也十分尷尬擺著雙手。“老人家你弄錯了,我和王誌不是那種關係的。”
默默點了點頭,老人看起來似乎有些遺憾。“是艦娘啊,那就沒辦法了--”她的麵色突然一變,連忙放下餐具雙手相握。“真是抱歉,我的主。我忘了您的教誨,竟然口出傷人之語。請您傾聽我的懺悔,並寬恕我的罪孽...”
能在亂世組建重櫻,三笠自然不是笨蛋。桌下的手輕輕戳了戳對方,她壓低嗓門敬佩道:“在我印象裏,因為談到艦娘無法生育而感到侮辱對方為此道歉的,她是第一個。”用筷子卷起又一撮麵條的王誌聞言,衝她使了個眼色。“現在你該明白,我為啥拜托你同行吧。”
等嬤嬤結束懺悔重新開始用餐,眼看氣氛差不多王誌幹咳了兩聲。“嬤嬤,我打算近期出一趟遠門。”滿是皺紋的臉皮動了動,老人咽下口中的豆漿不解道:“你才剛回來吧,不多休息兩天嗎...難道深海又準備進攻了?”說到後麵,她看著王誌的目光多了幾分擔憂。
和三笠對視一眼,知道她已經準備好配合自己的王誌伸手指了指坐在身旁的重櫻艦娘。“和您想的不一樣,我這次是為了些私事。我的這位朋友受了些傷,所以我打算送她去個地方好好療養一下。那兒的醫生醫術非常高超,不論什麽疑難雜症都能藥到病除。您既然最近舊病複發,不妨...一起去吧。”
“藥到病除?這年頭連領袖的私人醫生都不敢說這話。王誌你可得小心點,別被那些江湖遊醫給騙了。”像多數老年人那樣,嬤嬤很快陷入了回憶。“我十多年前就遇上過一個,也說什麽宮廷秘方包治百病。就是因為一時糊塗信了他,結果小毛的肺結核加重了......”
眼看老人的回憶似乎有延長的趨勢,未免夜長夢多王誌趕忙打斷她。“嬤嬤,那位醫生的醫術絕對可靠,我的好幾位姑娘都是他治好的。”為了增大說服力,他不得不搬出海倫娜的例子。“...總之,您就跟我走一趟吧。醫療費什麽的我負責,您隻需要接受治療就行。”
“不了。”始終帶著和藹的笑容,靜靜聽完王誌台詞的老人突然伸手摸了摸他的頭。“我的孩子長大了呢,居然會懂得用騙術來糊弄我。”看到他目瞪口呆的模樣,她再次捏了捏對方的鼻子。“你撒謊的時候,眼珠習慣往下看。我和你相處了這麽多年,難道連這點都看不出來?”
眼看王誌被對方反駁得無話可說,三笠不得不清了清嗓子。“老人家,王誌就是擔心你不願同去,這才讓我一起來的。”看出老人並不糊塗,她幹脆把話挑明。“王誌要送我去某個地方治療,是事實;那個醫生醫術高超,也是事實;你的身體狀況...不那麽樂觀,還是事實。”她遲疑了一下,還是沒說出‘很糟糕’這三個字。“聽說你拒絕服用任何營養品,所以王誌隻能出此下策。希望老人家你理解他的一片苦心,和我一起出發吧。”
在胸口畫了個十字,正襟危坐的老人看起來就像一位看透人間滄桑的智者。“王誌的心思,我懂;你的想法,我也懂。但是,我不會去。”抬起頭仰望著正對麵的牆壁,正中央十字架上的男人仿佛在注視著嬤嬤。“生老病死都是主的恩賜,而不是災難。如果主想接我去它身邊,你們就算請個神仙也無濟於事;如果主認為我這幅老骨頭還有留在人間傳播福音的價值,你們就算每天隻給我粗茶淡飯我也能活下去。”
“雛鳥既然長大了,就該展翅高飛。”雙手捧住王誌的臉頰,嬤嬤低下頭在他額上輕輕一吻。“放心,我的身體好著呢。去拜托那位醫生把這位小姐治好吧,對女孩來說美麗的容貌可是主的恩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