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手中的茶杯置於台麵上,林如意眼中是滿滿的焦躁不安。“既然已經知道了她們的企圖,那為什麽我們不立即行動呢?”

 盡管個頭隻到對方的一半,但不慌不亂的維內托反倒更像個成年人。身穿襯衣短裙的秘書艦雙腿交錯,纖纖玉指無意識轉動著手裏的咖啡杯。滾燙咖啡升起的蒸汽映襯下,白發艦娘的神情多了幾分淡然與神秘。“因為身份吧。”察覺到對方疑惑的視線,聲望貼心地提醒道:“此次作戰,主人被上級要求固守原地不得妄動。倘若現在趕過去,那麽就算是抗命。”

 女仆艦娘的話語猶如當頭棒喝,瞬間敲醒了有些當局者迷的林如意。在相處的過程中,越來越多見證到對方強大的她已經不知不覺把王誌看作是可以和父親平起平坐的一地鎮守。因此在以旁聽身份參加會議並知曉了塞壬的陰謀後,她的首要想法就是讓王誌率軍支援前線。可惜王誌並非並州江城與星城的統帥,他隻是個小小的代理人。無論私底下有多少實力,表麵上他仍舊要服從艦娘事務所、代理人公會與憲兵隊的命令。

 在少女以為希望破滅而沮喪低頭時,一個不足指甲蓋大小的紙團準確打中了她的鼻子。受刺激的大小姐又羞又惱抬起頭,卻看到辦公桌後的男人一臉似笑非笑的表情。“我若真礙於那些規矩選擇見死不救,又何必開這場會來自找煩惱呢?”用一個反問讓林如意無言以對後,他環顧室內微笑著拍拍手掌示意大夥看過來。“我們現階段能調用的戰力有多少?”

 看似事不關己品味著咖啡,維內托的注意力其實一直放在王誌身上。所以對方話音剛落,作為秘書艦與原型艦艦娘負責人的蘿莉不加思索接上了話頭。“果敢隻是受了些皮肉傷,估計一到兩天就能恢複巔峰狀態。馬裏蘭的情況要糟糕些,布裏說---”“三天,”豎起手指晃了晃,王誌眉飛色舞打斷了維內托的發言。“有我出手,她隻要三天就可以恢複了。”

 被插嘴的意大利艦娘抬腳給了不遠處的男人一下,這才在他浮誇的痛苦表情下滿意地繼續發言。“除去這兩位,其他原型艦艦娘的狀態都已經恢複。如果長官你打算讓我們出擊,直接下令即可。”

 “王誌君--呃不,指揮官閣下。”作為初次受邀參與者,高雄還是有點緊張。把私下裏的親昵稱呼換成了公事公辦的叫法,她瞅準維內托表述告一段落的機會起身挺起胸脯肅然道:“在下目前情況良好,隨時可以參加戰鬥。隻要您一聲令下,在下願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聽到對方的誓言,王誌反倒有點擔心。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對重櫻劍士美少女有所了解的他明白,高雄的性格往好了講叫認真負責,往難聽了說叫冥頑不靈。倘若犬耳艦娘說要奮戰至死,那她可是真會戰鬥至生命最後一息的。

 沒給王誌想出如何安排高雄的功夫,睡眼朦朧的鐵血艦娘打了個嗬欠。一腳踹開正在腿邊兜著圈子試圖咬到自己尾巴的魚型艦裝,平素總喜歡裝空氣的齊柏林這回難得的開口道:“我倒是想熱熱身子,最近總是餐廳臥室實驗室三點一線感覺自己都變胖了呢。”用慵懶的語氣表明了自己請戰的意願,她突然眼睛一亮打了個響指。“對了,我來之前碰到了明石。那頭小貓咪說她剛剛有了什麽‘突破性進展’,要你有空過去看看。”

 絞盡腦汁也弄不懂那個財迷艦娘鼓搗出了啥玩意,王誌隻得先應承下來。在齊柏林坐回原位後,另一人見狀也幹咳兩聲開始了她的匯報。“五航戰的兩位姑娘現在狀態好得很,翔鶴甚至私下找我抱怨過日子太清閑呢。”毫無負罪感把不在場的某位重櫻航母艦娘給賣了,山本麗子一臉輕鬆寫意玩弄著手裏的藍紫色火焰。“至於獨立分艦隊的其他姑娘嘛...除了那頭狐狸不歸我管,其他人全都可以參戰。”在‘都’字上加重了讀音,兔耳艦娘眼珠一轉隨即補充道:“啊,如月和睦月你最好別讓她們現在就上。她倆膽子太小,去了估計也起不到作用。”

 聽到山本麗子的訴說,王誌腦海裏很快浮現起那兩位不光外貌、連性格都和貓咪有幾分相似的可愛女孩。在用糖果與微笑將她們的好感度從‘冷淡’刷到‘友善’後,王誌也從重櫻驅逐艦艦娘們口中得到了某些他之前並不知曉的情報。比方說,與高雄赤城等主動參與轉化之人不同,如月和睦月成為艦娘帶有被迫性質。

 直到雪風等人叛逃前,重櫻的發展可以分為兩個階段。在重櫻還隻有小貓兩三隻的時候,三笠不辭辛苦深入各國的大街小巷。或是曉之以情;或是動之以理;或是誘之以利……在她的懷柔下,許多櫻之國的女性明知轉化實驗很危險依舊義無反顧加入重櫻。因為她們堅信,外柔內剛熱情善良的三笠大人會像她許諾的那樣帶給所有櫻之國國民一個美好的未來。

 倘若這群櫻之國的遺老遺少們不忘初心,說不定真能成功。可惜不知從何時起,她們的作風開始發生變化。最初‘攜抗拒深海之功,借輿論與外交之勢重建櫻之國’的方針被丟進垃圾箱,新的方案反複強調要用武力逼迫各國臣服;昔日事事親力親為的三笠大姐姐,變成了殘忍無情的暴君;哪怕是曾經以勸說為主利誘為輔的吸納新鮮血液,也變成了坑蒙拐騙無所不用其極的拉壯丁。當初赤城收買赤虎幫建立孤兒院,就是奉三笠之命去獲取‘素材’。

 睦月與如月姐妹,就是在這個時期加入重櫻的。為了避免家人遭毒手,她們不得不‘自願’接受轉化儀式。本就是未受訓練的平民,接納的又是曆史上戰曆不顯的戰艦。加上內心深處的抵觸感,這兩位實力卑微的小女孩從新生之日起就有著嚴重的厭戰情緒。全靠雪風時雨等驅逐艦前輩的幫襯,她們才沒被三笠以‘失格品’的名義處理掉。

 衝著端坐椅子上看似一本正經的山本麗子翻了個白眼,王誌覺得她純粹是在給自己挖坑。倘若逼這兩個連訓練都興趣不大的小女孩上戰場,他和那個偽裝成三笠的塞壬不就成為一丘之貉了嗎?至於說三笠那前後判若兩人的為人處世之道,王誌尚不知是觀察者本性流露還是三笠本人被取而代之。不過內心的直覺告訴他,很可能當初那個溫和的三笠才是真正的三笠。把這個猜測放在一邊,他稍微換了個舒服點的姿勢點頭附和起對方。“那兩個小家夥,我本就沒打算使喚她們。要不是擔心她們被綁回去然後像淩波那樣被植入人格成為塞壬的傀儡,我都想把她們放走~~”

 看著那些艦娘們一個個發言,林如意哪還猜不到王誌這是在調兵遣將。因為某些不為人道的原因,她對於塞壬的整體實力略有所知。所以眼看自己這位掛名未婚夫準備參戰,對這個男人好感大增的林大小姐皺起修長的眉毛試圖給他提供些幫助。把自己的班底在腦中翻了個遍,她還真找到一個可以拿得出手的戰力。“對了,涅普頓和布蘭最近都很閑,讓她們也一起去吧!”

 正在傾聽自己財政總管匯報她對時雨等人‘**進度’的王誌聞言,滿臉訝異轉過身體。他過大弧度的動作,激起了懷中之人的不滿。拔出了口中的棒棒糖,一直很安靜的深海棲姬生氣地甩動不著鞋襪的小腳蹬了王誌幾下。王誌見狀趕忙正襟危坐臉上賠笑,這才讓淘氣的北方恢複了乖巧可愛的吃糖模式。有些自嘲地吹了個口哨,正打算婉拒林如意的王誌突然心頭一動。提督網絡裏的某個光點正在瘋狂閃爍,就像一個手持雞毛信焦急萬分的信使。做了個手勢示意所有人安靜,他雙手食指揉搓著太陽穴閉上雙眼聯係上對方。“是U96嗎,出什麽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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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借用U96的雙眼‘看’清了眼前的景象後,王誌不自覺咽了口口水。即便已經聽潛艇艦娘描述過,但是語言和親眼所見還是有差距的。

 原本深藍色的大海,已經被黑色的洪流所擠占:驅逐艦、輕巡洋艦、重巡與艦、戰列艦、輕型航母、航母這些常規艦艇自不必說,眼尖的王誌甚至看見了十多個露出海麵的潛望鏡。在那深海組成的大軍中央,則是十多個棲裝特別龐大且容姿豔麗的女性。同樣白發紅瞳的她們頭頂都有著尖銳的角,正簇擁在一個身披雙馬尾發型的美麗女性身旁。似乎是感受到王誌的視線,她回過頭與U96對視的同時微笑著招了招手。

 感覺到提督網絡中的光點激動得不停閃爍,王誌連忙通過網絡輸送過去部分力量安撫自己的潛艇艦娘。“別害怕,不會有事的~”安慰U96的同時,他一心二用把部分意識放在了眼前的女性身上。“怎麽樣,有發現異動嗎?”

 一臉緊張注視著顯示屏,聽到王誌詢問的海倫娜連連搖頭。“暫時...沒有。”片刻的停頓後,紫發少女回過頭麵有愧色道:“對不起,這都是我的錯---”

 伸手輕撫對方柔順的青絲,王誌用這種略親昵的方式表達對她的安慰。雖說最近鎮守府的幾次騷亂海倫娜都未能及時預警,但今天深海大軍的到來倒真不是她的鍋。和人類打了多年交道,深海對於那些架設在岸上的雷達能偵測多遠已經心中有數。在雷達掃描範圍外進行行軍或是集結,已經不是掃描稀罕事了。U96以及和她同行的蘇赫巴托爾並不知道那個雙馬尾是誰,但王誌一眼就認出了對方。因為她作為深海駐人類大使,曾經多次見諸報端。

 南方棲鬼。作為太平洋南部地區當之無愧的統領,與北方平起平坐的她是深海內部的‘人類通’。根據小道消息,她曾經偽裝成人類潛入新聯邦軍事學院就讀,並以學年第一的身份畢業。有著這樣的履曆,率軍前來的她躲過島上的雷達掃描,也就不足為奇。

 雖說對方向U96等人信誓旦旦不開殺戒,但王誌不敢把整船加整座島上的生命安全都寄托於對方的道德修養上。所以他一邊讓U96答應南方棲鬼的條件,一邊秘密提高了島上的警戒級別:原打算馳援北方的艦娘們現在全都在小碼頭待命,一旦對方有攻擊企圖她們立刻就可以參戰;剛剛離去的小冉和蕭善,正以他的命運進行平民疏散;才剛剛生產了十台的堡壘全部進入重裝模式,提防著深海可能采取的偷襲。

 準備是做好了,但王誌還是決定不到萬不得已絕不主動出手。倒不是他顧慮北方和喔醬的感受,而是南方棲鬼帶來的大軍讓他感覺勝算不高。一眼望不到頭的深海保守估計也有三位數,而且她們那遍布身體的花紋也彰顯著她們強大的實力。至於南方棲鬼身邊那群有說有笑的少女,則很可能是她的親衛隊。按照就讀期間老師的說法,這些被視為‘準棲姬’級的深海已經擁有了和原型艦艦娘相提並論的戰力。隻是因為人所不知的原因,她們選擇留在更高階的棲姬身邊效力而不是自謀生路。

 發出呼哧呼哧的喘息聲,王誌從未感覺時間如此漫長。一直不敢放鬆警惕,他始終把大部分注意力放在那道漆黑的洪流上。因為探索異界傳送門而離島較遠的小船早就離開航道,馬力全開朝著島嶼駛來。

 在島上所有人的警惕之下,深海大軍‘擦’過雷達掃描圈的外圍徑直駛向了東北方向。而當最後一艘深海戰列頭也不回離開射程後,不知不覺連下嘴唇都咬破的螢火蟲雙腳一軟直接坐在地上。“我還以為今天會死掉呢!”她抹著頭頂的冷汗心有餘悸道:“太可怕了,南方棲鬼連親衛隊都派出來了。若是她真打算攻島,我們估計會傷亡慘重。”

 “先別急著高興了,她們說不定會回來呢。”盡管臉色同樣難看,但納爾遜仍舊一本正經試圖分析出對方的目的。“她到底是來幹嘛的,如果隻是送個東西給北方至於這麽大陣仗嗎?”

 腦中突然想到某種可能,王誌一個箭步躥到牆邊。拿鉛筆在地圖上計算了一陣,他砸吧著嘴在標注為‘東京’的地方畫了個叉。“她的目的,和我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