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宸趁著逃跑的這一陣空閑,朝那少年附耳低語道:“墨閑,這些人都是高手,你快快逃走,將情況告訴你梅師伯。”
那少年道:“不,我要和師叔並肩作戰,殺了這些惡人。”
劉宸苦笑道:“傻小子,你留在這裏隻會給我增添麻煩。我若放手一戰,縱然能有些許勝算,自身也必然受創,假如還要分神照護你,情況將更加糟糕。”
那少年道:“可是我……”劉宸道:“我知道你舍不得離師叔而去,但是你若不走便是害了師叔,你要如何選擇呢?你既然已將消息告訴了我,你對他們來說便無關緊要,他們現在最想做的便是殺我滅口,來個死無對證。”
那少年低頭不語,劉宸又道:“眼下是你唯一的逃走機會,對方為了殺我,多半不會分派人手追你。你到了師門之後,將實情告知梅師伯,請她說服大家,宗主選舉之事,一定要延後幾日,待我脫身之後,便立刻趕回師門。”
那少年終於被說動,歎息道:“好罷,師叔保重。”劉宸微笑點頭,驀地將他拋上了屋簷。那少年便即展開身法,往夜色中疾奔而去。
劉宸負手立於長街中央,眼望天上弦月,全然沒把圍來的眾敵放在眼裏。
眾敵見那少年逃走,略感驚詫,後麵的幾人正想追出,那大漢道:“不用追了,先把這裏的事情料理了再說。”他對劉宸此刻表現出來的鎮定,有些害怕了。
劉宸並不逃走,也不選在一處狹窄的地方迎敵,確是有他的道理。
他是想速戰速決,因為他耗不起,身上的舊傷令他經不起敵人的車輪戰。若與對方全麵交戰,倒反可以隨意選擇攻擊目標,完全掌握主動權。近戰搏命,他從來沒怕過誰。
另一方麵,與妘綺柔的約期就在明晚,若是與這些人糾纏太久,將非常不利,萬一敵人還有後援,那就更糟了。
那大漢已舞著兩隻短矛淩空撲了過來,劉宸立刻籠罩在一片寒光之中,他等對方的矛刃刺到胸前半尺才倏地往右橫移,左掌下切。
剛避開雙矛,後背風聲愈緊,兩把兵刃遞了過來,攻往他肋下。他急忙腳下一動,向右翻滾,避開後麵的敵人,雙掌先後切入近前兩人的刀影之中。
這幾下兔起鶻落,沒有任何花巧可言,憑的是速度和實力,再有便是膽識和魄力。
他心中再清楚不過,今夜之戰不會善罷甘休,必然要有一方倒下才能結束,先殺掉一個敵人,自己便多了一分勝算,因此下手毫不容情,一上來便是搏命的招式。
這兩人功力稍弱,所以遠在外圍牽製劉宸,準備伺機而動的,此刻見對方突然正麵殺至,嚇得臉色大變,忙揮刀相抗,想把對方逼回去。
劉宸豈不知這兩人的如意算盤?若是被逼回眾人的包圍之中,便先手盡失了。對方人多是一個優勢,配合容易出現問題卻是一個劣勢,群敵環伺之下,攻敵薄弱之處才能找到突破口,尋到可趁之機。
他當下不退反進,猛地逼近對方,使出一招「行龍不雨」,破了敵人刀影。
砰砰兩聲,那兩人往後滑跌出去,撞上了一堵厚牆,如一灘軟泥般萎頓在地。
眾皆震驚,不料兩名同伴一招間便喪了命。剛才這看似簡單的一掌,其實乃是劉宸畢生功力所聚,頗有巧取的成分。
他看似沒有將對方放在眼內,其實早已對各人的一舉一動了然於胸。他從各人的呼吸輕重便知道了對方的武功強弱。之所以能一擊奏效,除了有對敵人的精細觀察,還有對周圍環境的充分利用,以及對時機的精準把握。
劉宸殺了兩人之後,旋即向左撲出。他剛才那兩掌,極具震懾作用,眾敵中除了那名帶頭的大漢,餘者皆不敢孤身犯險。
值此生死關頭,保命的輕身功夫自然要用上了,他展開碎影步法,掌出如風,轉眼間已與敵人過了數招。激戰中忽聞身後傳來破空之聲,卻是帶頭大漢的雙矛攻至。
就在對方將要近身之際,他右手劍指倏地點出,以氣勁將對方的雙矛套住,左掌上下翻動,寒氣凝霜,接連數掌攻向對方的要害之處。
搶得些許先機之後,他驀地收掌,藏於肋下,劍指聚氣猛地點出。
大漢的雙矛劇烈一震,不由自主地**了開去,正要變招反擊,卻見對方的雙掌已淩空劈來,冰寒的掌風似乎將周圍的空氣都凝結起來。
大漢駭然驟退,雙矛護住胸前,待得對方雙掌近身,手中兵器迎了上去。他這麽做並不是藝高自信,而是眼見幾名同伴跟過來了,自然要賭一把。
與眾敵過了幾招之後,劉宸知道大漢的武功遠在各人之上,要想殺他並不容易,剛才全力攻他隻是做餌,誘殺餘敵才是目的。
大漢的雙矛有如兩塊巨石般壓了過來,攻向劉宸的咽喉和下腹,就在大漢感覺成功在望的時候,劉宸突然咧嘴笑了,肩頸倏地一擺,右掌斜往下劈。
恰在此時,一敵追到劉宸身後,由於被劉宸擋住視線,差點被上頭那一矛刺中,嚇得急忙變招自保。下頭那一矛,本就隱蔽,被劉宸掌勁所震,倏地刺入另一敵大腿。
這一手借力打力玩得漂亮,是劉宸近身肉搏的絕活,憑借的是豐富的實戰經驗和對時機的把握,在混戰中非常實用,往往能收到奇效。
劉宸趁機回身橫掃一掌,將數敵震得身形搖晃,就在各人欲求自保的時候,他碎影連閃猛進幾步,一肘撞在大腿中矛的那人肋下。對方隻悶哼了一聲,便軟倒在地。
經此一下,劉宸跳出了對方的包圍圈,專尋落單之敵。他雙掌呼嘯而出,掃落了一人的兵刃,劍指跟著點出,勁氣擊穿了那人的胸口。餘敵見勢不妙,登時如避瘟神。
那大漢沒料到劉宸竟如此棘手,當下怒吼一聲,雙矛一劈一刺,急追劉宸。劉宸何等精明,豈能讓大漢纏上?他隻一個勁地往前殺去,劍指連點嗤嗤有聲。
幾招下來,他已摸清了各人的武功路數,當下一聲長嘯,躍往街道旁的屋頂。
那大漢厲喝一聲:“莫讓他跑了。”當下搶先追去。劉宸低唱一聲,一掌擊出,嘶鳴之聲劃破夜空,有如實質的勁氣,轟的一聲撞在屋簷邊上。
那大漢剛好頭齊屋簷,忽覺一道氣柱壓頂而下,幾乎睜不開眼來,瓦礫四下飛濺,迎麵而至。他趕緊舉起雙臂護住頭臉,身子往下沉去。
落到地麵之後,雙臂兀自發麻,他往後踉蹌幾步,忙運氣調息。
另有幾人卻趁著這一空當,躍上屋頂往劉宸圍去,後者正是求之不得,一個箭步便往來者迎了過去。他左來右去,碎影陣陣,將眾敵盡數籠罩在掌影之中。
幾聲悶響之後,那幾人紛紛倒退避讓,無不心下駭然,驚歎於對方掌勢之滂沱。
劉宸攆著一人就撲了出去,左手抓往對方胸口。那人見劉宸這一爪變化精妙,自知無法破解,大驚之下一槍刺往劉宸下腹,以逼他撤招。
劉宸心中冷笑:“就憑你也想與我兩敗俱傷?”他驀地腰腹一收,左爪下探,瞬間已將槍杆抓住,手上使勁一擰,斜往一側捅去。
那人隻覺掌心一熱,槍杆已脫手滑了出去,倏地紮入了左邊一名同伴的肚子。他正詫異間,突然掌影遮眼,跟著一陣劇痛傳來,似乎聽到了自己胸骨碎裂的聲音。
就在此時,劉宸聽到了身後的破空之聲,他來不及回頭,反手兩掌劈了出去。兩名敵人的長刀撞上了劉宸的掌勁之後微微一偏,斜斜劃往他肋下和大腿。
劉宸頗為吃驚,不料這十餘人的武功個個如此高強。他連殺數人之後,明顯有些真氣不濟,竟不能完全化去此二敵的刀勢。
敵人的兵刃已觸及肌膚,他突然詭秘地笑了一下,刹那間肌肉猛的收縮,使敵人的兵刃稍稍一滯,雙手疾探而出扣住了對方手腕。
那二人隻覺一股冰寒徹骨的真氣沿著腕脈鑽了進去,整條胳膊瞬間失去知覺,似乎已不是自己的了,手中的兵刃再難有分毫動作。
劉宸將那兩人的手腕同時往外一擰,跟著後翻而起,淩空兩腳踏在二人胸口,借力之後往屋簷下彈去,落於長街。
被踢中的二人登時胸口塌陷,口鼻滲著鮮血,哼都沒哼一聲便往後倒去。
劉宸在屋頂誘殺四敵,隻是轉眼間的事情。到得此時,那大漢才剛好調息完畢,急匆匆躍上屋簷,眼睜睜地見劉宸行凶之後,從頭頂上掠過。
長街上,所剩的十來名敵人已將劉宸死死圍住,卻不敢輕易上前攻擊。那大漢發出一聲怒斥,叢屋簷上撲了下來,雙矛直取劉宸頭臉。
劉宸往左滑出,依然舍下那大漢,繼續攻擊武功較弱的其他人。那大漢隻氣得臉色焦黃,卻也沒有辦法,隻要他向劉宸出手,對方便藏到人群之中遊鬥。
對方掌力所帶起的有如漩渦一般的罡氣,令他十分忌憚,因為稍不留神便會被那奇怪的勁道將雙矛帶歪,引往其他同伴身上。
劉宸來這裏之前已摸清了附近的環境,他發現長街盡頭有數條水渠,且縱橫交錯,可一直通到郊外,由那裏逃走最好不過。
他邊戰邊退,一直從長街的這頭戰到了那頭,期間雖又殺掉兩人,自己卻也到了強弩之末。此時,那大漢終於瞧準一個機會,一隻短矛甩出,砸中了他後背。
附近一人以為有便宜可占,當下衝了過去,一刀劈往劉宸肋下。正要得手之時,那人卻見對方突然朝自己咧嘴一笑,頗有幾分邪惡。
劉宸一足往前滑出,膝蓋頂在了那人大腿上。隻毫厘隻差,劉宸的掌刀先一步戳入了對方的肚子。他順勢縱身而起,一足踏在那人頭頂,上了屋簷。
那人麵目扭曲,滿是恐懼之色,帶著一絲不解,頹然倒地。
大漢已瞧出劉宸不過強弩之末,當下追上屋簷跟了過去,他一直保持著體力,為的就是等到這一刻的到來,當下故技重施,短矛甩了出去,直取對方後腦。
劉宸聽到風聲,猛地把頭低下,堪堪避過一劫,身前卻被兩人攔住。
短矛繞飛一圈,又回到了大漢手中。
劉宸剛以雙掌擋開前麵二敵的兵刃,後腦又已是殺氣籠罩。
他雙手上翻,抓住了兩隻短矛,豈料上頭傳來的勁道奇大,壓得他腳下一空,墜入了屋內。那大漢跟著躍下,舉起短矛往下紮去。
劉宸雙腳一踢,擋開了這致命的一招,拱起後背便往牆上撞去。牆上登時出現了一個窟窿,他跌了進去,順手抓起一把泥沙,撒往剛才撞開的牆洞。
大漢雙矛往前開路,正要鑽進屋來,一時躲閃不及,遭了劉宸的暗算。他怒罵一聲,捂著臉往一側撞開了一個牆洞,來到長街上。
劉宸正要站起,屋頂突然哢嚓一聲,掉下兩個人來,跟著便是兩道寒光迎麵而至。他踢起一根斷木擊往二人,旋即往一旁的牆角滾去。
剛要破牆而出,他感覺到了那邊的一股殺氣,當下往後一縮。
兩隻矛頭透過木板一連紮了過來,他無奈之下退往屋內,與那二人拆了幾招。由於體力透支,真氣不濟,他竟已處於下風。
嘩啦一聲,那邊的木牆破出一個大洞,大漢已衝了進來,雙矛帶起的一團寒星,此刻對劉宸來說,便似催命符一般。
劉宸嘴角現出一絲無奈的苦笑,忽地麵容一緊,釋放出了一股天龍真氣。
他心中明白,在這種情況下,釋放天龍真氣無異於飲血止渴,但已別無選擇,若不如此他立刻就會沒命。
天龍真氣的猛烈衝擊使他的經脈膨脹,似乎要爆裂了一般,但就在最後關頭,他勉強守住了靈台的一絲清明,成功導氣歸虛。體內的地龍真氣登時充溢起來,他兩掌一拍,震開兩敵,旋即雙掌一合一開,往衝來的那大漢推去。
這一招正是雄渾無比的『雙龍吐珠』,那大漢被這股剛猛的氣柱撞得跌了出去,摔了個仰麵朝天,頭裹的黑布已被震落,滿頭亂發披散下來。
生死的考驗已激起了他的血性,他迅即衝入長街,一爪直取對方。
橫裏卻閃出兩人,一刀一叉將他截住,雙方迅即拆了幾招。
那大漢驚出一聲冷汗,他怎麽也想不通,對方明明已到強弩之末,為何突然又生龍活虎了一般。他此刻終於相信劉宸之前的話,對方卻有實力與己方一拚。
他心中閃過一絲恐懼,生出了一絲悔意,這次的任務本不值得這麽拚命,但是此刻想要收手卻是身不由己了。
他望了望身邊僅剩的六人,心中似乎在滴血,今夜的遭遇就像一場噩夢。
劉宸突然咧嘴一笑,舔了舔嘴角的血漬,滿臉享受之色。
大漢一陣頭皮發麻,對方的眼神仿佛是在看著一個死人,那一笑滿是戲謔,充滿了令人心悸的邪惡,他忽然生出一種感覺,對方活脫脫就是一個來自地底的惡魔,生死對他來說如同兒戲,鮮血和殺戮才是他所喜愛。
任誰都不願遇到這樣的對手,大漢也不例外。與這樣的人搏鬥,無異於將自己的性命也當做了兒戲。拋卻生死,這說起來容易,真正做到卻是很難。
每個人在麵對生死的時候,都難免會產生恐懼,有所顧忌。據說,世間能夠從容麵對生死的,往往隻有兩種人,一種是有信仰的義士,還有一種便是地底的惡魔。
這兩種人,大漢顯然都不是,他隻是利益驅使之下來執行任務的買賣人。
讓他來的那人顯然沒有說實話,他有一種被人欺騙了的感覺。對手遠非那人所說的那麽容易對付,從目前的情況看來,這個代價實在太大了。
己方的實力正一點點地耗盡,形勢正開始逆轉,他生出了一種高臨深淵的感覺。
他很清楚對方的實力,眼下隻有拚死一戰,方有活命的機會。他幾乎快要瘋掉,本來出來追殺別人,此刻卻麵臨著被人追殺。
雙矛倏地盤旋飛出,一前一後擊往劉宸上、下半身。劉宸側頭避過上麵的一矛,飛起一腳將下麵的一矛踢了回去。
隻耽擱了這一下,其餘六人皆搶攻而至。劉宸當下雙掌一按,盤旋起舞,他周身登時生出了一股漩渦般的奇寒真氣,將六人盡數卷住。
瞧準一個機會,他驀地往使叉那人衝了上去,十指連彈之下,真氣嗤嗤而去,刹那間在對方胸前穿出了幾個窟窿。側身避過一隻長槍,又踢飛一把大刀,疾退間反手一拳砸在追敵的腋窩下,這人疼得大刀脫手,跟著肚子被猛頂了一下,便即失去知覺。
劉宸正殺得興起,突然後腰上一痛,一隻長槍已偷襲而至,刺入了肌膚二寸。好在他及時生出感應,刹那間腹肌一收,一手疾探住槍杆抓去,膝蓋一頂,長槍立斷。
他眉也不皺一下,從腰中拔出槍頭,轉身移位,反手刺入對方肋下。
耳邊風聲愈緊,卻是兩隻短矛劈來,他不退反進,雙掌連翻**開矛頭,猱身往對方懷裏紮去。大漢驚出一身冷汗,他斷然不敢讓惡魔一般的對手近身,忙閃身避開。
嗤的一聲,劉宸反手彈出一道黑線,卻是射往身後的,正中一名追敵咽喉。原來他在剛才斷敵長槍之時,掰下了一塊碎木,暗藏指間,此刻當作暗器發射,立收奇效。
四下忽地一片寂靜,長街上隻剩下四人還站著,橫七豎八的屍體倒了一地。
各人都喘著粗氣,顯然都已體力透支。那大漢正對劉宸,另外兩人立於兩側。
劉宸左邊一人率先發起攻擊,雙足淩空飛踢而至,他便往右方橫移,這邊一人登時長刀一抹,攻他腹部。劉宸一足點地,瞬間彈起,另一足往刀背上踏去。
他雙手一探,正好抓住了空中那人的雙足,當下氣貫雙臂用力一甩。那人如紙鳶般飛了出去,撞斷了一根木柱,挺了挺便不動了。
劉宸卻也被那大漢的一矛劈中後背,一個踉蹌跌入了牆角的廢墟中。
另外一人跟著便撲了過去,長刀猛地斬落。劉宸搶先從瓦礫中鑽了出來,左掌劃出一個圓圈,急轉的真氣將長刀套住,右手指風一彈,翻掌便奪了對方的兵器。
那人大吃一驚,出於本能反應,掄起一拳往前砸去,但拳到半空便即僵住,他低頭瞧見了自己胸口上插著的刀柄,有些死不瞑目,這是他自己的兵器。
劉宸不及脫身,那大漢已淩空撲來,一連刺出幾矛。前者接連苦戰,正感氣竭體乏,唯有借著廢墟的掩護,連滾帶爬地躲閃,一時狼狽之極。
眼下雖然隻剩大漢這麽一個敵人,此刻對劉宸來說,卻是個極大的威脅。他剛才盡誅大漢的六名幫手,雖然幹淨利索,但幾乎已將剛補充的地龍真氣消耗殆盡。
釋放天龍真氣的這個法門他還沒有摸透,每用一次都會對經脈造成一定的損傷,今夜絕不能再用第二次了,否則與自殺無異。
追逐中,大漢忽地感覺到刺中了一個東西,正自歡喜間,肚子上卻中了一腳,整個身子往後跌去。他遠遠瞧見劉宸手上拿著一段木頭,正慘然謔笑。
大漢不由脊骨一寒,起了一身的疙瘩,心中閃過一個異樣的念頭:“這人根本就是個魔鬼,你是無論如何都殺不死他的……”
想到這裏,他再不敢逗留,縱身而起往後掠去。
什麽江湖顏麵,兄弟情感?讓它見鬼去罷。如果連性命都沒了,一切都是空話。這個地獄一般的地方,一刻也不能再待下去了。
人剛躍到半空,身後猛然傳來一陣嘶鳴之聲,他登時頭皮發麻,有一種快要發瘋的感覺。到得這時,對方竟還能發出如此雄渾的掌力?
他勉強轉了半個身,雙矛往後一擋。隨著砰的一聲巨響,他雙矛飛了出去,整個人往長街邊上跌落,撞塌了一處牆角,又往前滾了數尺方才停住。
他感覺渾身都要散架了,想要撐起身子站起來,卻哪裏能夠辦到?他用盡全力,一連嚐試了好幾次,但都失敗了,唯有像一條死狗般趴在那裏喘著粗氣。
他回頭瞧了一下身後,卻見對方也仰跌在廢墟堆裏,爬了好幾次都沒有爬起來。他突然失聲而笑,一手指著對方,半天說不出話來。
兩個人便在滿是死屍的的長街上一爬一跌,情狀詭異之極,蕭瑟的西風肆意地飛卷著滿地的塵土,給這陰森的夜晚更添幾分淒涼。夜裏的空氣,似乎冰冷到了極點。
劉宸心中非常清楚,絕不能讓大漢活著離開這裏,否則消息很快就會被傳出去。就他如今的這個狀況,一旦敵人的援手到了,必定凶多吉少,生機渺茫。
二人僵持了半柱香的功夫,依然沒有結果。這一條街道的距離,此刻對他二人來說便似一道屏障,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
又過片刻,大漢爬到了一根木柱下麵,他扶著柱子歪歪扭扭地站了起來,重重喘了幾口氣之後,竟跌跌撞撞地往巷子裏去了。
劉宸心叫糟糕,奮力掙紮了幾次,卻依然爬不起來,唯有無奈地搖了搖頭。
大漢回頭瞧了劉宸一眼,失聲大笑,由於笑得急了,又猛烈地咳嗽起來。
劉宸知道事已不可為,便索性倒頭休息。
他閉目調息了一下,盡量將散亂的真氣歸於丹田。
半柱香之後,他感覺恢複了一點氣力,於是嚐試著爬了幾下。
他終於緩緩地站了起來,走到那巷子裏一望,卻早已沒了大漢的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