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宸帶著大家專往人多的地方走,他借著古戰場內那許多江湖人士來拖累魔門。

 在這種危急時刻,沒有多餘的時間排兵布陣,大家自發地圍成了一個圈。

 能打的站最外麵,受傷較重的靠後一點,就這麽簡單。

 雖然明月宮這邊的人越打越少,但他們越來越頑強,並不好對付。

 魔門中人漸漸看清了局勢,便也不敢追得太急,準備將他們慢慢耗死。

 如果打得急了,會死很多人,魔門各派都不希望自己的人手損失太多。

 事情到了這一步,雙方勢成水火,幾乎沒有罷手的可能。以魔門中人的習性,絕不會給對手休養生息,卷土重來的機會,他們不打則已,要打就得把對手斬草除根。

 漸漸地,劉宸感覺到周圍的氣息越發怪異,充滿了死亡和黑暗的陰影。

 到了這裏,能看到的江湖人士已越來越少,偌大的地方就剩兩方勢力在廝殺。

 明月宮這邊的情況越發糟糕,幾乎每一個人的身上都帶著傷。

 這場消耗戰太艱苦了,四大衛隊的統領就剩木影駿還算有個人樣,其他三人都是血淋淋的樣子,極為嚇人,鐵長風打架最狠,早拚去了半條命,此刻站都站不穩了。

 妘綺柔和青兒畢竟是女子,體力上差了些,不適合到最外圍作戰,所以就守在兩位祭司的附近,負責陣內各人的安全,偶爾也衝出陣去,給猖狂的敵人以致命一擊。

 劉宸元武雙修,成了一名肉搏祭司,戰術最為靈活,基本上哪裏危急就去哪裏。

 羿修和狄家四兄弟是整個圈陣的骨幹,他們承受著四麵八方的進攻。

 這樣下去可不行啊,劉宸又急又怒,心道黑暗元丹為何還不出現?

 前麵看不到盡頭,這古戰場大得超出了他的意料,也不知道何時才能走出去。

 若前麵是個沒有出路的口袋,期間又無變數出現,他們這些人休想活命。

 目前,已知的最大變數就是黑暗元丹,所以他把希望都寄托在黑暗元丹身上。

 眼見身邊的同伴隨時都會倒下,劉宸終於沉不住氣了,急得大叫起來。

 “封豨霸王……”

 這相當於一劑猛藥,和以毒攻毒差不多,稍有差池,就會自食苦果。

 然而他叫了好一陣子,始終不見那一道發光的黑煙出現。

 蚩若邪就怕劉宸還有什麽花樣,等了這許久,見他始終是老套路,估計是翻不出什麽浪花了,當下怪笑了一聲,有恃無恐地往明月宮的圈陣搶攻而去。

 “你喊爺爺也沒用,若將明月宮的秘密說出來,我還能讓你死個痛快。”

 他的周身已散發出一層幽幽綠氣,那是無影魔蠱被開啟後的一種現象。

 圍攻圈陣的其他人登時讓開,他們也怕蚩若邪的毒,還不如先省點力氣。

 刑餘恨叫道:“老毒牛,你用了無影魔蠱,其他人都得躲著,你倒是快點把對方弄殘廢了啊,別耽誤大家時間了,七日黑血蜂留著幹嘛?趕緊放出來大發神威啊。”

 蚩若邪繞著圈陣不斷遊鬥,圈陣外圍的人幾乎都已中了他的無影魔蠱之毒。

 他在用毒氣消磨對方的內力,因為中毒之後需要用內力壓住,否則毒氣攻心之後神仙都救不了。他估摸著,對方本來就快到強弩之末,再折騰一會,就能撿便宜了。

 他正打著好主意,聽得刑餘恨的風涼話,登時沒了好氣:“刑老怪,你當老子的七日黑血蜂是隨處可見的蒼蠅嗎?這陣子本就損了不少,剩下的得留起來做種了。”

 刑餘恨聞言大笑了起來。

 “你這小氣鬼,也就這點出息了。沒看見這麽多的門主、教主在一旁等你嗎?大家就給你一炷香的工夫,若是拿不下對方,那就趕緊滾蛋,不要在這礙手礙腳了。”

 蚩若邪與刑餘恨互損慣了,當下也不生氣,張口就回敬對方。

 “區區小陣,彈指可破,刑老怪你睜大眼睛看好了,蚩爺教你怎麽打仗。”

 刑餘恨道:“呸!拿出點成績再說。”

 明月宮這邊的一些人早在逃出禁地前就中了蚩若邪的毒,此刻被無影魔蠱刺激,中毒就更深了,毒龍教的毒有個厲害之處,不同的毒所造成的傷害是可以疊加的。

 這種毒傷害疊加非常可怕,能產生跳躍式效果,那就像一條通向死亡的階梯。

 每一次疊加等於突然邁向了下一步階梯,而根據各人情況不同,任何一步階梯都可能是他身體抵抗毒性的極限,也就是說,毒傷害每疊加一次,離死亡就近了一步。

 圈陣最外圍的那些人當中,鐵長風的傷勢最嚴重,他首先扛不住了,歪倒下去。

 緊接著,妘中行、妘中奇兩兄弟也搖搖晃晃起來,終於跌倒在地。

 蚩若邪一陣狂笑,他從這三人的情況,就可以判斷出各人的毒性發作情況。

 他知道是時候發起全麵進攻了,當下大喝一聲:“食毒童子。”

 一直跟著他的那八名身材矮小之人便即躍出,那青幽幽的麵孔,著實嚇人。

 他們從小就是在毒藥中泡大的,成就了一副銅皮鐵骨,長大之後又經常生食各種劇毒之物,所以渾身都是毒,口中毒液腐鐵蝕骨,任何東西碰上那都會先脫一層皮。

 八人分從八個方位突襲圈陣,轉眼間傷了數人。

 大家的刀劍往食毒童子身上招呼時,發現奈何不了對方,而對方的兩隻爪子隻要碰到人,就會將人毒倒,更要命的是對方還不時噴出毒液,真是防不勝防。

 如此一來,圈陣就要撐不下去了,青兒有些急躁,猛然間一掌打了過去,總算把一名食毒童子打倒,但她自己卻中毒了,打人的那隻手掌登時腫了起來,痛得厲害。

 那名食毒童子從地上爬起來時,嘔出一口血,那血竟然帶著一絲綠色。

 看來連他們的血液中都含有劇毒。

 劉宸和羿修功力深厚,直接與食毒童子近身肉搏,打傷了兩人,但他們自己的毒傷又加深了一層。他們為了盡快控製局勢,防止食毒童子傷害更多的人,隻能這樣。

 蚩若邪突然大叫一聲:“撤。”他可不想讓自己的寶貝疙瘩折在這。

 八名食毒童子連滾帶跳,很快撤離了圈陣,臨走時還噴出毒液傷人。

 經過這一陣折騰,圈陣中的人又死傷不少,損失慘重。

 劉宸眼見情況危急,匆忙中勉強發出一片淡淡的藍光,那是能療毒的藍光,但此時此刻隻能讓大家稍微喘一口氣,讓那些傷勢較重的人不至於立刻毒發身亡而已。

 毒龍教的人一撤,其他各派的人又會發起進攻了,劉宸的心中壓著一座大山。

 他往戰場外的塗山婧瞧了一眼,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大有一種告別的味道。

 塗山婧早把雙劍拔了出來,似乎已做好了隨時出手的準備。

 劉宸知道對方的心思,她不會對明月宮的人出手,她若出手一定是為了救自己。

 若是她這麽做了,魔門中的人一定會找她算賬,她會成為魔門的公敵。

 他不想這麽拖累她,所以朝她搖了搖頭。

 見到劉宸他嚴肅而堅定的眼神,塗山婧終於把劍收了起來,幽幽歎了口氣。

 她很了解劉宸的脾性,若是拂逆了他的意思,他也會活得生不如死。

 果然,魔門中那些魔頭開始行動了,但是有一道突如其來的身影,比他們都快。

 那身影一下子到了羿修身旁,一隻金黃的手掌往羿修當頭拍下。

 劉宸大吃一驚,但他與羿修離得較遠,對羿修來說根本就是遠水救不了近火。

 來的是巴爾丹,很顯然他是早有預謀的,因為他出現的時機太過恰到好處了。

 早在明月宮前殿的時候,羿修就開始與人惡戰,他麵對的敵人最多最強,此刻的他早已疲憊不堪,身上的外傷、內傷、毒傷也都不輕,巴爾丹的偷襲簡直太要命了。

 危急關頭,他使出了八門金鎖中以氣鎖物的絕活,遙遙往對方足上抓去。

 巴爾丹隻覺腳踝上突然傳來一股怪力,將他摔了一下。

 他身子一歪,那一掌就打偏了,不過也把羿修震得滾開了數尺。

 劉宸已不顧一切地撲了過去,他琢磨著反正自己今天凶多吉少,要是能拉上巴爾丹陪葬也不錯,隻要巴爾丹一死,通天樓就會冰消瓦解,這也算是一個意外驚喜了。

 巴爾丹縱身往羿修撲去,迅如狡兔一般,雙手各出一道金光。

 他連十二飛符都用上了。

 劉宸來得太快,巴爾丹隻能以**手法對付。

 打向羿修的金光到了他附近就成了一個金環,那是金環套月手法。

 羿修有些力不從心,被飛符打中了兩下,吐出一口血來。

 巴爾丹剛好攆上了他,伸手往他額頭上抓去。

 羿修又驚又怒,原來這老魔王還真是打著猩紅寶石的主意,他急忙用手去擋。

 本來他的擒拿手法十分高明,無奈此刻氣力不濟,反被巴爾丹反製。

 砰的一聲,羿修的胸口中了一拳,往後跌去。

 巴爾丹再次欺身過去,伸手往羿修的額頭上抓落。

 這一下,羿修已沒半點氣力反抗,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對方行凶。

 巴爾丹見劉宸已追了過來,當下不敢浪費力氣,伸指往那顆猩紅寶石摳去。

 他想搶了寶石就溜之大吉,因為他知道劉宸還有拚命的本錢。

 然而當他的手指觸到那寶石的時候,身子卻突然僵了一下,仿佛被雷電擊中。

 周圍的人清楚看到了,那顆猩紅寶石陡然發出了一陣強烈的紅光。

 巴爾丹被一股神秘的力量震了出去,摔落在地,鬧了個灰頭土臉。

 劉宸恰在此時趕到,一道劍氣掃了過去。

 巴爾丹不及避讓,伸掌與劍氣偏鋒相觸,移開一段距離,歪斜幾步方才站穩。

 羿修終於脫險,與劉宸站到了一起。

 劉宸奇道:“剛才怎麽回事?”

 巴爾丹雖退,魔門中的其他人都攻上來了,二人急忙應戰。

 羿修笑道:“看來我父親沒有說錯,這顆猩紅寶石是強大的羿氏先輩們靈魂所寄居的地方,上頭下了血咒的,隻有體內流著羿氏血脈的人才能碰,外人休想得到。”

 劉宸大笑:“這真是打了強盜的臉。”

 二人隻顧聊得開心,一瞧周圍卻發現同伴們一個個倒了下去。

 不好,敵人的攻勢太猛烈了,圈陣潰散在即。

 巴爾丹趁機往圈陣衝擊,直撲兩位祭司所在的位置。

 劉宸急得大喊起來,他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黑暗元丹身上了。

 “封豨霸王,黑毛豬。……”

 他不停地喊著這七個字,為了將對方激出來,多用了三個侮辱性的字眼。

 到了最後,他幹脆口不擇言地大罵起來。

 “你這膽小的黑毛豬,倒是出來啊,上次騙你的那個人出現了。”

 “人家把你騙得那麽慘,你難道不想報仇嗎?”

 “人家將你無情拋棄,獨自一人逃命去了,你咽得下這口氣嗎?”

 “你要是這麽膽小,我以後幹脆叫你黑毛老鼠算了!”

 “黑毛老……”

 他那個“鼠”字還未出口,空中猛然傳來一陣怪聲,一道黑影閃現,是逄無心。

 劉宸心中一驚,黑暗元丹終於出現了,原來對方也不經罵。

 逄無心出現的刹那,巴爾丹就感覺到了周圍的氣氛有異,當他回頭瞧清時,心直往下沉去,那一道帶著黑煙的身影正往這邊飄來,他敢肯定對方用的不是輕功。

 劉宸也發現了,逄無心剛才的行走之法和明月宮的祭司一樣,應該用的是元力。看來經過這陣子的修養,對方變得更加強大了,也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

 巴爾丹知道不能讓對方近身,所以接連打出好幾道直行金光,欲要阻止對方。

 逄無心縱躍躲避,追著巴爾丹不放,以劍氣還擊。

 劉宸瞧得哈哈大笑:“冤有頭債有主,你早該找他算賬了。”

 刑餘恨認清了來的是逄無心,他瞧得大為不解,便過去勸架。

 “逄老妖,大家都是聖門中人,為何一見麵就動粗呢?”

 他可不希望自己人窩裏鬥,再鬧出什麽意外,盡快拿下明月宮的人才是道理。

 七絕教的張步也覺得奇怪,他停了手,瞧著那邊大叫起來。

 “逄教主,你這是怎麽了?”

 劉宸心中暗笑,人家能聽得進去才怪。

 巴爾丹已將十二飛符的三種手法來回使了幾遍,依然無法擺脫逄無心,正焦急時見到刑餘恨過來,便想著把這個禍害拋給他,所以也不點破,沒告訴對方實情。

 如果刑餘恨知道眼前的逄無心是個什麽玩意,打死他都不會過來。

 就在刑餘恨到了附近時,巴爾丹故意往他那邊繞去。

 一道帶著光亮的黑煙自逄無心體內飄出,倏地鑽入了刑餘恨的體內。

 刑餘恨悶哼一聲,劇烈掙紮起來,就像是一個溺水的人,正在到處抓東西。

 巴爾丹正想笑,然而到了下一刻,他卻笑不出來了。

 因為逄無心和刑餘恨都往他撲了過來。

 難道對方同時控製住了兩個人?

 巴爾丹有些難以置信,上一次他明明記得黑煙隻能控製一個人。

 但事實擺在眼前,由不得他不信。

 逄無心和刑餘恨對巴爾丹實行兩頭圍堵,把周圍所有的人都看傻了。

 本來還在圍攻圈陣的魔門中人統統停了手,都張大著嘴巴瞧著那邊。

 巴爾丹逃不出兩大高手的圍攻,終於被一道黑煙纏上,掙紮了幾下便老實了。

 劉宸驚呆了,這是一石三鳥嗎?

 一聲狂笑響起,很多人都四下觀望,想找出是什麽人在笑。

 劉宸卻是知道的,那是黑暗元丹以精神力發出的聲音,能讓每個人都感覺到。

 三道身影出奇地統一,都往劉宸緩緩逼近。

 黑暗元丹道:“你上次故意戲弄我,你也該死。”

 麵對如此強大的敵人,劉宸隻能服軟。

 “我哪戲弄你了?我還好心把你的身世告訴了你。”

 他此時發現那三道身影的眼珠子一直在拐來拐去的,十分怪異。

 空中突然傳來一聲咆哮,黑暗元丹發怒了。

 “你放屁!我全都想起來了,我不叫封豨霸王,我叫黑!風!天!君!”

 劉宸嚇了一跳,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

 黑暗元丹的氣還沒有撒完,接著咆哮。

 “還有,我沒偷東西,封豨一族也不是我的敵人,我就是封豨一族的族長。”

 劉宸卻聽得大笑起來。

 “看你那黑乎乎的樣子就像黑毛豬,原來還真是頭豬啊。”

 黑暗元丹喝道:“什麽?原來你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是瞎說的?”

 劉宸故意氣他,笑得更加得意了。

 “你說對了,黑豬妖,之前我根本不認識你。”

 “啊……”

 空中傳來一陣攝人心魄的怒吼,看來黑暗元丹徹底怒了。

 劉宸有些哭笑不得。

 他上次處心積慮的,也沒能把人家激怒,這次不費吹灰之力就把人家激怒了。

 魔門那邊的人都看傻了,他們不知道劉宸在和對方說些什麽。

 但是有一點他們明白了,那個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聲音,就和發光的黑煙有關。

 剛才的情形他們也都看到了,一種莫名的恐懼自心底升起。

 他們不得不考慮,要暫時放下與明月宮的恩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