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宸招來大祭司的光輪,把大祭司抱了上去,他輕輕問了一句。

 “我該把他送到哪裏?”

 厚土祭司道:“先送回石殿,後麵的事會有人料理的。”

 先知祭司道:“大祭司把神職傳給了你,那是有深意的,這和我預測到的幾個畫麵有關,你的出現恰好解開了預測中的疑問,具體的事情等到了石殿我再告訴你。”

 劉宸有些明白了,難怪在剛才,兩位祭司極力勸說自己答應大祭司的囑托。

 他忽然想到一個很現實的問題。

 “接受了大祭司這一神職以後,你們會限製我的自由嗎?”

 厚土祭司笑了起來,他的目光往明月宮眾人身上掃去。

 “在我們這些人當中,祭司是唯一不受到任何自由限製的人,如果你喜歡,可以到任何地方去,有事情的時候能回來就行。我們長居於石殿,那是為了苦修暗元。”

 劉宸鬆了口氣,他剛才還擔心祭司就得住在石殿,哪都去不了。

 不過他還有個疑問。

 “如果人在外麵,怎麽知道什麽時候該回來?”

 厚土祭司道:“祭司是懂得使用元力的,在傳訊方麵有一種獨特的法門,以你的元力基礎和資質,應該一學就會,到了石殿我會帶你去翻閱那裏的祭司典籍。”

 劉宸再不多言,默默點頭。

 羿修走了過來,拍拍劉宸肩膀,一副很親密的樣子。

 “聽你口氣好像很不樂意待在這裏,我們這些人很令你討厭嗎?”

 劉宸聞言一驚,旋即臉露無奈之色。

 “領主說哪裏話,我是害怕連累大家。”

 大家麵麵相覷,表示不能理解。

 羿修奇道:“你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你的俠義令人欽佩,這一次我們能夠順利攻入明月宮也是多虧了你的幫忙,你是我們的貴人才對,何來連累一說啊?”

 劉宸的表情有些痛苦:“但是我卻連累了大祭司,他是為了救我而死的。”

 羿修怔了怔,歎道:“他可不隻是為了救你,他是為了救所有的人,在當時那種情況之下,如果不快速把黑暗元丹解決了,我們這些人都得遭殃。”

 鐵長風喜歡快言快語,他聽劉宸那麽自責,便忍不住表達了自己的看法。

 “就是啊,那怎麽能怪你?大家都在盡力對抗敵人,誰都沒有做錯。”

 劉宸苦惱地搖了搖頭:“我不該自以為是地和敵人說那些謊話,原本以為能把對方說得精神失常,到頭來卻讓對方滿心歡喜,精神狀態達到了巔峰,能力更強大了。”

 妘中行也忍不住插嘴了。

 “公子,你對自己的要求太苛刻了,當時的情況那麽複雜,哪能保證每一個決定都能收到預期的效果?戰場上沒有那麽多對錯,隻要盡了力,就可以問心無愧了。”

 妘中奇也道:“對啊,我們都不怨你,你又何必耿耿於懷?”

 羿修喝一聲倒彩:“你還在為那點小事糾結啊?那其實沒事,咱們這些人當作個戰前笑話聽了,戰鬥力也有提升,不過……要是早知道那個怪物聽了自己那麽多惡行還那麽高興的話,你就該把他的一生說成個大善人,這沒準啊,還能惡心到他。”

 他這一番話說得幽默風趣,聽者無不莞爾,連兩位祭司都笑了起來。

 有的人剛哭過,此刻笑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

 鐵長風又粗著嗓子說話了。

 “難怪有句話叫做‘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原來不同的人群,思維和觀念可以差這麽多,實在難以想象,第一次遇上這種觀念顛倒的貨色,恐怕誰都會失算。”

 眾人聽得大為感歎,連連點頭。

 盡管大家都在安慰,劉宸始終很難過。

 “因為我的失誤,使敵人的狀態達到了巔峰,這讓大祭司覺得我們連一點勝算都沒有了,這才起了拚死之心,偏在這時,我又帶了個壞樣子,用了個同歸於盡的招式。”

 “所有的錯事都在無意中釀成的,那盡管不是我的本意,但確實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別人,這就是連累,是我最害怕見到的事,我再也沒有勇氣看到類似的事情發生。”

 “在這之前,我身邊的一些人就不斷離我而去,災難總是不知不覺地就降臨在他們身上了。我是個不祥之人,所以我決定,從今往後我都獨來獨往,盡量少與人接觸。”

 劉宸自顧自地說了一大堆話,把眾人都說沉默了。

 羿修見劉宸始終不能釋懷,便把劉宸的熟人都搬了出來,他手指連點,先後指向了一旁的狄家三兄弟及明月宮的衛隊統領等人。

 “你真打算拋下這些老朋友?”

 可劉宸依然搖頭,一臉苦惱之色:“你就不要勸了,我心中的陰影已揮之不去,難道你願意看到我整日提心吊膽的嗎?”

 羿修苦笑了一下,不說話了。

 看來劉宸心意已決,多說也是無益,眾人也就不再提剛才那些事了。

 一行人出了禁地,來到明月宮。

 路過女媧像時,一旁的殿屋之內奔出數人,羿修認得是自己的族人。

 那些人到了羿修身前,叫一聲:“領主。”

 他們本來就有些神色慌張,見到躺在光輪上的大祭司之後,更加惶恐不安。

 羿修沉聲道:“什麽事?都找到這裏來了。”

 那些人相互瞧了一眼,七嘴八舌地說了起來。

 “不知怎的,就在前不久,幽暗森林忽然出現了六名敵人。”

 “還是從森林內部出來的。”

 “由於當前留在幽暗森林的人手不多,我們沒敢追得太狠,讓對方逃掉了。”

 羿修奇道:“你們是說……敵人是從幽暗深林深處往外麵逃走的?”

 “是啊,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麽進去的……所以……我們擔心……”

 劉宸忽然明白了,朝大家笑了笑。

 “不用擔心,你們的崗哨沒有出現問題,敵人不是從幽暗森林闖入的。”

 一人將信將疑地道:“那他們是怎麽進去的?”

 劉宸道:“我問你,對方六人是不是四男兩女?其中一名女子拿一把拂塵。”

 那人脫口道:“對對對,你怎麽知道的?”

 劉宸笑而不答。

 羿修也笑了起來:“原來是他們。”

 他朝前來報訊的那些人道:“沒事了,你們先回去罷。”

 那些人本以為自己疏忽職守,要遭責罵,沒想到領主不怪,慶幸之餘趕緊離去。

 劉宸朝眾人問道:“這一帶的地理,你們也不完全熟悉嗎?”

 厚土祭司答道:“這一帶的山林中,有很多神秘的地方連我們都沒有去過,因為先輩們告誡過,不要擅闖那些未知區域,否則的話很可能會招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劉宸點頭道:“這裏的環境確實古怪,是由於大量殘留元力存在的緣故嗎?”

 厚土祭司道:“我想是的。自從上古時期的那一場大戰開始,這裏就籠罩著一層神秘的麵紗,在外麵根本看不清這一帶的情況,目前隻有妘家村那一條路可以進來。”

 劉宸哂道:“難道這是神話傳說中的邊界區域?”

 羿修奇道:“什麽意思?”

 劉宸反問:“洞天福地你總該聽說過罷?就和這意思差不多。”

 此言一出,周圍的人都臉露驚奇之色。

 厚土祭司怔怔出神,他似乎想到了一些什麽。

 劉宸忽然歎了口氣:“沒想到通天樓的人在慌不擇路之下,竟然闖出了古戰場,看來我們以後要多加小心才是,對於這一帶的地理,敵人知道得比我們還多了啊。”

 厚土祭司道:“看來古戰場是連著幽暗森林的,你們羿氏一族可要警惕。”

 羿修略一思索,頗為讚同。

 “在幽暗森林深處,有很多神秘的地方,古戰場應該就是其中之一。”

 厚土祭司道:“發現情況不對,立刻到石殿來找我們。”

 羿修點頭,抱拳告辭。狄家兄弟和羿氏一族的箭手跟著離去。

 劉宸也隨著兩位祭司出了明月宮,徑直往妘家村走去。

 出了樹林,便到了妘家村,因為村子的荒涼,中央的那座石殿顯得有些孤冷。

 到了石殿前,劉宸有些感慨,他想起了當初強闖這裏時的情形。

 當時的大祭司如一個慈祥的長輩,讓他看到了幾分恩師的影子。

 他和大祭司相識時間雖短,但情感卻很深,因為雙方都給對方留下了深刻印象。

 劉宸隨著兩位祭司穿過石殿周圍的那一片古老石柱,到了石殿的牆壁下,眼前卻沒有看到殿門。劉宸有些納悶,如果沒有門,平日裏可怎麽進出啊?

 厚土祭司伸出一手,遠遠朝牆上虛按了過去。劉宸感覺到了一股元力的氣息。

 牆壁上忽然現出一道門形的光幕,若隱若現的,有一種流光溢彩的感覺。

 看到劉宸驚訝的表情,先知祭司開口解釋。

 “這是元力之門,相當於一個隱形的小結界,可以很好地防止外人闖入。”

 劉宸恍然大悟,跟著二人走了進去。

 到了裏麵,劉宸越發吃驚,這裏就像是另一個世界。

 前方十分明亮,照過來的光線既不像燈光也不像天光,倒像是什麽寶物在發光。

 沿著走道往前行了一陣,劉宸終於看到了光源,那是一顆懸浮在半空的水玉石。

 到了這裏,劉宸感覺到有一股神秘的力量。

 “這是女神留下的光輝。”先知祭司說了一句。

 “你把大祭司放到水玉石的正下方,讓神光照耀三日。”說話的是厚土祭司。

 劉宸把光輪緩緩推了過去,讓它輕輕落在地上。

 先知祭司道:“好了,我們帶他去典籍屋罷,先讓他了解清楚祭司的情況。”

 厚土祭司點頭,朝劉宸道:“你跟我來。”

 三人在石殿內走了一陣,到了當前走道的盡頭,前方像是一道石壁,厚土祭司伸手發出元力,一道若隱若現的光幕便即出現在眼前。劉宸心道這應該又是元力之門。

 “過去罷。”厚土祭司叫了劉宸一聲。

 跨過那片光幕,眼前又是另一番景象,這是一間晦暗的小屋,裏麵滿是灰塵。

 看來很久沒人來過了,地上的積灰很厚,一步一個腳印。

 厚土祭司走到一個台子前,打開一個木箱,他走過來時,手裏已多了樣東西。

 那是一卷羊皮,上頭寫滿了隸文。

 厚土祭司把手中的羊皮卷遞給劉宸,道:“我們三位祭司各有專長,大祭司是主修精神之法的,這是修練的法門,是曆代祭司從古籍上抄錄下來的。”

 劉宸接過來一看,見是自己能認的文字,滿心歡喜。

 他好奇地問了一句:“你們兩位是主修什麽的?”

 厚土祭司道:“我主修空間之法,她主修預測之法。”

 “空間之法?”劉宸有些好奇,問道,“就像剛才的元力之門?”

 厚土祭司道:“對,那其實是一個很特別的微小空間。”

 劉宸明白了,他想了想,又問:“我看你們的元力可以抵擋敵人的攻擊,而我的元力卻不能,這是怎麽一回事啊?”

 先知祭司笑道:“那是另一種法門,是祭司的基礎功課。”

 劉宸喜道:“我想學啊。”

 先知祭司往一個箱子走了過去:“記載修練法門的書卷應該放在這裏。”

 她打開箱子,翻找了一下:“果然是的。”

 劉宸接過書卷,打開看了一下,上頭的文字也是隸文。

 他收獲滿滿,自然十分高興:“多謝先知祭司,厚土祭司。”

 先知祭司道:“等你把該學的東西都學會了,就可以隨便去哪了。你抓緊時間好好用功罷,目前的形勢很危急,留給我們的時間恐怕已不多了。”她說著便要離開。

 劉宸忙道:“請稍等,你能和我說一下你所預測到的事嗎?”

 先知祭司回頭轉身,她想了想,終於開口

 “對於我們的前路,我預測到了三個畫麵。第一個畫麵已經兌現了,那就是三大祭司的光輪有一個墜落在古戰場,第二個畫麵還是在古戰場,但那時依然有三個光輪,其中一個卻變成了藍色,下麵站著一個身染藍光的少年,由於畫麵模糊,分不清男女。”

 劉宸驚道:“藍光……難道那是我?”

 先知祭司道:“還不確定。我們當時覺得那可能是女神降臨,但是自從遇到你之後,我們覺得是你的可能性很大,這就是大祭司臨終前一定要把神職傳給你的原因。”

 劉宸瞪大著眼睛:“有這麽玄乎?”

 “有些事情,我也說不清楚,我的預測之法,都是按照古籍來的。”

 “好罷。那第三個畫麵呢?”

 “第三個畫麵是一片耀眼的光芒,分不清在哪裏,隻看得見一個黑色的影子,也不知道那是什麽東西。我猜想那就是神秘之門裏麵的場景,可能凶險難料。”

 劉宸心中的震驚實在難以言喻,過了半晌才道:“好了,我沒有問題了。”

 兩位祭司微微點頭,先後走了出去。

 三日後,明月宮來人將大祭司的遺體接了出去,埋葬在明月宮後麵的禁地裏。

 經過這三日的苦修,劉宸學會了很多使用元力的本領,連厚土祭司的開門之法都被他學會了,可以說他已能自由出入這座石殿。

 他自認已完成了祭司的功課,便找到兩位祭司請辭。

 “先知祭司,厚土祭司,我想……我該離開這裏了。”

 先知祭司上下打量了劉宸一番,查探著他身上的元力情況。

 經過初步觀察,她還算滿意,指著一旁道:“你將大祭司的光輪用起來看看,隻要能施展自如,且不碰到這裏的任何一樣東西,就算你達到了作為一名祭司的條件。”

 劉宸意念一動,將大祭司的光輪移了過來。

 先知祭司道:“你滴一滴血過去,用心感應,與其建立契約。”

 還有這說法?劉宸略感詫異,伸出一根手指,往輪刃上輕輕抹了一下。

 光輪被染上鮮血的刹那,忽然鳴響了一聲,上頭的光芒竟然逐漸變成了藍色。

 先知祭司和厚土祭司瞧得神情一呆,叫了聲:“女神在上。”

 藍光亮起的那一瞬間,劉宸心神一震,他感覺自己仿佛到了一個奇妙的空間。

 他打了一個激靈,意識回到現實中來,當瞧見了光輪的顏色,無不驚詫莫名。

 “這……”

 厚土祭司笑道:“看來你預測到的第二個畫麵已經有答案了。”

 先知祭司點頭。

 她朝劉宸道:“不要多想了,你把光輪用起來試試。”

 劉宸將元力湧出,光輪上的藍光越發耀眼,殿內猛然起了一陣大風,藍色的光輪已隨著他的意念倏地飛轉起來,在殿內留下了一道道難以分辨的影子,漂亮極了。

 先知祭司不由發出一聲驚歎。

 “這真是一位天才,短短幾天時間的修練,竟抵得上我們幾十年的苦功。”

 厚土祭司欣然道:“看來天意如此啊。”

 劉宸忍不住問了一句:“你們在這待了幾十年了嗎?”

 先知祭司道:“我們都是一百多歲的人了,上一任大祭司已快兩百歲了。”

 聽到“上一任”這三個字,劉宸心中刺痛了一下。

 他心道看來修練暗元能長壽啊,據說無極宮的兩位真人也有近兩百歲了。

 厚土祭司道:“把光輪停下來罷,你已經是一位合格的祭司了。”

 劉宸大喜,將光輪收回,輕輕放在一旁。

 先知祭司語重心長地道:“從現在開始,你就是一個真正的元武雙修之人了,希望你能善用自己的能力,造福萬民。”

 劉宸滿心歡喜,連連點頭。

 他想了想,又問道:“你知道這世上最厲害的元武雙修之人是誰嗎?”

 先知祭司道:“在我們這一世界,元武雙修最厲害的是軒轅大帝。”

 劉宸奇道:“我們這一下世界?難道……”

 先知祭司尷尬一笑:“有些話你不必太認真。”

 劉宸略一錯愕,既然對方不願多說,問了也白搭,幹脆做個識趣的人罷。

 他便不再多問,一想到軒轅大帝,心中崇拜至極,喃喃自語起來。

 “軒轅大帝……那可是我們的始祖啊,我就以他為榜樣了……”

 他怔怔發了一會呆,這才想起今次來找兩位祭司的目的。

 “兩位祭司,既然我已達到了你們的要求,這便告辭了。”

 他早已表達過自己的想法,所以兩位祭司也不挽留。

 先知祭司道:“大祭司請便。”

 聽得這一聲“大祭司”,劉宸的心中極為複雜,這可是一份沉重的責任啊。

 劉宸出了石殿,徑自朝妘家村外麵走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反正離燕山遠一點再說。

 他忽然被自己這個想法嚇了一跳,看來自己還是放不開與妘綺柔的那段感情。

 他在心中告訴自己,不要去想那些煩人的事情,但各種記憶卻紛遝而至。

 他想到了失蹤多年的恩師,想到了天音教的二小姐,想到了京城裏的那位姐姐,想到了滿頭銀發的大祭司,他的心中實在淒苦。

 他現在隻想找個沒人的角落,好好地灌幾碗烈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