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賽日。

兩支賽區地頭蛇的表現被觀眾們尤為在意,即使nd戰隊再加上八分,em也是總積分榜第一。所以今年,這兩家誰奪冠,誰雙冠。

而且將是世界賽上第一個雙冠。

依舊是競技體育最原始的入場方式,按照積分高低入場,em戰隊走上主舞台,金發碧眼的主持人示意他們站到自己旁邊來接受賽前采訪。

而在艦隊之初是以“銀河戰艦”為標簽的august在經曆了賽前嘻嘻哈哈賽後癡癡傻傻,也終於在一年中乏善可陳的戰績裏意識到自己招募的這些各位置頂尖選手在根本的配合上有大問題。

所以當em接受采訪的時候毫無疑問主持人問到了隊長路輕中國賽區今年新建的august戰隊有什麽看法。

路輕回答,“有些事兒吧就像生日願望一樣,說出來就不靈了。”

翻譯難住了,琢磨了半天也沒琢磨出該怎麽跟主持人解釋路輕的話。

前期叫囂得滿城風雨,網羅了中國賽區最能打的四個人組一支紙麵戰力爆表的戰隊,卻不成想這四個單拎出來都能算是明星選手的銀河戰艦在配合上打得稀碎。

所以“銀河戰艦”這個美好願望就真的成了生日願望,不靈了。

原本august在中國賽區還上能打em下能壓製al,不料這麽一年輾轉下來居然要依靠餘子慕這塊遮羞布來保住底褲。

然而來了世界賽,眼看遮羞布要變成裹屍布,卻也無能為力。

em之後上場的是韓國賽區地頭蛇nd,這幾個年輕人被扣八分後依然滿麵春風,笑著朝觀眾席揮手致意。

而今天的em被國內水友下了個死命令:讓nd再加八分也追不上來。

接著是海選一路搏殺殺進小組賽殺進決賽殺紅眼的bs,沒有俱樂部,沒有讚助,隊服上隻有隊標和國旗的四個少年,他們走上主舞台好像在提醒觀眾們──這才是純粹的電競。

這四個小孩兒踏進總決賽,無形之間微妙地把人們帶回了那個電子競技的蠻荒年代。他們每個能賺錢的比賽都打,四個小孩兒東拚西湊,打網吧賽,當代練,做陪玩。報名打海選,成為中國區預選冠軍,再東拚西湊哼哧哼哧趕赴北美,這不就是……十年前的那些人嗎。

那些人後來怎麽樣了。

有些被忘記了,有些熬出頭了,有些成了神話。

但賽程資料裏永遠都有他們,他們窮到和隊友共抽一根煙,住不起賽場附近的酒店去睡公園,沒有俱樂部不被賽事方重視,隻能在賽場走廊上席地而坐抱著懷裏的外設包等待入場。

所以說初心,對bs來說,純粹的電競就是初心。

這一年裏bs參加過的比賽寫了整整三頁a4紙,隻要有錢,隻要不觸及他們的底線,什麽賽場他們都上。

em、nd、bs,這三個總積分榜前三的隊伍入場後,現場完全沸騰了起來。

戴上耳機,路輕回頭看了眼隔了幾排的bs,看不見人,隻看見了隊標。

“等我退役了能把fighter買過來嗎?”路輕問。

雲爍翻了他個白眼,“假設你二十八退役,八年後的事情,八年後人家什麽身價你還不知道呢。”

路輕歎氣,“你居然想讓我打職業打到二十八,你是真不拿贅婿當人看啊。”

語音頻道裏鄒嘉嘉沉默了片刻,然後對舒沅說:“二百,打完發我微信。”

路輕“嗯?”了一聲。

舒沅憤恨地歎氣,一整個人就是“沅哥對你很失望”的表情。

“你倆賭啥了?”路輕問。

“賭以後你倆孩子跟誰姓。”舒沅說。

路輕嘖嘖兩聲,“這也值得二百?二百得賭我倆誰生吧?”

雲爍巴掌都抬起來了,但後麵站著裁判,收手了。

最後粉色小熊進場,十六支隊伍到齊,開啟本年度世界賽最後的狂歡。

解說就位,場館內世界各地的粉絲們齊聚一堂,大屏幕上最後一條廣告結束,中文直播間內的彈幕每條線路都是爆滿。

“歡迎到絕地求生全球總決賽,第一場依舊是我們熟悉的艾倫格!”

“是的!”另一個解說接上,“我們看見決賽日除了nd沒有隊伍跳機場,而且另一邊p城的話em……也沒有跳,em選擇了靶場,不過bs和pb在跳點上有了衝突!”

“決賽日的p城的確是p城大舞台能打你就來,但是這邊bs在槍。械上不是很樂觀,近戰上隻有一把akm。”

bs和粉色小熊在近點互相試探的時候,一個噩耗傳來,正在靶場悶聲發大財的em發現刷了個機場圈。

這將是一條凶險又漫長的跑毒路。

路輕深吸一口氣,“首先,找到四輛車。”

機場在艾倫格是個神奇的地方,在普通玩家裏玩得菜的,玩得好的都愛跳機場,開掛的愛跳機場,賣掛的也愛跳機場。

機場也留下過不少人的傳說,比如“強如外掛,不過半個路輕”。

路輕做為機場惡霸,曾手刃穿牆、刀斬透視、誅自瞄、屠鎖頭,以一己之力淨化機場環境,導致一時之間開掛用戶都蹲在他直播間,看他上了飛機再排遊戲。

不過今時不同往日,昔日機場的王今朝進不去機場。

“衝橋嗎?”鄒嘉嘉問。

“等等。”雲爍思忖片刻,“回頭。”

反向跑毒,第一個圈並不疼,雲爍想回頭的原因很簡單,他們從靶場千裏迢迢來機場,此時四周鴉雀無聲,而賭橋的多半是滿編隊。可能他們已經截了不止一個隊,這時候火力無法抗衡,他們得有槍。

“走。”路輕說,“起把狙。”

後方毒圈來車,且是兩輛。這時候該怎麽做,答案呼之欲出,舒沅和鄒嘉嘉立刻展現出老隊友的默契,“進加油站。”

這個遊戲裏,想著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最後都死了,每個人都想做黃雀,但每個人都是黃雀。

“看好。”雲爍說,“他們兩輛車一個隊的,後麵那輛到橋中間的時候我們撲過去。”

上帝視角下,導播的鏡頭也在這架橋上。

“此時em戰隊依然在安全區內,但後方趕來的wild戰隊已經要衝進圈裏,勢不可擋,他們是滿編隊,而且四個人三把滿配步。槍和一杆大狙!”解說帶了點情緒,他真的很希望北美wild能帶走賭橋的nd。

沒錯,機場賭橋的正是韓國隊neverdie。

另一個解說笑笑,“側翼還有em,em這是想趁火打劫啊,挺好的,讓兩個裝備精良的隊先打起來然後趁你病要你命……噯等等!看p城!”

來不及了,導播反應已經夠迅速了,但還是沒趕上bs的子彈快。

粉色小熊全隊被bs摁在p城處決了,沒留活口。

直播間裏的中文解說一時間說話沒過腦子,脫口而出一句“nice”。

橋上,wild和nd迎麵相撞,在連天的炮火中em從加油站竄出來四個人,直奔槍。戰現場。

粉色小熊全滅後緊隨其後的是他家大哥nd,wild戰隊幸存一人跳海逃生,本次大橋爭奪戰的勝利者是後來加入的em。

起拴狙、起步。槍,血打滿藥帶上,剛想著衝進機場腹地時,刷圈了。

安全區刷在機場北。

“我靠,這麽好的圈不會來一隊怪物吧。”

“雲爍!”路輕打斷他施法,“這是天命圈,嘴下留情,寶貝兒。”

您點的因果律武器已生效。

bs戰隊以碾壓之勢從毒圈殺出一條血路,帶著孤勇之氣扛毒進入安全區。同時em在機場大清掃,al被卡死在圈外,韓國隊無一生還,獨聯體地區僅存活一人苟在機場獨木難支,轉眼間尚有一戰之力的居然是中國隊和中國隊。

場上剩餘存活6人,em2人,bs3人,獨聯體1人。

孤狼苟得很好,且擺明了就是要苟名次,bs仗著三人準備掃圖,而em在存活路輕和雲爍的情況下,兩個人起了雙狙。

聽聲辯位。

路輕:“反斜坡來人了。”

雲爍:“你先我先?”

路輕:“你先。”

話音剛落,雲爍直接衝出掩體,全息準鏡裏能看到雲爍的彈道精準全部打在腦門上,擊倒換子彈的間隙,對方隊友衝過來準備搏命。

嘭。

拴狙的槍聲在機場上空回**,bs戰隊失去兩名選手,同時雲爍直接淘汰獨聯體賽區唯一的孤狼,bs剩1,是他們的狙擊手fighter。

最終路輕直接露頭跟他對狙,2打1,吃雞,加八分。

無論結果如何,bs這個年輕的隊伍能在第一次參加世界賽上獲得這麽高的積分已經超出所有人的預想。

第二局、第三局,主題變成了“他們終於回憶起被em支配的恐懼”。

第四局,逆天改命,august也終於在總積分榜上劃下屬於自己濃墨重彩的一筆。

第五局,粉色小熊又被bs摁著打,誰都不知道這群人是怎麽在亂軍叢中精準找到這個隊的,像被標記了一樣。

第五局的em沒有給看客們留給太多懸念,倚仗鄒嘉嘉精準無誤的側翼切入,把nd永遠埋在沙漠地圖,自此,地圖上還能與em一戰的人,不多了。

第六局,是em戰隊強勢掃圖的節奏。

競技體育永遠是崇尚強者的地方,一戰功成,世界賽曆史上第一個雙冠隊伍出爐。本屆世界賽冠軍戰隊,在線上線下無數觀眾麵前演繹暴力美學。

初來乍到的路輕,和拿過冠軍頂著巨大壓力的雲爍,不被看好的莽夫鄒嘉嘉,毫無亮點的舒沅。

當所有人都覺得這支em今年要做背景板,但冥冥之中天道不測造化弄人,銀河戰艦隕落後,打穿海選預選的bs折戟沉沙。

兩次世界冠軍,這對cn電競來說無疑是裏程碑式的意義。

隊員們摘下耳機,觀眾席震天動地地喊著“em!em!em!”,大屏幕是導播鏡頭,在em隊員的每個人身上拍特寫。

拽了吧唧的少年人這時候放棄了所有表情管理,四個人亂七八糟地抱在一起,鄒嘉嘉在扯著嗓子跟路輕說什麽路輕也聽不見,因為場館的音樂鼓點和主持人祝賀的聲音好像充斥在整個加州。

煙火、彩帶、鮮花。

蔣經理和張妙妙衝上來把國旗遞給他們,又一次國旗插在洛杉磯。

路輕走到冠軍獎杯麵前,凝視了片刻,把他拿下來,遞到雲爍手裏。

後來路輕再回憶奪冠的那天,其實很多細節都想不起來了。像做夢一樣,他的記憶好像止步在拿下耳機的那一刻。

那一刻,他第一件事是回頭看一眼積分榜。嗯,和他想的一樣,em還在第一。

所以他當時沒有太大的波瀾,奪冠好像隻是一件合情合理的事情,是一件必然會發生的事情。

這就是積分賽製的好處,大概能看到自己最終能走到哪裏。不像moba那樣一朝潰敗永不翻身,還沒反應過來,就要收拾行李打道回府。

至於後來在采訪中問到路輕,你在獎杯麵前站了大概三秒鍾,當時你在想什麽?

路輕回答的是:想兩年前,雲爍是不是也站在這裏,看著冠軍獎杯。

那天鄒嘉嘉從舞台下來後一路抱著獎杯不撒手,瘋狂自拍,發給爸爸媽媽,發給女朋友,發在同學群,發在俱樂部群。

舒沅也播了通電話回家報喜,還有蔣經理和張妙妙,看著周圍一幹在分享喜悅的人,路輕掂著手機,想著這時候徐懿安睡了沒,要不要給他打個電話。

他發現這個時間除了徐懿安,他也不知道還能給誰分享。

然後嗡的一聲,微信上跳出來shield老教練的消息:恭喜啊,打得漂亮!

回複:謝謝教練。

“路輕,過來。”雲爍叫他。

路輕原本坐在沙發上,雲爍在休息室的自動販售機那兒買咖啡來著,於是他走過去,過去了發現雲爍在視頻,對方是他媽媽。

“阿姨好。”路輕打招呼。

然後有點尷尬,尷尬中又帶了些無措。

雲爍媽媽的視頻畫麵有點卡頓,音畫不同步,但路輕還是聽清了,她說:“恭喜你們呀,回來給你們做好吃的。”

網絡實在不好,說了兩句便掛斷了。

然後蔣經理叫他們來拍合影,獎杯放在正中間。

哢嚓。

畫麵裏的每個人都是欣喜的表情,他們拿下了大部分同齡人難以企及的榮耀,他們把國旗升在美國加州,兩次。

萬裏之外的祖國亦是沸騰,雙冠王回國的那天機場像是來了什麽頂流巨星。

路輕緊緊抓著雲爍的手,他們坦坦****走在無數鏡頭前,昂首挺胸。

後來這張路輕一手扶著行李箱一手牽著雲爍的照片,成了雲爍媽媽的手機屏保。

兩個高高瘦瘦的男生一前一後,不卑不亢,自然得像是世界本來就該這樣。這張照片在微博上點讚最高的評論是:帽子墨鏡都不戴,就怕你認不出來!媽媽愛你們!

然後被路輕逮捕了這是個男媽媽。

回國後沒有第一時間回家,而是回總部開了個會。頭兒發了獎金,又聚餐,最後當然是功勳領隊張妙妙在假期前壓榨完世界冠軍的最後一點點精力,讓他們去參加了烈火tv的采訪。

采訪的最後問到隊長路輕和雲爍的感情,路輕說,喜歡就是喜歡了,他是我從深淵爬上來,爬到筋疲力盡,眼看要掉回去的時候,抓住我手腕的人。

而問到雲爍的時候,雲爍則給出了截然不同的回答,“路輕像流浪狗,你對他好一點點,他能靠著著這一點點溫暖獨自活很久,這誰能忍心呢?”

假期裏雲爍帶他回家了。

回國是十二月初,假期在十二月的中下旬和元旦並在一起。

回想當年正是元旦假期路輕拖著髒髒的行李箱搬進em基地,一年後的元旦假期雲爍帶他離開了基地,帶回家去了。

還是那個溫馨的小公寓,鵝黃色的燈光,窗明幾淨的客廳,路輕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穿著,這已經是他來的路上第三次檢查自己。

“夠帥了。”雲爍白了他一眼,“換鞋。”

路輕悻悻地換上拖鞋,“怎麽家裏沒人啊?”他把買的禮物和營養品放好。

“說是買什麽醬菜去了,那家醬菜要排隊的。”雲爍把行李箱拎起來,“拎你自己的,把箱子放屋裏。”

雲爍的房間不大,這是路輕第二次來。

小房間裏塞兩個大男人逼仄了許多,雲爍一轉身就能跟他撞個滿懷,“唉,房間太小了,你把箱子塞櫃子上麵吧。”

按平常,路輕非得趁他撞上來的時候占個便宜,但他現在滿腦子都是一會兒要和雲爍媽媽吃飯,此時像個被輸入編程的仿生人,哦了一聲立刻抱著箱子舉過頭頂塞到衣櫃上麵。

雲爍憋著笑,正好手機響了,他邊笑邊出去接電話,“喂媽。”

“啊?”

“哦……行啊。”

“沒事沒事,快回來吧,餓死了。”

“怎麽了?”路輕追出來,“是不是阿姨改變主意了讓我自己走?”

雲爍想揍他,“想什麽呢,別緊張了,一會兒來一個更緊張的。”

“誰啊?”路輕的腦子迅速轉了一波,“哦,未來後爸?”

“嗯。”雲爍點頭,“怎麽樣,現在是不是不緊張了。”

路輕想了想,捋清了關係,“我現在是女方家屬。”

“對。”雲爍點頭。

不僅不緊張了,甚至還有點囂張。

他倒要會會這位了。

不多時,有鑰匙插進鎖孔的聲音,進來一男一女。雲爍的媽媽路輕是見過的,於是殷勤地上前打招呼,把她手裏的大包小包都接過來。

順便快速審視了一眼那男的。

看起來還行,外貌憨厚,衣著普通,還算禮貌。姓鄭。

到也是個實誠人,言談舉止並不滑頭,還塞了兩個紅包給他們。

說實話看見他掏紅包的時候路輕和雲爍都愣住了,尤其是看見那紅包的厚度,路輕嚇得差點掉筷子。

接著雲爍的媽媽也擦擦手進了臥室,再出來時又捏了倆紅包。

“這還沒過年呢,鄭叔,媽。”雲爍放下筷子,“幹嘛呢,我倆剛拿完世界冠軍,都這麽大了不合適了。”

“是啊。”路輕從小就沒收過紅包,一時間衝擊力有點強,還有些抗拒,“不了吧,這應該我們倆給您二位紅包的。”

“拿著吧。”雲爍媽媽把紅包擺到路輕麵前,對路輕說,“起先聽說你們在一塊兒的時候,我心裏還揪著,但又想想,隻要人在,好好的,比什麽都強。”

路輕一時啞然,看向雲爍,雲爍重新拿起筷子,“嗯,收著吧。”

路輕在雲爍家裏住了一整個元旦假,由於對老舊房屋的不信任,這幾天兩個人相敬如賓舉案齊眉,連直播都鴿了,兩個人坐在客廳抱著電腦玩三國殺。

再後來歸隊那天鄭叔來送他們,四個人又一塊兒吃了頓飯。

這次吃飯就比較輕鬆了,雲爍開車,所以路輕陪鄭叔喝了幾杯。

不料這個路輕看著挺囂張多喝兩杯就迷惘,一斤下肚,和鄭叔倆交談甚歡,臨到最後已經口無遮攔。

鄭叔說:“我這個年紀能碰上你媽媽這樣知書達理又溫柔貼心的人,是我八輩福氣!”

路輕說:“那可不,我媽還有我男朋友這麽個乖巧懂事又省心可愛的好兒子!”

鄭叔說:“她總說她是帶著一個小拖油瓶跟我處對象,你瞧瞧,這哪能叫拖油瓶啊!”

路輕打了個酒嗝,神秘兮兮地搖頭。

“不是一個,是兩個。”路輕正色,“我是贅婿,也算拖油瓶。”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