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中的浴堂殿中,到處忽然又響起了幾聲驚呼尖叫。控鶴都、龍虎軍兩撥宿衛軍旅在朱友珪、韓勍的指揮下動作迅速,而要盡快控製住此處宮殿四周的道路要隘。

也總有些內侍宦官與宮女留在殿中,聽候朱溫隨時要宣人前去侍奉,然而大批如狼似虎的軍健忽然撲倒麵前。難免也有人下意識的喊出聲來,而下一刻,便有軍健惡狠狠的撲上前去,無論閹人還是女子,直接被捅穿的身子,白刀子進、紅刀子出,而當即倒地斃命!

以後不少人嚇得噤若寒蟬,立刻被殺入浴堂殿的軍士給控製住。然而朱友珪、韓勍親自統領著數百軍健,又迅速朝著朱溫所處的寢宮逼近時,又與幾個內侍宦官撞個正著,而去了勢的閹人突然受到驚嚇,所發出的尖叫聲,聽起來也是格外的刺耳:

“大……大膽……要幹什麽……這是要造反不成!?”

“救命……呃!”

“你們膽敢擅闖陛下寢宮……啊!”

寢宮前麵頓時鮮血橫流,前列數十軍健,也已經轟然撞開了殿門。然而就在這個時候,朱溫披頭散發,赤著雙腳,肩上胡亂披著件袍子,而隻著條明黃色的褻褲便已朝著殿堂這邊奔來……

照例荒**行事,然而今日朱溫倒沒有與自己的兒媳行苟且之事,而是正與召入宮不久的一名禦女進行激烈而又親密的互動時,殿外響起的尖叫聽不真切,然而很快的,便又有激烈的撞門聲傳入耳中。

當朱溫渾身一震,連忙側耳傾聽。戎馬半生的他,又察覺到這是大批持刃披甲的軍健湧入宮中時,所發出那亂哄哄的腳步聲依稀的傳來……便立刻意識到十有七八是宮內有軍旅嘩變!

立刻又從臥榻上跳起身來,拋下仍是不明所以的禦女不顧,朱溫便從房中疾竄出來。畢竟也是謀劃誅殺皇帝的主使之人,朱溫的第一反應,便是立刻要尋路從此處逃脫出去,先確保性命無虞,再徹查出到底又是哪個賊子膽敢引兵進犯寢宮!

然而剛剛衝到了寢宮正堂的朱溫,便駭然望見宮門口處烏壓壓的人頭湧動,大批軍卒銳士,也早已占據出入寢宮的必經之路……而又見那一眾軍士身著梁國宿衛軍旅製式的衣甲,朱溫倒抽了一口涼氣,當很快的他盡量擺出副威嚴霸道的模樣,並大聲叱喝道:

“爾……爾等好大的膽子!竟膽敢行刺朕意圖叛亂!爾等可想清楚,就算朕今日要為賊臣所害,可是大梁諸路軍旅,也勢必要會師討伐弑帝這等不赦大罪的賊子!爾等為虎作倀,待伏法受誅時,非但各個要淩遲處死,親屬族類,也要夷盡殺絕!

姑念爾等不知情由,朕隻要徹查到底又是哪個賊臣膽敢有此歹心!除主謀禍首之外,隻要你們轉而來保駕護朕性命,明日便厚封重賞,君無戲言,必是恩命立至!”

率先湧殺入寢宮的控鶴、龍虎兩軍兵卒,本來一步步的向朱溫那邊迫近過去,而且大多人神情冷漠。然而朱溫老辣奸詐、反應極快,他此言一出,也登時使得在場不少軍卒止住了步子,臉上一時間也流露出躊躇遲疑之色。

而朱友珪、韓勍二人,已然站在殿門口冷眼朝著裏麵望去。卻忽然聽見朱溫人急智生,開始鼓動嘩變軍旅再倒向他保駕……韓勍惡狠狠的暗罵了聲,手按刀柄,正要有所動作時,朱友珪臉上卻仍掛著猙獰而又殘忍的笑意,並陰聲說道:

“也當真不愧是父皇……已是死到臨頭,卻仍要鼓唇弄舌,而仍舊不肯認命啊……”

然而朱友珪正說著,忽然他雙目一瞪,低聲喝道:

“馮廷諤!你不是說朕待你恩同再造父母,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也誓要報答麽?今日也正是你報效朕的時候!”

“遵命!”

朱友珪的身後,忽然躥出了一道黑影,又迅速撞開前麵排成隊列的軍卒,嗆啷啷利刃出鞘的聲音乍起,撩出的那一道寒芒,也驟然朝著朱溫那邊襲攻了過去!

畢竟朱友珪不擇一切手段要做梁國皇帝,也曾考慮到無數種可能,甚至弑父篡位的計劃,這些年來也在他腦海中演練過許多次……要做成這樁大事,不但必須把握住時機,還要栽培出幾個武藝高強,並且隻會忠心於自己,便是讓他手刃皇帝也不會皺下眉頭的心腹死士。

這個馮廷諤,便是經由朱友珪考察之後親手栽培,而後刻意施恩予惠於他的最合適人選。他非但武藝出眾、出手狠辣,為人又是極認死理,被安插進長安宿衛軍行伍當中後仍是隻忠於朱友珪,對朱溫卻別無忠心可言。

朱友珪讓他出手殺人,無論是梁國帝君,還是他主子的親生父親……馮廷諤便如隻忠於一人的凶殘獵犬,隻要接受到命令,他便再不顧其它,隻管要把目標徹底咬死!

而朱溫麵色蒼白的來回張望,腦筋卻轉得飛快,正試圖繼續遊說這一撥未必知道底細的宿衛軍士倒戈之際。他便望見那一道黑影撞得幾個兵卒趔趄的避開,而正堂內點點燭火,映著在那把鋼刀鋒刃上時,朱溫也大致瞧清朝著他衝來的那人眉宇間滿含殺意,而眼中神色也甚是決絕!

“控鶴都……還有你馮廷諤……果然……果然是朱友珪那個逆子,要害朕的性命!”

朱溫驚嚎著拔足便逃,眼下的他形貌猥瑣,舉止又是格外的狼狽驚慌,也再無往日那股狠戾威壓的氣度。馮廷諤雙眼死死瞪視過去,身形忽的暴躥而起,手起刀落,卻是發出“鐺!”的一聲勁響,而躲在了正堂當中矗立的柱子上。

即便以往廝殺征戰時磨礪出的身手早已荒廢……可性命攸關的要緊時候,朱溫拚了老命的繞柱奔走。雖然那般惶恐落拓的模樣,與發瘋癲狂的老漢也沒什麽兩樣。但朱溫一邊慌張躲避馮廷諤劈斬過來的鋼刀,一邊仍扯著嗓子大聲疾呼道:

“朱友珪!朕早懷疑你這畜生心懷鬼胎,隻恨朕顧念父子情分,而未曾除你免絕後患!在場眾將士聽著!這孽子弑君弑父,大逆不道,禽獸不如!又如何會厚待軍中將士?爾等卻當真要為虎作倀?還不快助朕誅殺孽子賊臣!”

當朱溫歇斯底裏的話語傳入耳中時,朱友珪麵色愈發狠戾沉毒,滿腔無窮的恨意與怨氣似是幾乎要破體而出……可忽然間,他又狂笑不止,也幾近癲狂之態,隨即邁步也踱入寢宮當中,當朱友珪再向那邊狼狽奔走的父親望去時,他笑得咬牙切齒,語調中也透著一股強烈的陰毒:

“弑君大逆不道?父皇當初卻又是如何對待唐廷皇帝的?而您善待軍中將士?您便顧念父子情分麽?嗬嗬……父皇,孩兒痛下決心,如今務必做成這樁大事,這可都是跟您學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