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開春,凍土才剛開始解凍,天氣也還沒有完全轉暖的這段時期……鴨綠江以北便有不少生女真部族,積極踴躍的渡江過去,襲擊泰封國治下領地。
如今泰封國王建已廢除新羅時期基於血緣關係,原則上身份世襲不變的骨品製度,可是照樣設立嚴格的社會等級製度,劃分貴族、兩班、良人、賤人四個等級。眼下雖然大致仍參照新羅官製,但是為了拉攏各地豪族進行廣泛聯姻,又任命功臣賜予封地,所以各地世家享有特權,所以軍事製度較為混亂,地方上私兵盛行。
可是渡過鴨綠江的生女真人,也不管你是地方上豪族的私兵,還是直屬於泰封國朝堂的軍隊……總之隻要是身著泰封製式衣甲的,乃至具備官綬印信的地方土豪,都是他們興匆匆要襲擊擄掠的目標。
與中原的城池相較,當初的新羅,如今的泰封治下各地城牆又普遍偏矮,這也就更難阻扼生女真諸部的燒殺搶掠……相繼有二十餘處城郭被攻破遭受洗**,這也在泰封國內立即引起軒然大波。
其餘各處世家土豪也都空前緊張起來,他們沒有想到鴨綠江北的生女真人,竟會渡江主動清晰過來,現在也都進入了緊急戰備狀態,一時間警哨密布、探馬往來,無論是泰封國官軍,還是各地土豪士兵,將官士兵也盡是衣不解甲、枕弋而眠,唯恐那些剽悍生猛的女真人突然殺來。
在此期間,經過幾個月時間整頓的魏軍也已有所動作……各路兵馬按調令向遼西行進,目標所向,便是位於臨近後世遼寧省,地處內蒙古赤峰市翁牛特旗海拉蘇鎮境內的木葉山生態旅遊區一代……
契丹國都所在臨潢府西樓,也位於後世內蒙古自治區的赤峰市地界……所以魏朝調度兵馬從遼西地界進發,幾乎也可以說時伸手可及。察覺到魏軍已經開始向木葉山的方向靠近過來,契丹方麵果然不能就此放棄本族的聖山祖地……即便是以寡敵眾,也仍要嚐試抵擋住魏朝的攻勢。
雖然冬季已過,眼下仍屬於春寒料峭,天氣涼颼颼的,木葉山一脈大川當中霧靄飄渺,樹木的枝芽才剛剛重新長出……出了木葉山,便是是號稱八百裏瀚海而水草豐美、牛羊肥壯的疏林草原。
魏朝已經開始派遣部隊押解著車仗,陸續至木葉山麓集結,準備安營紮寨,搜山檢嶺,探清到底又有多少契丹人會守護他們的發源地……
而周圍的山林當中,說不上什麽時候便會有騎兵突然殺出,很快便列成楔形衝鋒陣勢,快馬加鞭,直朝著魏軍車仗衝殺過去之時,那些騎士還要用契丹語惡狠狠的喊道:
“殺!將侵犯木葉山的魏人殺盡除絕!”
即便突然有敵騎殺出,可是訓練有素的魏軍將士迅速就地步陣,行動舉止整齊如一,很快便已是刀槍林立、弓弩上弦……旋即便是一排利箭激射而去,狂奔過來的契丹騎陣前列登時一陣混亂,催馬疾進的騎兵趕忙遮擋閃避,可是也仍不麵有些人當即中箭落馬。
……畢竟契丹眼下的軍力遠不及魏朝,還要兼顧國都臨潢府,所以火速退守至木葉山一帶的契丹將領耶律撻烈,所統領的兵馬也不過兩萬餘人……所以在魏朝各路軍旅集結完畢之前,他也隻能不斷的派兵進行襲擾,迂回奇襲,竭盡所能毀掉敵軍的輜重補給。
可是契丹人迫於眼下形勢,能夠采用的手段有限,魏軍當然有所防備……就等著對方主動冒頭,再按部就班的盡數殲滅……
木葉山西麵紮下的一處營盤當中,諸部契丹將兵來去匆匆,也都是一副如林大敵的模樣。而此處紮下的軍寨營盤,都是挖土成壕、樹木為柵,其中皮帳連成一片,眼下仍有士卒在忙忙碌碌到處走動著,按所部上官的號令,搬運滾木擂石,又在通往高處的地界設下荊棘鹿砦,以盡可能阻擋外來的敵軍衝殺上來,進而控製住此處木葉山的整片山區。
饒是如此,臨時紮下的營盤軍寨仍顯得有些簡陋。畢竟在木葉山中建起了契丹始祖廟,奇首可汗在南廟,而可敦於北廟,並繪塑二聖並八子神像,也都是如今契丹族裔所信奉的祖宗先人……按說遼朝曆代帝君、契丹皇族貴胄到山中祖廟祭拜,可山間若是大興土木的興建軍寨堡壘,也就未免有些煞風景了……
而木葉山地處於內蒙古高原,與遼西地區的交界地帶,本來也算是契丹國的腹地,然而無論是如今在位的耶律德光,還是契丹一眾將領,當初卻沒有料到漢臣盧文進複叛出走,投從魏朝,並鼓動遼西諸地的漢人軍民易幟重歸中原王朝,而致使他們的聖山眼下幾乎完全暴露在敵軍的攻勢之下。
而契丹新近湧現出來的將才耶律撻烈,此刻就坐在中帳當中,他靠著火爐,聽著屬下稟說軍情,臉色卻漸漸沉了下來,眉頭緊蹙著,眼中也盡是憂慮之色。
“撻烈沙裏……可恨南朝興師動眾,果然是要來侵占我契丹的聖山了……由兀鐸統領的兩千兒郎,本來按您的軍令前去攻打行進至山麓的魏軍輜重,卻不料派出的遠攔子卻也遭受伏擊,未能及時報訊示警,兀鐸與兩千騎軍,反而被三路南朝兵馬合圍,也隻剩下十幾個人僥幸潛入山林中逃脫,其餘人等,也盡數折了……”
耶律撻烈聽罷,臉上所籠罩的陰霾似乎又濃鬱了幾分,他也很清楚相較於契丹軍旅,中原的軍隊對輜重補給更為依賴……可是魏軍明顯也推斷出己方的計謀所在,反過來已吃掉了契丹派出的奇襲兵馬,耶律撻烈深知看魏朝這般陣仗,那麽將在木葉山下集結的軍旅也隻會越來越多……
然而木葉山雖然是契丹人的祭天之所,同樣被視為本民族根源的發祥地,實則山勢也算不上如何高聳陡峭……難道僅憑在山上紮下的軍寨死守,而以契丹人並不擅長的戰爭方式死抗到最後一刻?
耶律撻烈很清楚若是對付騎兵相對稀缺,運動戰能力遠不如契丹騎眾的中原軍隊。縱然敵軍聲勢浩大,也完全可以迂回截斷對方的糧道……可是魏朝偏偏向來也很注重騎兵的編製,而且已經占據遼西全境,於各處道路要隘也必然會有所防備,那麽契丹騎兵如若膽敢迂回抄後,那便是深入敵境,到時也很有可能成為丟出去打狗的肉包子,隻會一去不返……
眼下派出去的兩千騎兵,便是反而被魏軍的幾撥騎眾合圍幾乎全滅……偏偏木葉山又是契丹人心目中的聖山,絕非可以輕易舍棄的領地,耶律撻烈心想如若隻能死守山嶺高處設下的軍寨,也就相當於被牢牢的拴死在此處……契丹人如果不能在草原上,利用騎兵的機動性來回奔襲遊走作戰,那麽戰力恐怕還要再打上幾分折扣。
然而過了半響,耶律撻烈忽然起身,還是斷然說道:
“即便無法幹擾南朝敵軍在木葉山下集結,我等也隻有死守而已……畢竟這裏是我契丹的祖山聖地,如若畏敵退避,致使先人祖廟為外敵掌控……我還怎配說是白馬奇首、青牛可敦的後裔子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