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往往就是這樣,有些好事,你越是想得到卻越不容易得到,越是不去想,反而卻在不經意間得到了。

方銳在五一農場組織科工作了幾年後,農墾局黨委按照上級黨委指示精神,下發了相關文件,要求各農場黨委領導班子裏要配備一名年輕的女幹部,條件是必須具有國民教育的大學文憑,年齡在三十五周歲以下,特殊條件的可以放寬到四十歲,在基層單位工作過或有一定基層工作經驗的科級幹部。有特殊貢獻的可以適當放寬到基層主要領導幹部。

五一農場黨委領導接到通知後,梁崇明笑了起來:“按照通知上的這些條件,好像是給方銳量身定做的標準。在咱們五一農場,隻有她才符合這些條件的。因為要說從基層單位做出特殊貢獻的幹部中去選拔推薦,五一農場暫時還沒有。所以從基層單位黨支部書記或分場場長中選拔推薦不到這樣的人;非農業單位也找不到符合這些條件的人。”

賀誌誠已經到齡退休了。新任五一農場場長蘇寶山已經在五一農場工作兩年多了。他笑著接過梁崇明的話題:“按照局黨委選拔任用幹部的條件,據我所知,在五一農場女幹部中,有的年齡符合要求但不是國民教育學曆,有的具有國民教育學曆,但沒有基層工作經驗,更不要說在基層分場工作過了,有的具有國民教育學曆,目前也在科級領導崗位上,又有基層工作經驗,可已經到了快退休的年齡了,隻有方銳是完全符合條件的!”

梁崇明讚同蘇寶山的說法:“蘇場長,我看我們還是召開一下常委會議,讓其他常委們再想想有沒有符合條件的人選。如果有符合條件的人選,就多上報幾人;如果沒有符合條件的其他人選,我們再在常委會上討論是否將方銳上報上去。”

蘇寶山表示同意。

在重新建成的五一農場機關大樓黨委常委會議室裏,各個常委們把每個單位的領導幹部都過了一遍,也還是隻有方銳符合條件,再說了,方銳不僅是國民教育的大學生,又是送到黨校學習過兩年的,差點被黨校留用了,還是在黨校裏就入黨了的。

梁崇明根據各常委們的意見,最後決定將方銳報上去,並要求黨委辦公室盡快調出方銳的簡曆,以及近幾年來的工作情況上報到農墾局黨委組織部。

方銳作為處級後備幹部人選報到農墾局後,曾經擔任過五一農場組織科長的農墾局黨委組織部長馬承剛看到五一農場黨委推薦的後備幹部名單,點頭笑了起來。他對方銳的情況比較熟悉,他認為,在五一農場,也隻有方銳是最符合條件的人選了。於是,在農墾局黨委常委會上,他將方銳的情況向局黨委各常委們作了詳細說明,農墾局許多常委領導這才知道方銳就是五一農場金秋文化藝術節的創辦人之一,也是農墾局的文化藝術節發起人之一。因為自五一農場金秋文化藝術節成功舉辦幾屆以後,農墾局各農場都有了自己的文化藝術節。黨委常委對她的提拔都沒什麽意見,何況五一農場黨委常委、政治部主任陳方已經調走兩個月了,這個位置還在空缺著。政治部編製雖然撤銷了,但其職能還在,隻是稱呼改變罷了。這樣,方銳就很順利地擔任了五一農場黨委常委、紀委書記,進入處級幹部行列。按照黨委的分工,方銳除主管紀委工作外,還分管組織人事、宣傳教育、文化衛生等工作。

人一旦有了權勢,身份也馬上變得高貴起來。

方銳自從擔任了五一農場主管紀檢監察,分管組織人事、宣傳教育、文化衛生等工作的黨委常委、紀委書記後,上門請示的、匯報工作的,登門看望的、請求幫忙的更加繁多起來,這時方銳才真正感到婆婆劉思佳說的話真是經驗之談。過去那些機關裏見了自己不服氣、連理也不想理自己的人,這會兒也在尋找機會和自己說話甚至套近乎了。

不過,長期的機關工作經驗和做組織工作的謹慎態度使方銳的警惕性仍然很高。因為她知道,這些人是衝著自己手中的權力而來的,如果沒有了這些權力,自己的門庭絕對沒這麽熱鬧的。所以,不管是以匯報工作名義套近乎也好,還是以登門看望名義拉關係也罷,方銳都能按照原則辦事,該辦的立即辦,不該辦的也向人家解釋清楚,從不輕易接受別人的饋贈,更不拿原則做交易。因此,她的工作能力和為人的口碑得到了五一農場幹部職工的好評。

花開花又謝,冬去春又回,方銳在五一農場擔任黨委常委、紀委副書記已經五年了。

五年來,五一農場麵貌也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基礎設施建設加快了步伐,通向各分場的道路都鋪上了柏油,各分場的土塊房子不見了;同時,她分管的工作也在有條不紊地進行。最讓方銳感到高興的是,在分管教育工作中,她狠抓教育教學質量,注重充實師資力量,學校應屆畢業生考入市重點中學提高了五個百分點,居其它農場前茅。醫療事業發展也較快,正在籌資擴建醫院門診樓,雖然資金還有很大的缺口,但畢竟建設計劃已經列入場黨委的考慮範圍了。

擔任多年領導,方銳雖然更懂得協調的重要性,因為許多工作是要和上下級之間打交道的,禮尚往來是避免不了的,可煩惱也隨之而來。上級之間的拜訪,同級之間的相互走動,下級的回訪,親戚朋友的來訪等等,都需要經濟作支撐。如果不去應付這些事情,又似乎和社會交際的風氣格格不入。現在的人去看望另一個人,空著手是絕對不行的,那樣人家就會覺得你沒誠意,或者說是你太小氣甚至太吝嗇了。

方銳真不明白,生活水平提高了,物質豐富了,職工生活富裕起來了,為什麽庸俗的人際交往也泛濫起來了?不知從何時起,社會竟變成了這樣:人和人之間的往來如果沒有金錢和禮物作媒介,似乎就沒有誠心了,似乎就沒有感情了。想想自己那時根本沒靠禮尚往來去博得名利,該得到的也得到了。自己雖然年齡不算大,可越來越看不明白了。她時常想:如果放在現在這種環境裏,自己就不一定走上領導崗位了。因為自己不善於也不願意把大量的精力放在這上麵。

雖然國家已經實行“雙休日”了,但因為農場工作比較忙,還沒執行“雙休日”政策,職工們根本就沒有“雙休”過,而機關裏的星期天能休息一天,就已經很不錯了,如果遇上特殊時期如春耕春播、抗災自救,三秋拾花等,機關就沒有星期天了,也要掛鉤到基層農業單位去開展支農活動。

這一天,方銳難得休息一天,想將房子收拾一下。

讓方銳感到頭痛的是,生活水平提高了,自己職務提升了,住房條件也改善了,已經從當初結婚時的普通平房搬到了單門獨院的小二樓裏,這是五一農場每個黨委常委領導幹部的標準住房,可煩心事也多起來了:原來居住的平房隨便收拾一下就行了。現在不同了,不僅牆麵裝修得潔白耀眼,連地麵也貼上了瓷磚,滴上一點水被踩上了,如果不及時擦去,就會留下印跡,隔上兩天不打掃,就似乎將這樣好的房子糟蹋了似的,再加上南疆一年四季難得下一場雨,風沙大灰塵也大,夏侯雨每天都在跟隨領導跑車,也顧不上收拾。即使有時休息了,如果不逼著他,他也不願意幹家務活。因此,方銳不得不過上幾天就要仔細收拾一下。

方銳正在專心地收拾著房子,喻金生和李春華夫妻倆來到她家。因為在自己分娩期間,喻金生和李春華百般照顧,方銳始終有一種感激之情,再加上過去都在一個單位,所以這些年來,他們兩家一直來來往往的。看到他們兩口子來了,方銳連忙放下手中的活,給他們讓座。

喻金生小心翼翼地坐下,李春華似乎很家常,看到方銳將地板拖了一半,接過拖把就要幫助拖,方銳說什麽也不讓她幹。李春華笑了:“方書記,都是老朋友了,何必分得那麽清是你的活我的事的?”

方銳也笑了:“春華姐,你到我家裏來就是客人了,不能做這活,還是我自己來幹吧!”

“喲,看方書記說的,我不能做這活誰能做?難道我的身子比方書記的身子還金貴?”李春華說完,又奪過拖把要幫助拖,方銳還是堅持不讓她幹,李春華這才笑著鬆開了手。

看到喻金生坐在沙發上默不作聲,李春華開口了:“方書記,我們這次來,想求您幫個忙!”

“春華姐,什麽事?你盡管說,隻要不是違背原則的事,我能辦得到,一定幫助辦理的。”

“是這樣。”李春華說,“方書記,職工醫院副院長李遠釗已經退休好幾個月了,到目前為止,還沒人接替他的位置。您是分管醫院工作的領導,隻要您幫忙給說上一句話,我們家的喻金生接任副院長是沒問題的。喻金生這幾年在醫院裏幹得還不錯,技術上不用我多說了,方書記您是知道的,上上下下對他的工作能力和團結上也是認可的,讓他當副院長,我想是不會引起別人反感的。”

聽了李春華的話,方銳笑了笑:“春華姐,不是我推辭,醫院裏的工作很特殊,喻醫生的技術水平我是知道的,這幾年她還不斷派出去學習培訓和進修,應該說在咱們五一農場職工醫院裏,人稱手術‘一把刀’是名副其實的了。但擔任院領導是要經過醫院支部研究推薦,組織部門考察,向幹部職工進行公示。如果公示結果沒有異議了,黨委常委會上討論後,才能任命的,不是某個領導說了算的,更不是我個人說了就能算數的。”

“方書記,您是分管醫院工作的,您向院領導們說上一句話,他們還不都聽您的?再說了,提拔一名副院長,黨委也是要征求場裏分管領導意見的。”李春華趕緊說。

“春華姐,還是那句話,不是我推托,醫院黨支部和醫護人員的推薦才是最關鍵的,因為支部成員和醫護人員們最清楚醫院裏的情況了。隻有醫院黨支部和支部主要領導作出決定後,交給職工大會進行表決。如果表決通過了,再由支部寫出推薦報告交到組織部門,最後才能上常委會研究決定。如果黨委常委會議討論通過了,還要公示一周,在公示期間沒有收到反映存在的問題了,才下任命通知的。”方銳仍然耐心地解釋著。

聽了方銳的話,李春華立即胸有成竹起來:“方書記,這些程序我都知道的。不過請方書記放心,醫院那邊的事我們是能做好的,隻是上常委會的時候,請方書記多幫忙。我們主要是害怕在常委討論會上出差錯,那時候再去彌補的話,已經來不及了,所以想請您幫個忙,在常委會上幫忙說句話。事情能不能辦成,我們全家都會感謝您的。”

見李春華把話說到這個份上,方銳隻好鬆口:“春華姐,如果組織部門上常委會研究了,我會注意這件事情的,我可以在常委會提出自己看法的,但如果醫院那邊不能推薦,沒有上常委會研究的機會,我就沒辦法了。”

“謝謝,謝謝方書記。還是那句話,事情能不能辦成,我們都會感謝方書記的。”李春華說完,連忙站起來:“方書記,您接著忙吧,我們就不打擾您了。”

李春華趕忙告辭後,就和喻金生一起離開方銳家。

要說憑醫療技術的話,喻金生確實很有實力的。這幾年,他在五一農場職工醫院裏,已經是首屈一指的專業技術人才了。外科醫生李伯康身體不是很好,已經沒有能力也沒有想過要和他競爭了,其他醫生就更沒有技術能力和他競爭了。雖然在專業技術上沒有人能夠和自己競爭,但此時的喻金生心裏仍然很清楚,醫院裏的事情比較複雜,別看那些平時不善於說話的人語言上從不表露不出什麽,可他們的背後往往站著一位場領導或是機關職能部門的主要領導。就說那個說話還有些口吃的鄧學林吧,在醫院裏連安裝個水和電都很吃力,因為是一名副場長的小舅哥,卻主管著醫院的水電以及餐廳等工作,聽說還要提拔為醫院後勤管理部主任哩!因此,在這樣的環境下,喻金生做人是很小心的,他特別注意處理好和周圍醫護人員及勤雜職工的關係,對領導的話更是唯命是從。因為他知道:不得罪人,特別是不得罪領導,既能得到實實在在的經濟利益,又能得到提拔的機會;不得罪醫護人員,自己提拔了,他們也不至於議論紛紛;不得罪勤雜工,他們也是醫院的一員,手中也有一票投不投給自己的權力;不得罪退休院領導,可以從外圍哪怕是在語言上幫助自己一下,對自己也是百益無害的。

喻金生的這些想法和做法確實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五一農場職工醫院上上下下對他的評價都是不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