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蓮劍仙不知道，閣主還無意中幫他避免了一場殺身之禍。
山下。
清風客棧。
餘老魔麵前擺放著一隻法螺。
從法螺中傳來了季長生和季長生周圍人的聲音。
此前青蓮劍仙丹青閣主包括李嫦曦的談話，自然也都傳入了餘老魔耳中。
觀主之前給季長生傳音，說此刻山下應該會有餘老魔的人暗中窺伺，讓他隨機應變。
觀主包括玲瓏仙子都沒想到，餘老魔親自來了。
隻能說，已經死了一個私生子的情況下，餘老魔對於自己的另一個兒子十分看重，為此不惜冒了點生命危險。
但凡讓玲瓏仙子發現，他是有可能回不去的。
不過餘老魔覺得自己閉關了二十年，實力也精進了一大截，不說打的過玲瓏仙子，但是保命的本事還是有的。
當然，餘老魔並不想驗證這件事。
他離開天魔教和玉玲瓏離開玄都觀不同，不會那麽大張旗鼓。
所以直到現在，觀主和玲瓏仙子也並不知情。
餘老魔自然也沒有搞大動作。
能竊聽季長生他們的談話，餘老魔用的是小手段，而不是大動作。
說白了也很簡單，隻要他悄無聲息的在一個玄都觀普通弟子身上放了“竊聽器”，自然就能聽到季長生的談話。
最初聽到青蓮劍仙想做季長生的父親，餘老魔隻是冷笑，眼神中出現了濃鬱的殺機。
別人怕青蓮劍仙，他可不怕。
他隻怕玲瓏劍仙。
敢跟他搶兒子，他有絕對的把握把青蓮劍仙變成死蓮。
直到丹青閣閣主出現，餘老魔才收斂了殺機，若有所思。
以餘老魔的眼界，當世能入他眼的人不多。
而帶領丹青閣實現中興的江士毅，就是其中一位。
季長生聽出了江士毅對他的招攬，餘老魔自然也聽出來了。
“玲瓏飛升後，正道仙門的魁首基本就會是江士毅。慕仙雖然執掌玄都觀，但是資曆還太淺。想要一呼百應，至少還需要幾十年時間。
“江士毅欣賞長生，這倒是一件好事。李青蓮不值一提，但被江士毅看重，說明長生即便在玄都觀混不下去了，也可以去丹青閣另起爐灶。”
想到這裏，餘老魔微微有些猶豫。
“相比起聖教，丹青閣的確是更適合長生發展的地方。”
在這方麵，餘老魔心裏還是有逼數的。
天魔教的環境和丹青閣的環境擺在那裏，一個是物競天擇適者生存，一個是碧血丹心正氣浩然。給任何一個父親選擇，恐怕都會把自己的孩子送入丹青閣。
現在的餘老魔，也是一個父親。
“有那毒婦在，長生即便留在聖教，他的安全也未必能得到保證。江士毅百年來知行合一，帶領丹青閣實現中興，人品、韜略、手段、格局、氣魄，都值得信任。
“若長生能得到他的指點和真傳，也許會有更加光明的未來。”
餘老魔認真的為自己的孩子做考慮。
原本得知了季長生的身份後，他是打算把季長生接回聖教的。
現在，他開始改變自己的想法。
如果隻是留在玄都觀，餘老魔不認為和玲瓏仙子結下如此恩怨的季長生能有什麽大發展。
但是去丹青閣的話，似乎季長生的發展前途驟然打開。
當然，餘老魔不會天真的認為得到了江士毅的看重，季長生的未來就一片光明。
“任何地方，都逃脫不了背景、人脈、資曆這些東西，不過長生既然拜了李青蓮當義父，若是再暗中加上我的幫助，似乎真的大有可為。屆時我掌魔道，長生掌正道，天下豈不是盡在我們父子之手？”
餘老魔越想就越是怦然心動。
他原本給邴子平安排的就是這個劇本，所以才暗中安排邴子平拜入玄都觀。
現在隻不過是換了一個男主角。
稍微改動一下背景，這個劇本一樣成立，不影響最終的成片質量。
“如此一來，盛國那邊就要做些準備了。倒是也簡單，盛國當年本就是從嬴國劃分出去的。嬴國當年的那群老家夥還沒死光呢，一直想收複盛國。各大宗門不會允許這件事情發生，都在盛國有自己的謀劃。亂世之秋，百戰之地，長生想要在盛國撥亂反正……嘿，真是一個天生的丹青閣道子。”
餘老魔笑了。
在盛國，反派是當年站在嬴國對麵的所有宗門。
而丹青閣，是當年各大頂尖宗門中，唯一一個旗幟鮮明支持嬴皇的。
季長生此去盛國，想要重建秩序，帶領盛國百姓安居樂業——在餘老魔看來就不可能。
因為修行者和普通人在本質上就不可能共贏。
喊喊口號也就算了。
真要是去付諸行動，立刻就會意識到這世道的殘酷。
“也好，讓長生去看一看真正的世界，他就會知道我這個父親的重要性，我也好幫他布局日後的未來。”
餘老魔最終改變了主意，悄然從清風客棧退去。
……
三途河。
此方世界禁區之一。
傳說中，“三途河”是生界與死界的分界線。水流會根據死者生前的行為，分成緩慢、普通和急速三種，故被稱為“三途”。
渡過“三途河”的方法隻有一個，那就是登上“三途河”上的渡船，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而船資，則是靈魂！
也就是說，此河理論上不渡活人。
也因為“三途河”的特異之處，“三途河”天然便成為了黃泉宗的屏障。
渡過“三途河”，便是黃泉宗。
渡不過“三途河”，便成為“三途河”中的水鬼，死後不入輪回，陷入永遠無法轉生的痛苦和能腐蝕靈魂的劇毒中，受盡黃泉宗的折磨與奴役。
想要進入黃泉宗，入門費用，便是一個靈魂。
但凡拜入黃泉宗的弟子，手下都沾染了無數的冤魂，這也是黃泉宗被認定是魔道門派的最大原因。
即便隻是去黃泉宗做客，也要提前準備好靈魂作為船資，否則也沒有進入黃泉宗的資格。
而今日，黃泉宗迎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船夫”看起來是一個年老體弱的婆婆，聲音沙啞：“客人，不付船資，不得上船。”
“你不記得我了？”
“船夫”抬頭。
細看。
隨後，年老色衰的臉上出現了極度恐懼之色。
“是你，玉玲瓏！”
玉玲瓏滿意的一笑。
“看來你還沒忘記當年是我殺了你，我還擔心你死後記憶沒有複蘇呢。”
“船夫”：“……”
沉默了片刻，“船夫”大聲威脅道：“玉玲瓏，你不要囂張。就算你再厲害，我們黃泉宗上千門人一擁而上，你也未必能把我們全部殺光！”
這次輪到玉玲瓏沉默了。
愣是沒理解對方到底是在威脅自己還是在求饒。
搖了搖頭，玉玲瓏也懶得分辨。
“去叫你們門主來。”
她來是找黃泉大帝的。
隻不過黃泉宗的人全都是陰間人。
或者說已經不是人了。
一點不接地氣，隻接地府。
玉玲瓏等閑也不想去黃泉宗墳頭蹦迪，不過因為白家的事情，她還是特意跑了一趟。
黃泉大帝很快就出現。
不快不行。
玉玲瓏找上門來，整個黃泉宗都很慌，現在是一級戰備狀態。
“玲瓏，你怎麽突然上門了？”
黃泉大帝一身黑袍，卻戴著一個白色的麵具。
若是季長生看到了，隻會想到三個字：無臉男！
但實際上，玉玲瓏到現在都不知道黃泉大帝是男是女，也不知道黃泉大帝的本相如何。
“有事你傳音符上和我說一聲不就好了。”黃泉大帝道。
黃泉大帝也有點慌。
之前他和玉玲瓏關係還不錯。
屬於不打不相識。
這句話翻譯一下就是：
他被玉玲瓏打了。
然後相識了玉玲瓏。
後來玉玲瓏說她和白骨夫人有些因果，所以兩人就建立了交情。
這些年來，黃泉宗雖然一個個都是陰間人，視陽間規矩如草芥，但都很精準的沒有招惹玄都觀，所以黃泉宗和玄都觀在明麵上的矛盾不多，黃泉大帝和玲瓏仙子自然也就一直保持著交情。
突然之間被玲瓏仙子找上門，黃泉大帝還是第一次。
玉玲瓏看了黃泉大帝一眼，然後皺眉道：“黃泉，別裝傻，我能感受到你身上有上界氣息，你應該剛剛收到了白骨夫人的法旨吧？”
黃泉大帝語氣瞬間肅殺起來。
“你真是因為這件事來的？”
玉玲瓏頷首：“夫人怎麽說？”
黃泉大帝直言道：“殺掉那個叫季長生的弟子，仙子要攔我嗎？”
“當然。”
黃泉大帝提醒道：“夫人告訴我，你並沒有完成和她的約定，欠了她的因果。”
這是實話。
玉玲瓏坦然承認：“我的確欠了夫人因果，日後定有所報，但黃泉宗不能傾全宗之力追殺季長生。”
黃泉大帝：“……仙子，你不覺得自己很不講道理嗎？”
玉玲瓏微笑：“還輪不到黃泉宗教玄都觀講道理，這個世界我擁有對道理的最終解釋權。”
黃泉大帝怒火上湧：“仙子，夫人在上界也已經站穩了腳跟，並且得到了白虎神君的庇護。”
玉玲瓏繼續微笑：“我想玄都祖師也不介意和白虎神君講一講道理，黃泉，我勸你不要給夫人招災惹禍。”
白虎神君，位列四靈聖獸，不好得罪。
但也僅僅是不好得罪。
太清一脈，就不是不好得罪的問題了。
這是絕對不能得罪的勢力。
“黃泉，你要和我比拳頭，還是要和我比背景？”
玉玲瓏也不廢話，直指問題核心。
黃泉大帝陷入沉默。
比拳頭，那他是腦子有問題。
比背景……黃泉宗在上界的背景是白虎神君外加地府。
玄都觀的背景則是玄都大法師，玄都大法師的背後是太清聖人。
拳頭和背景都不夠打，怎麽辦？
黃泉大帝沉默良久，忽然開口：“夫人說，太清一脈在洪荒仙界有異動。”
玉玲瓏身上忽然爆發出衝天的殺氣，讓整個黃泉宗都如臨大敵。
黃泉大帝聲音低沉肅殺：“太清老爺在洪荒仙界立的是人教，以人族為根本，隻招收人族弟子。人族氣運越強，太清老爺的實力就越強。玲瓏，你讓季長生去盛國，是不是有其他想法？”
玉玲瓏平靜反問道：“我能有什麽想法？”
黃泉大帝沉聲道：“當年所有人都以為支持嬴國的大勢力隻有丹青閣，但若是沒有你攔著，嬴國早已經被徹底覆滅。江士毅當年不過是如今的慕仙，縱有才情抱負，資曆實力都還不夠。能護住嬴國的，隻有你。這些年來，明裏暗裏照拂丹青閣，幫助丹青閣重新踏入頂尖宗門之列，也是你在做的事。”
說到這裏，黃泉大帝深深的看了玉玲瓏一眼：“你想滅掉嬴國，誰都攔不住。你不想讓嬴國滅掉，我們誰也做不到。玲瓏，你實際上是支持嬴國的。換句話說，嬴國壯大，對人教有好處，而玄都觀屬於人教。我懷疑——嬴皇就是你們玄都觀甚至背後的人教培養出來的。”
哢嚓！
“三途河”上空，驚雷炸響。
玉玲瓏麵無表情的抽出了玲瓏仙劍。
“說完了嗎？”
黃泉大帝下意識退後三丈，迅速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聖人打架，神仙遭殃。玲瓏，你我不過都是馬前卒，何必如此認真。這些事情我能看清楚，其他宗門一樣能看清楚。季長生此去盛國，無需我動手，他一樣步步荊棘。我答應你，一切按規矩來，同輩之間的爭鋒，不允許老一代人出手。但我要提醒你，太清老爺的謀劃是陽謀。所以，與季長生為敵的絕不僅僅是黃泉宗。很多老爺，都不希望看到人教壯大。”
玉玲瓏冷漠道：“天上的事情，太清老爺自會操心。這個世界的事，現在由我管。大道爭鋒，有進無退。從今日始，一年之內，不允許任何元嬰以上修士進入盛國，違者斬！”
玲瓏劍令通傳天下。
四方震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