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長生這個始作俑者都被觀主秀到了,白家人自然也是又驚又怒。

他們來興師問罪之前,都以為這件事情就是季長生幹的。

可是昆嶽一脈欒脈主是玄都觀的中立陣營,一直不偏不倚,和白家素無仇怨。

他不會突然偏向觀主。

難道……真的是白冠霖自導自演?

玲瓏仙子給了白冠霖一些不為人知的底牌,白冠霖又耍小聰明,把他們所有人都給騙了?

白家人也開始懷疑。

因為白冠霖這種仙二代,還是天下第一人最小的兒子,是真的有可能做出這種看起來很蠢,實則無法無天的智熄操作。

而一旦真的是白冠霖自導自演,白家這次就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蔣伯卿作為白家這一次被推出來衝鋒陷陣的大將,不願意接受這個現實。

他努力掙紮道:“欒脈主,能否讓我看看?”

欒脈主看了蔣伯卿一眼,不滿道:“你在懷疑我的眼力?還是在懷疑我的公正?”

“不敢。”蔣伯卿急忙道:“隻是茲事體大,我必須要確保萬無一失。”

“也罷。”

欒脈主點了點頭,但是並沒有把紙條遞給蔣伯卿,而是直接將其顯化於半空,然後動用法力,催動了沉香紙和點化墨的不凡之處。

片刻之後,大殿之內香氣彌漫,讓人聞之便心曠神怡,甚至感覺神魂清明,境界有些許精進——這正是沉香紙的妙用。

與此同時,大殿柱子之上雕龍畫鳳。

伴隨著點化墨的墨香,雕刻在柱子上張牙舞爪的巨龍甚至掙紮著伸出了一隻龍爪。

事實勝於雄辯。

“的確是沉香紙和點化墨。”

“沉香紙是白家特產,外人沒有渠道買賣。點化墨更是丹青閣珍藏,儒門那群家夥自成一體,與我們往來不多,也隻有看在玲瓏師姐的麵子上,才贈了白家一些。”

“季長生怕是都不知道這兩樣東西的存在,更遑論以此設局了。”

“觀主說的對,手段低劣,心思詭詐,可惜了。”

“白冠霖……唉,知人知麵不知心。”

“她什麽都好,就是後代都不成器。”

“浪費老夫半個晚上的時間,竟然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自導自演,真是無聊。”

……

所有人的臉色都不太好看。

包括白家人。

白家人這一次本來是興師問罪的。

他們以為自己是占理的那一方,肯定能大占上風,甚至逼迫觀主讓步獲得超出預期的收益。

萬萬沒想到,他們竟然被自己人給蒙在鼓裏。

是的,他們現在也相信了季長生是無辜的。

一切都是白冠霖自己幹的。

觀主配合的太好了。

白冠霖的人品……也屬實不過硬。

所以當所有證據都指向白冠霖時,大家都下意識就信了。

隻有季長生和觀主知道白冠霖有多冤枉。

但是他們肯定是不會替白冠霖伸冤的。

相反,他們隻會落井下石。

季長生站了出來,義憤填膺的開口:“事實真相已然明了,弟子請觀主主持公道,為弟子伸張正義。”

觀主猶豫了一下。

然後斟酌著開口:“長生,我知道這一次委屈你了,但是白冠霖畢竟身份不同。”

觀主的言下之意是咱們可以汙蔑他,冤枉他,這些都可以解釋成磨礪他的心性。

但是不能做的太過分。

可惜,季長生痛打落水狗:“凡俗世界有句俗話——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白冠霖縱然身份尊貴,難道就能視宗門法規於無物嗎?弟子不服。”

觀主:“……”

其他人也驚愕的看向季長生。

好家夥。

這小夥太猛了。

果然有李嫦曦的風範。

李嫦曦也感覺師弟英果類我。

既然師弟不想息事寧人,她也不再低調,開口為師弟助拳:“白冠霖算什麽東西?他的身份在我師弟麵前就是個屁。我師弟乃南極長生大帝轉世,區區白冠霖,竟敢汙蔑我師弟,以下犯上,當處極刑。”

觀主揉了揉腦袋。

鍾華歎了一口氣。

欒脈主仰頭望天。

蔣伯卿低聲暗罵:“該死的,李嫦曦又犯病了。”

你沒辦法和一個精神病人計較。

更何況玲瓏仙子還特別欣賞這個精神病。

他們拿李嫦曦是真的沒有辦法。

“聽說有人要處置霖兒?”

突兀之間,白冠霖扶著一個老態龍鍾的老太太走了進來。

全程沒有任何人阻攔。

當觀主看到這個銀發老太太後,更是瞳孔劇烈收縮,第一時間從座位上起身。

“老夫人,您怎麽來了?”

老夫人被白冠霖攙扶著,說話都有些喘,但語氣卻十分不客氣:“有人要殺我白家麒麟兒,老婆子再不過來看看,白家就真的被人生生冤死了。”

這次輪到觀主額頭出現冷汗:“老夫人您說的哪裏話。”

季長生雙眼微眯,悄無聲息的靠近了李嫦曦。

李嫦曦的聲音也傳入了季長生耳中:“師弟小心,這是白家一個老不死的,她的身份有點特殊。”

不用李嫦曦說,季長生也看出來了。

這個老太婆的身份絕對不是一般的特殊。

看起來似乎沒什麽法力,隨時有可能駕鶴西去的樣子。

但是……自從她出現後,觀主變的十分緊張。

不止是觀主,所有人都變的十分緊張。

而且除了李嫦曦外,其他人都在第一時間站了起來迎接這個老太婆。

“她無意間救過我媽一命,白家的興盛也由此而來。”

季長生了然,穩住心神,準備隨機應變。

這時候,老太婆一句話,讓季長生喜出望外:

“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你們說是我白家人栽贓陷害,白家說是你們殺人滅口。既然大家都不承認,那就測功德吧。玄都觀功德第一,殺死諸多玄都觀弟子,功德之氣必有顯示。”

老太婆看向季長生。

白冠霖怨毒的目光也看了過來:“季長生,你死定了,馬上你就會原形畢露!”

季長生眨了眨眼。

他當然不害怕測功德。

之前季長生去幻境刷功德,防的就是這一手。

甚至如果他狡辯不過去,觀主和李嫦曦保不住他的話,他就直接亮功德,找玄黃功德塔保護。

觀主——李嫦曦——玄黃功德塔,三位一體,季長生才敢幹一票大的。

不然他不會在玄都觀就這麽大開殺戒。

看起來是冒險,其實季長生當然是認為他能平安無事。

現在事情的進展完全在他的預料之內。

但是季長生拒絕順坡下驢,反而十分憤怒,演戲演到位,不能現在就讓白家看出來他有恃無恐。

季長生沒有搭理白冠霖,直接看向老太婆,沉聲問道:“你在教觀主做事?”

所有人:“……”

知道季長生猛。

但在白家老夫人麵前還能這麽猛,他們著實是沒想到。

“我以為玄都觀是觀主說了算的,閣下在玄都觀任何職位?有何資格教觀主做事?”

季長生才不管其他人怎麽想。

他隻知道他對觀主忠心耿耿。

觀主的敵人,就是我季長生的敵人。

觀主苦笑連連:“長生,這是白家的老太君。”

季長生內心了然。

那就是類似於《紅樓夢》裏賈母的角色了。

在家族當中,看起來地位最高,輩分最高,一言九鼎。

然並卵。

賈家最後還是千紅一哭,萬豔同悲,落的個白茫茫大地一片真幹淨。

季長生不卑不亢,連觀主的麵子都不給,直接問道:“白家的老太君,和我們玄都觀有什麽關係?還沒有人回答我的問題,她在玄都觀任何職位?有何資格教觀主做事?”

觀主內心暗爽,果斷住嘴。

他當然也煩白老太君這種倚老賣老的東西。

誰願意頭上弄一個老古董供著?

觀主又沒有受虐症。

但是他不能直接開團。

可季長生幫他開團,他當然作壁上觀。

觀主不開口,觀主的親信嫡係就不會開口。

他們不是季長生,也沒有猛到主動挑釁白老太君的地步。

但李嫦曦是二班大佬,笑著開口:“她在玄都觀沒有任何職位,不過她是白家的老太君啊,當然就有資格教觀主做事了。”

季長生冷笑道:“玄都觀是第一仙門,也是整個世界靈氣最充沛的地方。我記得我在外門學過門規,非玄都觀弟子,除非經掌門同意,否則不允許踏足玄都觀山門,擅入者死。觀主,請問這位白老太君出現在我們玄都觀,經過你的同意了嗎?”

觀主輕咳了一聲,實話實說:“沒有。”

季長生朗聲道:“那弟子請戒律堂秉公執法,處死這個老太婆,以正門規。”

戒律堂執法長老直接大聲咳嗽了起來。

己方陣營出現一個猛將,真是一件令人開心的事情。

但是真的太猛了。

他有點接不住。

別說他了,觀主都接不住。

觀主解釋道:“長生休要胡言亂語,白家為玄都觀立過大功,白老太君德高望重,玲瓏仙子也十分尊敬,你不得無禮。”

季長生反問道:“弟子學習的門規,是要經過現任觀主的同意,外人才可以滯留玄都觀,難道觀主是在暗示玲瓏仙子退位不讓權?”

觀主“勃然大怒”:“放肆,玲瓏師姐高風亮節,又豈會在乎名利。念你年紀尚輕,本座暫不追究你臆測玲瓏師姐的責任。再有下次,嚴懲不貸。”

季長生不畏強權,鐵骨錚錚,再次反問道:“既然如此,難道這個老太君不是違反了我們玄都觀的門規嗎?觀主對弟子如此苛刻,對外人卻如此軟弱,弟子不服。”

李嫦曦補刀:“師弟啊,你不服也沒用。誰讓你是個破平民出身,人家白老太君是白家老祖宗呢。觀主欺軟怕硬,區別對待,都是很正常的。你要學會接受,學會感恩,誰讓你沒有一個有錢有勢的老子呢。”

觀主麵色陰沉,似乎對季長生和李嫦曦的指責十分憤怒,卻礙於門規,拿季長生和李嫦曦沒什麽辦法。

不過在場的除了白冠霖,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

誰都能看的出來,季長生和李嫦曦一唱一和就是在幫觀主開團。

他們是一夥的。

果然。

觀主沉默了一下,也懶得裝了。

季長生和李嫦曦都幫他鋪墊到這個份上了,他再不抓住機會將白老太君趕下山,那過了這個村就沒有這個店了。

觀主這種老銀幣,抓機會的能力是頂尖的。

所以觀主對白老太君苦笑道:“老太君,您看這……唉,嫦曦和長生雖然都是我的晚輩,但是他們都拿門規說事,我也不能無故處置他們,讓您看笑話了。”

觀主的麵色陰沉是假陰沉。

白老太君的臉色難看是真難看。

不過她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了下來,沉聲道:“玲瓏才剛剛卸任,就人走茶涼,果然是人情冷暖世態炎涼,老身也是領會了。”

季長生直接懟了回去:“老東西,少給我倚老賣老。玲瓏仙子願意讓你留下,是她的情分。觀主讓你下山,是你的本分。一把年紀了,還拋開事實不談玩道德綁架,真是丟人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