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姐，你管管長生。”
玉玲瓏剛結束了和季長生的通話，就看到師弟急匆匆的跑來了。
額頭的冷汗清晰的表達了觀主現在的心情。
“他這是要往死了得罪菩薩啊。”
玉玲瓏此時已經鎮定了下來：“無妨，我當年也殺過七個觀音殿脈主，菩薩還是有大心胸的，並沒有追究。”
觀主：“……師姐，你覺得長生能隻殺七個嗎？”
玉玲瓏無法反駁。
以季長生的行事風格，七個脈主確實很難滿足他的胃口。
“還有，師姐，你是知道給菩薩麵子的，並沒有在觀音殿總殿大開殺戒。但長生根本不知道給人留情麵，他一門心思刷功德，根本不在乎後果，肯定會在觀音殿總殿大開殺戒。”
觀主很慌。
觀音殿遠沒有玄都觀的底蘊，也沒有玄黃功德塔這種神器鎮山，所以是可以被挑翻山門的。
但是你挑翻了觀音殿的山門，就等於徹底惡了觀世音菩薩。
上了觀世音菩薩的黑名單……一般人真頂不住。
觀主不想季長生出事，也不想玄都觀被牽連。
但季長生幹的這些事情，無論是他還是玄都觀，都根本罩不住。
玉玲瓏抬手壓了壓，示意觀主穩住。
“齊國的事情，季長生已經打了一次菩薩臉了，菩薩也沒怎麽樣，這是一個很正向的信號。讓他去觀音殿總殿逛一圈，能印證很多事情。”
觀主一愣。
他隻是年輕點，但毫無疑問是不傻的。
從玉玲瓏此時的態度中，他察覺到了很大的問題。
“師姐，我怎麽感覺你現在有點樂見其成？”
“是有點。”玉玲瓏沒有否認，她對觀主還是信任的，直言道：“我甚至在想，要不要動手把觀音殿改造成長生殿。”
觀主不害怕了。
他認真思考起來。
季長生見誰都敢殺，觀主對季長生是沒有底的，根本不知道季長生是否有什麽更深遠的圖謀，還是隻是單純的想刷功德。
但是他對師姐還是了解的。
“師姐，菩薩有問題？”
玉玲瓏道：“現在的問題是，菩薩看起來沒問題。”
觀主：“？”
“菩薩如果沒問題，封神大劫發生的事情就有問題了。”玉玲瓏看向觀主：“師弟，你的腦子比我好用，你幫我分析一下。如果觀世音菩薩，也就是當年闡教十二金仙之一的慈航道人沒有問題，那祂為何要叛出闡教加入西方教？”
觀主以慈航道人沒有問題為邏輯基點去推演，然後整個人麵色一白。
玉玲瓏沉聲道：“放心，天機已亂。現在隻是談論聖人，是不會被聽到的。”
觀主麵色微緩，但聲音還是十分沉重：“如果慈航道人沒有問題……有問題的就很有可能是元始天王。”
玉玲瓏微微頷首：“和我想的差不多，天王座下十二金仙，慈航、文殊、普賢和懼留孫全都加入了西方教。要知道天王收徒，心性、福源、人品缺一不可，都是經過重重考驗才拜入了天王門下。結果卻有三分之一的親傳弟子選擇了叛教，西方教難道比闡教更有吸引力嗎？”
六位聖人中，除女媧娘娘高居媧皇宮，早早成了人妖兩族的聯合創始人，根本不需要費心費力再去經營之外，其他五位聖人都各有教派傳承。
太清聖人立人教，以人族發展壯大為根基。
元始天王立闡教，闡者，明也。闡教教義，便是元始天王闡明大道，教化世人。
靈寶天尊（通天教主）立截教，截取一線生機，與天爭命，主打一個桀驁不馴。所以封神大劫之時，哪怕靈寶天尊已經被諸聖圍攻，依舊試圖逆天改命，這就是靈寶天尊和截教的道。
而接引聖人和準提聖人則聯合創立了西方教。
封神大劫之時，太清聖人作為六聖的大師兄，地位超然，實力超然，是不入大劫的。而且金口玉言，欽定了他門下弟子也不入劫，其他聖人對此並無意見。
**裸的搞雙標和特權，還能讓其他聖人不敢有意見，太清聖人的實力可見一斑。
其他聖人自然也想效仿，所以女媧娘娘說我也要豁免大劫。
作為人族的聯合創始人，在人族和妖族都擁有原始股的女媧娘娘開口了，其他聖人也給這個麵子，所以女媧娘娘成為了第二個豁免封神大劫的聖人。
但隻有太清聖人和女媧娘娘是超然的，其他四位聖人既沒有太清聖人的實力，也沒有女媧娘娘的原始股，他們必須得爭。
所以封神大劫最終明麵上是商周的國戰，實際上是闡教、截教和西方教之間的戰鬥。
最終結果，西方教大獲全勝，從最弱的教派一躍而成了最強的教派。
截教萬仙煙消雲散，隻留下了靈寶天尊一個光杆教主。
闡教半殘，元始天王座下十二金仙有四人脫離闡教加入了西方教，其餘弟子在封神大劫時也屢屢吃癟。在聖人不下場的情況下，十二金仙被截教弟子各種花式吊打，裏子麵子全無。
甚至比十二金仙高一級，幫闡教鎮場子的大羅副教主燃燈道人最終也選擇了脫離闡教，加入西方教做了燃燈古佛。
若非南極長生大帝以元始天王長子的身份成功搶到了大羅名額，躋身六禦，元始天王在封神大劫之中和靈寶天尊並列最大的失敗者都不為過。
即便有南極長生大帝給元始天王遮掩麵子，依舊難掩闡教的失敗。
封神大劫之後，真正如日中天的是西方教，悶聲發大財的是人教，闡教和截教這兩個昔日洪荒最強的教派，都成為了明日黃花。
“封神大劫的結果，其實很不對勁。”玉玲瓏沉聲道：“大法師和我透露過，我也仔細匯總過當年的信息。如果沒錯的話，在封神大劫當中，以大欺小出手最多的聖人就是元始天王和準提聖人。元始天王每次出手都是毫無懸念的鎮壓對麵，可最後闡教卻分崩離析了。再想想準提聖人，以大欺小都差點失手，但西方教卻大興。師弟，是不是很不對勁？”
觀主猜測道：“那些主動加入西方教的闡教弟子，會不會就是因為準提聖人太弱才選擇加入西方教的。在闡教他們永遠要臣服在天王座下，但是加入西方教，他們有機會掀翻準提聖人。”
“準提聖人可能很弱，但是西方教另一位接引聖人可不弱。”玉玲瓏搖頭道：“肯定還有其他內幕，闡教能出那麽多叛徒，明擺著闡教內部出了問題。十二金仙在封神大劫最開始的時候，個個都被認為是福緣深厚人品高潔。傳言不能盡信，也不能不信。我想看看，菩薩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觀主提醒道：“師姐，你現在知道菩薩是怎樣的人有意義嗎？”
“當然有意義，季長生那個小家夥說過一句話——一切曆史都是當代史。如果我能知道封神大劫時具體發生了什麽事，那現在洪荒仙界發生的可能是一樣的事情，都是當年的後續。我知道了內情，也才會知道怎麽做，否則隻能渾渾噩噩，隨波逐流，最後死都死不明白。師弟，我輩修士，可以戰死，但不能做一個糊塗鬼。”
玉玲瓏飛升後，不可能一直騎牆。
早晚要選擇立場。
尤其是在封神大劫中沒有下場的人教這次主動下場了，她更加逃不過。
人生三大問題：我是誰？我從哪裏來？我要到哪裏去？
前兩個問題，玉玲瓏都能回答。
她現在要作答的，是第三個問題。
觀主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師姐，是不是有一個關於慈航道人和玉清真王的八卦？”
“是有這麽回事。”玉玲瓏的語氣開始古怪起來：“說是天王發現慈航道人和玉清真王過從甚密，一怒之下想要殺掉慈航道人，玉清真王出手救下了慈航，還因此父子反目。闡教因此分裂為兩派，一派支持天王整肅門風，一派希望慈航能活下來……這個八卦太狗血了，我不信。”
觀主猜測道：“慈航後來入西方教成為觀世音菩薩，逐漸轉為了女身，讓這個傳言在洪荒仙界愈演愈烈。師姐，有沒有可能這就是真相？”
“有可能，但是我不信。”玉玲瓏搖頭道：“我更傾向於另一種可能。”
“什麽可能？”
“年輕人等不及了，或者說不想等了。你不給的，我自己搶。”
說到這裏，玉玲瓏眼中閃過一抹神光。
觀主的眼神也瞬間出現了濃重的擔憂。
他知道，師姐不是真的相信是這麽回事，而是師姐想要相信是這麽回事。
你是什麽樣的人，你看到的世界就是什麽樣。
毫無疑問，那些天賦異稟頭角崢嶸的年輕人，都希望自己能盡快的當家做主，而不是一直聽從長輩的安排。
“師姐，其實聽長輩的安排，也沒什麽不好。”觀主提醒道。
他一直都在追隨玉玲瓏的腳步。
並沒有覺得哪裏不好。
玉玲瓏對觀主笑了笑：“師弟，如果哪一天我死了，才是你真正能大放異彩的時候。你的潛力，比你自己想象的要更大。”
觀主認真道：“我希望師姐永遠不會出事。”
“大道漫漫，無窮艱難險阻，未來的事情誰說的好。好在季長生這個小家夥敢想敢幹，讓我看到了一絲前路。也許，洪荒仙界現在發生的事情，和我之前想的全然不同。敵人未必是敵人，朋友未必是朋友，長輩也未必是長輩。”
道祖高高在上。
六聖俯瞰眾生。
玄都大法師異動。
觀世音菩薩異動。
南極長生大帝隕落。
西方教，如來佛祖似乎也有異動。
玉玲瓏默默匯總目前已知的信息，腦海中不由自主的開始出現一種可能性。
但她將自己的推測死死的壓抑在腦海深處。
且再看看。
先看看季長生這個後浪……能做到什麽程度。
她要學習。
畢竟，她去了洪荒仙界，也是一個需要力爭上遊的後浪。
……
齊國，傳送陣前。
“你真的想好了？要知道，無論你有什麽後手，去了總殿，你都是有喪命危險的。”
施瑤本著慈悲為懷的想法，對季長生做最後一次提醒。
和嬴紅葉一樣，她也猜到了餘老魔身上，不過她並不覺得餘老魔能對觀音殿造成什麽真正致命的威脅。
“餘老魔或許給了你一些承諾，但餘老魔不是玉玲瓏。在總殿，餘老魔未必能討的了好處。就算他有實力在總殿大開殺戒，你也要能撐到他動手的時候才行。”
季長生感謝了施瑤的提醒：“施道友，你說的我都明白，不過我還是相信人性本善。觀音殿奉菩薩法旨，慈悲為懷拯救眾生，我不相信高層能草菅人命。”
施瑤：“……”
她一時間竟然分不清楚季長生是真的如此天真還是在陰陽怪氣。
她自己對觀音殿的高層都沒有這麽有信心。
季長生……一言難盡，施瑤搖了搖頭，隻能祝季長生好運。
“也罷，希望你的菩薩使者身份，真的能讓華脈主多一分顧忌吧。”施瑤最後提醒道：“我已經和殿主通過氣，若你麵臨生死絕境，可尋殿主的幫助……不過能控製住一個人的手段太多了，你最好還是小心行事。”
“多謝施道友，齊國這邊的治安，就先交給施道友了。在我回來之前，不要讓黃泉宗和萬妖國的妖人霍霍齊國百姓，我不會在觀音殿總殿耽擱太久的。隻要說服那些脈主，我立刻就趕回來。”
“你真的好自信……”
季長生心道你要是能娶到我老婆你也自信。
雖然能控製住一個人的手段確實有很多，以觀音殿高層的實力，存在他甚至用不出玉劍的情況。
但是架不住我老婆的玉劍是個智能飛劍。
它能自己發揮啊，根本不用我指揮。
盛國邊境的時候，通天商會會長陸永暉的死曆曆在目。
完全就是玉玲瓏遠程遙控自己的玉劍，然後把當世頂尖仙門的掌門人給幹脆利落的殺了。
觀音殿的高層戰力自然是要比通天商會強的，但是在我大老婆麵前，螞蟻和大象根本沒區別。
一樣都是被秒殺的下場。
他此去觀音殿，最需要擔心的是菩薩會不會翻臉，以及玉玲瓏那邊會不會被別的事情牽絆到。
風險是有的，比如突然冒出來一個絕世高手把玉玲瓏纏鬥住了，玉玲瓏就有可能顧此失彼，讓他陰溝裏翻船。
但是都這麽大優勢了，要是還不敢冒這麽點險，他還修什麽仙。
“好了，施道友，開啟傳送陣吧。”
施瑤點頭：“華脈主那邊我也通知了，你到了那邊，應該就有華脈主的人等著你。”
“那就太好了。”季長生的臉上全是仁慈的笑容：“相信華脈主一定是一個有大慈悲的人，隻要我和他講一講道理，她肯定願意和我冰釋前嫌，毀家紓難。”
施瑤：“……”
很難評。
她沒看出華脈主有毀家紓難的境界。
但是既然季長生這麽說了，她就勉強相信。
“一路順風。”
施瑤啟動了傳送陣。
大約一刻鍾後。
觀音殿總殿傳送陣齊國所在窗口，季長生憑空出現，看到了一位赤腳白衣女子。
“這位道友請了，在下季長生，觀世音菩薩使者。”
季長生表現的彬彬有禮：“天使駕臨，為何不跪迎？難道觀音殿都已經背叛了菩薩嗎？”
季長生上來一記大帽子，把華雲鳳扣的有些精神恍惚。
季長生還不知道，華雲鳳是華聘珍親媽。
觀音殿和合歡派一樣，都是女修大派，絕對的陰盛陽衰。
觀音殿三十三脈主，三十個女修，隻有三人是男修士，但也在逐漸轉化的過程中。
早晚的事情。
觀音殿修煉的法門，最終境界都是要跨越性別障礙的。
三十三脈主背後的家族傳承，也向來都是跟母姓而非父姓。
當然了，她們的母親之前很可能就是父親。
觀音殿確實可以稱得上一句自有殿情在此，和外界大不相同。
“珍珍是我兒……是我女兒。”
聽到麵前這個赤腳女子這樣說，季長生瞬間警惕起來。
又感應了一下對方的氣息……似乎比自己強，季長生瞬間握住了袖中的玉劍。
不過臉上依舊掛著和善的笑容。
他來觀音殿是為了和平。
能不動手，肯定還是不動手的好。
所以季長生耐心解釋道：“華真傳死於黃泉妖人之手，斯人已逝，幽思長存，還請道友節哀順變。道友放心，我一定會全力追殺黃泉妖人，為令愛報仇。”
華雲鳳怒極反笑：“黃泉宗怎會殺我兒？”
季長生奇怪道：“華真傳乃觀音殿傳人，黃泉宗則是魔教妖人。魔教妖人殺正道傳人，天經地義。怎麽，道友你有意見？”
“我當然有意見，季長生，你休要狡辯，殺我兒的就是你。”
季長生皺了皺眉：“道友此話好不講道理，我奉菩薩法旨，來觀音殿尋求和平，卻沒想到施藥觀音一脈似乎入魔已深。不，我相信施藥觀音一脈還是有明理人的，應該隻是你這個魔教妖人挑撥離間。我先殺了你，再接受施藥觀音一脈的賠罪。”
季長生早就掃視了一圈，施藥觀音一脈已經清場，周圍根本沒有人，所以他二話不說，直接揮起了玉劍。
萬民傘雅座再添一位客人！
季長生感受著功德的增漲，麵色肅然：“果然是魔教妖人沒錯，我向來愛好和平，以理服人，也隻有魔教妖人，才會不和我講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