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素瓊不是個傻子。
季長生和曹子銘的這番對話她聽出來了，就是對自己說的。
很顯然，她的地址真的暴露了。
但季長生和曹子銘並沒有和她為敵的意思。
相反，這兩人在使勁的捧一踩一。
捧她，踩杜宗升。
有一說一，被玄都觀和丹青閣弟子這麽捧，任素瓊第一反應是還挺舒服的，然後就有點不寒而栗。
因為這兩人的操作實在是太秀了。
秀的她這個天魔教的妖女都頭皮發麻。
要是正道弟子現在都這麽玩，天魔教還怎麽混？
以及，任素瓊也看出來了，在季長生和曹子銘這個組合當中，真的是季長生在主事。
曹子銘隻是提建議的。
任素瓊看著侃侃而談的季長生，內心不由自主的浮現出一個想法：
這個季長生確實值錢！
教主的眼光勝我良多，我的格局還是太小了。
餘老魔讓她把從杜老夫人這兒得到的靈石全找機會送給季長生，任素瓊一直都很肉疼。
她也是頭一次見這麽多靈石，著實是舍不得。
現在舍得了。
她開始相信教主的話。
季長生值得！
教主還是太高看我，說季長生是和我一個級別的天驕。
任素瓊捫心自問，她殺人不過頭點地。
何德何能碰瓷季長生這樣的玄都觀弟子？
杜宗升……她從前認為的一生之敵，感覺這次要被踩爛了。
心情十分複雜。
難怪聖教多年來聲勢日漸萎靡。
或許不止是自己，聖教也跟不上時代的發展。
教主說的對，這個季長生一定要拿下。
得他一人，勝過千軍萬馬。
對聖教的責任心和歸屬感，讓任素瓊對季長生升起了巨大的渴望。
季長生在修煉上的天賦她不關心，但是季長生這種翻雲覆雨的手段，讓她確認聖教十分需要這樣的人才。
哪怕這是一個修煉廢材，聖教都應該將他好好的供養起來當軍師。
想到這裏，任素瓊也不再自欺欺人。
人家都打上門了，雖然隻是打上了隔壁，但你要是還覺得人家沒找到你，那也太侮辱智商了。
任素瓊不是那種人。
而且她藝高人膽大，索性也懶得再做隱藏，直接拎著杜老夫人就去了隔壁。
“天聖教，任素瓊，見過兩位。”
任素瓊主動拱手：“兩位的誠意我已經看到，我亦沒有惡意，這個老太婆算是我的見麵禮。”
說完任素瓊就把杜老夫人扔到了曹子銘腳下。
季長生看了一眼杜老夫人，然後就有些心疼。
杜老夫人渾身上下，已經沒有幾塊好肉了，現在仍舊在昏死當中。
很顯然，任素瓊是一個真正的魔教妖女。
在優待俘虜上麵，天魔教弟子是沒有這個覺悟的。
任素瓊下手比曹子銘狠多了。
季長生先是主動和任素瓊見了見禮：“玄都觀，季長生，見過任仙子。”
然後季長生就皺眉道：“杜老夫人怎麽被折磨成了這樣？”
任素瓊有些疑惑。
季長生是在乎這種小節的人？
沒看出來啊。
她雖然是第一次和季長生見麵，但是印象極為深刻。
在她看來，季長生可比她更適合加入聖教。
難道正道弟子又要搬出偽善的那一套嗎？
想到這裏，任素瓊也略微皺眉。
於是她聽到了季長生繼續道：“她身上竟然還有完好無損的地方，任仙子，你為什麽做人這樣仁慈？”
任素瓊：“……”
曹子銘：“……”
無言以對。
尤其是任素瓊，看著季長生一言難盡。
她一個天魔教妖女，都覺得季長生是真的變態。
“季長老，我把杜老夫人渾身的骨頭打斷了一半。”任素瓊提醒道。
她可不是曹子銘。
杜老夫人說杜家的靈石藏在發簪和玉佩當中，曹子銘就真信了。
她當然不信，哪怕杜老夫人言之鑿鑿的說真沒有了，她也沒信。
她打斷了杜老夫人一條腿的時候，杜老夫人說杜家另一半靈石藏在她的耳墜當中。
然後她拿到了耳墜，又把杜老夫人渾身的骨頭打斷了一半。
於是又從杜老夫人的鞋墊中拿到了海量的靈石。
任素瓊覺得自己下手已經夠重了。
不過季長生不太滿意。
“任仙子，你心地還是太善良了。”季長生指責道：“為什麽隻打斷了她一半的骨頭？另一半為什麽要給她保留著？你是沒有手嗎？”
任素瓊：“……”
也不知道自己是被罵了還是被誇了。
總之，真的很難評。
曹子銘也差點跪了。
“長生，慎言，我們正道的傳統是優待俘虜，不主張刑訊逼供。”曹子銘提醒道。
季長生耐心指點：“那是做給外人看的，實際操作上你先刑訊逼供完，讓犯人簽字畫押，然後再給他治好不就優待俘虜了？”
曹子銘：“……”
季師弟你可真是個小機靈鬼。
“治不好都沒關係，對付魔教妖人，講什麽江湖規矩。”季長生不以為意，隨後補充道：“任仙子，我說的不是天聖教，聖教弟子還是很守規矩的。”
任素瓊：“……和季長老比起來，我們聖教弟子確實守規矩。”
別人不知道，反正她是自愧不如。
季長生道：“所以聖教沒有前途啊，任仙子，你入錯行了。”
任素瓊感覺自己一輩子的無語都沒有今天多。
而且她居然感覺季長生說的很有道理。
要是玄都觀全都是季長生這種人，她認為聖教恐怕真的沒有前途。
所以她一定要把季長生拐到聖教去。
這樣的人留在玄都觀，對聖教的威脅實在是太大了。
“季長老，我看你倒是很適合做我們聖教中人。”任素瓊試探著道。
季長生微微一笑：“任仙子，我沒有不尊敬你和聖教的意思。我隻是實話實說——難道不是聖教中人很適合向我學習嗎？”
任素瓊無法反駁。
曹子銘插了一句：“季師弟，杜老夫人怎麽辦？她明麵上是無罪的。”
季長生嗤笑道：“她培養出來了兩個魔教妖人的兒子，還企圖攜帶巨款潛逃出境，怎麽就無罪了？我看她罪無可恕，應該自裁以謝天下。”
任素瓊有些疑惑：“培養出兩個魔教妖人的兒子？杜宗升和杜宗絳？他們是魔教的？哪一個門派？”
季長生想了想，然後道：“現在還沒確定，任仙子覺得說他們是天聖教弟子合適嗎？不合適的話我就換一個門派。”
任素瓊再次一言難盡。
你可真好說話。
“這個老妖婆怎麽辦不重要，沒有人關心她的結局，重要的是老妖婆身上的靈石。”
季長生說到這裏，再次對任素瓊行了一禮：“任仙子，季某有一個不情之請，可否將從杜老太婆身上搜出的靈石交給在下，季某願意以杜家上下所有人的性命來交換。”
任素瓊沒反應過來：“我要杜家上下所有人的性命做什麽？”
這和她有什麽關係？
季長生耐心解釋道：“任仙子，你要什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給你什麽。”
杜家人的性命季長生不在乎，可以隨便拿出去送人。
他在乎的東西，也不舍得送給任素瓊啊。
任素瓊被氣樂了：“季長老，你知道那是多大一筆靈石嗎？你就這點誠意？”
季長生想了想。
留下任素瓊……他還真沒多少把握。
任素瓊這種魔教妖女，和杜宗升齊名，在金丹境基本就是無敵的代名詞。
曹師兄雖然進步了，但是距離這種頂尖的妖孽肯定還是有差距的。
至於他，平平無奇的一個金丹中期小修士罷了。
哪怕加上嬴紅葉也不太行，紅葉手裏的武器適合玩群攻，不適合單體作戰。
最重要的是，沒必要和任素瓊為敵。
大家都是自己人，未來我還要去天魔教臥底呢。
提前交好一下親信。
所以季長生誠懇道：“這樣吧，任仙子，我答應你一件事。”
“什麽事？”
“要是哪天我在玄都觀混不下去了，我就去天聖教投奔你。”
任素瓊眼前一亮。
她正想著如何招攬季長生呢，沒想到季長生自己提了出來。
“此話當真？”
“當然。”季長生淡定道：“任仙子，你也看到了，就我做的這些事情，玄都觀容不下我的可能性還是很高的，我也要給自己提前找些退路，這也是我想交好仙子的原因。”
季長生為人處世，主打一個真心換真心。
真誠是最大的必殺技。
任素瓊就被打動了。
因為季長生說的確實是實話，而且她看到了季長生的所作所為。
以她對玄都觀的了解，玄都觀弟子不太可能是季長生這種風格。
要不然的話，天魔教早就被滅了。
“聽說仙門調查組近日就會降臨？”任素瓊問道。
季長生和曹子銘一起點頭。
季長生補充道：“所以季某日後處境生死難料，很有可能需要任仙子屆時伸出援手。”
任素瓊覺得這很合理，隻是有一件事她沒想通。
“季長老既然知道如此行事十分危險，又何必如此過激？作為聖教弟子，我也認為你太極端了。”
心裏話。
就季長生這麽幹，很難不被打擊報複。
完全不像是正道門派的行事風格。
季長生也不解釋，解釋太麻煩了，他直接放出了自己的功德。
任素瓊看著季長生的功德金蓮，目瞪口呆。
臥槽，季長生這麽幹，能有這麽多功德？
她的眼睛都差點亮瞎。
完全顛覆了她的認知。
季長生輕笑道：“我過激嗎？功德說明一切。錯的不是我，是其他人。我為何要反省自己的手段？應該是那些壞人去反省他們為何要作惡才是。”
季長生主打一個從不精神內耗。
任素瓊真的被季長生的功德之氣給亮瞎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確實，玄都觀的功德之氣和丹青閣的浩然正氣比很多理由都更有說服力。
這是硬通貨。
問題來了。
“季長老你這樣都可以修功德的話，為什麽我感覺我上我也行？”任素瓊喃喃道。
不就是殺杜家人嗎？
她能殺的更多。
季長生也眼前一亮，幫玄都觀招攬了一下人才：“任仙子若是有意改換門庭，玄都觀的大門也永遠向任仙子打開。我可以替師姐表態，瑤光一脈歡迎任仙子。”
任素瓊回過神來，立刻搖頭表示拒絕。
“聖教對我恩重如山，我此生不會改換門庭。”
季長生心道任素瓊還是太不靈活了。
加入其他門派而已，怎麽能說是不忠心呢？
他已經加入了天魔教、玄都觀、刺客聯盟，對每一家都忠心耿耿。
這個不衝突的。
任素瓊的觀念太狹隘，季長生十分不認同。
“季長老，我還有一個問題想請教你。”
“任仙子請講。”
“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落腳？”
季長生帶著六扇門的人馬竟然鎖定的如此精準，恰好是她的隔壁，而且安排了這麽一場好戲。要是任素瓊還認為對方沒有發現她，那就太自欺欺人了。
季長生想了想，合歡聖女幫了他不少次，他坑合歡聖女的話心裏有點過意不去。
他一直都是個大善人。
所以季長生將黑鍋甩給了杜老夫人。
“我自然發現不了任仙子，問題出在杜老太婆。”
“嗯？”
任素瓊看向依舊在昏迷的杜老太婆。
片刻後，她發現了不對勁。
“她身上有特殊的香氣？追魂香？”
任素瓊和季長生對視了一眼，眼神深處閃過一抹讚賞和喜悅。
這是同道中人啊。
“季長老早就在防著杜老夫人？”任素瓊問道。
季長生點頭。
內心則道我哪有那麽厲害。
他一共也沒來盛國幾天，日理萬機，哪有空去關注杜家每一個人。
杜榮利和杜老太婆離婚都是魏忠賢和太後娘娘告訴他的。
季長生要是這都能提前做準備，那他就應該是重生側的，不是穿越側的。
既然都不知道杜老夫人離婚的事情，提前放追魂香自然也是無稽之談。
他是剛剛放上去的。
瑤光羅幻，天下第一。
任素瓊的戰鬥力肯定比他強，但是還沒看穿他的幻術遮掩。
不過季長生沒懂，為什麽任素瓊會這麽欣慰？
任素瓊主動揭曉了答案：“看來我和季長老倒是不謀而合。”
任素瓊揮了揮手。
下一刻，曹子銘身上迅速傳來一股香氣。
和杜老夫人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樣，隻是之前味道很淺，季長生和曹子銘都沒有察覺。
曹子銘麵色微變：“你何時動的手腳？”
他還以為自己在和任素瓊之前的對陣中完全占據了上風。
任素瓊隨意道：“從一開始你盯著杜老太婆的時候，我就在暗中盯著你們了。從始至終，你好像都沒有發現我。”
曹子銘：“……”
不愧是魔教金丹第一人。
他確實一直都沒發現。
如果不是任素瓊自己主動現身，他直到現在也很難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全部落在了任素瓊眼中。
“季長老，你真的很適合做我們聖教中人。”任素瓊微笑道。
她愈發認同教主的看法。
她是靠實力壓製，才能在曹子銘身上下追魂香。
而季長生靠智商壓製，就提前做這些準備。
辦法不同，但殊途同歸。
任素瓊自己是不喜歡處理聖教瑣事的，但是她知道所有的大宗門都需要有人負責這些瑣事，否則無法正常運轉。
她對自己的定位是成為類似青蓮劍仙那樣的門麵，而季長生在她看來，就很有做江士毅這樣裏子的潛力。
對此，季長生同樣微微一笑：“任仙子，恕季某直言，聖教現在的路走歪了。我若是去了聖教，一定要教教你們聖教到底是如何建成的。”
“正想見識一下季長老的手段。”任素瓊道：“煩請季長老給我安排一個身份方便我行事。”
“沒問題。”
季長生不知道任素瓊來盛國的具體任務，但是既然任素瓊是他便宜父親的親信，那估計是和自己有關的。
說不定就是保護自己或者策反自己。
可以放心用。
這可是堪比杜宗升的打手。
季長生將任素瓊安排成了盛國皇室的一個供奉，這樣出入比較自由。
隨後他就將從任素瓊這兒得到的靈石分發了下去。
千金散盡，魄力讓任素瓊都動容不已。
“季長老，你不留一點嗎？”
季長生微笑：“我在乎的從來都不是靈石，而是解決丹青福地的問題。一鯨落，萬物生。能用杜家的靈石讓盛國百姓歡顏，讓我功德無量，何樂而不為呢？任仙子，你聽。”
此時季長生和任素瓊在憑欄眺望。
杜家的家產現如今九成在季長生手中，而季長生全部拿了出去解決丹青福地的問題。
整個盛京城，乃至盛國境界，很顯然一片歡騰。
任素瓊雙手在自己眼前一抹，清光閃過，任素瓊便看到了盛國的氣運蛟龍圖騰正在雲霧當中翻騰，隱隱有晉升真龍的跡象。
季長生頭頂，功德異象漫天，功德金蓮在緩慢但堅定的生長。
在漫天的功德異象與全城百姓的歡呼聲中，季長生果斷踏入了金丹後期。
任素瓊想到了季長生之前的所作所為，和此時的漫天功德，以及全城百姓的歡呼愛戴。
隱約中看到了新世界的大門。
“教主是對的，聖教想成為真正的聖教，需要這樣的人才。季長生，我要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