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追隨季師弟的道路上,曹子銘感受到了巨大的成就感。

“白適之我是不敢殺的,季師弟的膽魄勝我良多,我確實害怕玲瓏仙子。但杜家人我若是還不敢殺,豈不是愧對季師弟這幾天對我的教導?”

曹子銘自問自己不是一個木頭腦袋。

季師弟都已經這麽用心的教導他了,他當然要開竅。

事實上,他比魏忠賢的反應更快。在學習能力上,曹師兄的確比魏忠賢和太後娘娘要強。

季長生和魏忠賢、太後娘娘說話的時候,不止是嬴紅葉聽到了,他也聽到了。

當時他就感覺不太對勁。

嬴師妹和他以及季師弟經常一起出行,這不是什麽秘密。

嬴紅葉的身份,更不是什麽秘密。

這種情況下,杜老夫人腦子有問題嗎?非要往嬴國跑?

縱然杜家人再相信嬴國的國家公信力,也沒有必要冒這個險。

通天商會以及丹青閣輻射的人間王朝有很多,杜老夫人自然也有很多去處。

相對來說,嬴國絕對不是最好的選擇。

讓曹子銘選,那杜老夫人最應該去的地方隻有兩個:

通天商會總部,以及丹青閣!

杜家是通天商會的高級客戶,還有杜宗升這樣一個幾乎預定了丹青閣少閣主位置的天驕,通天商會肯定會全力交好杜家。

丹青閣自然不用多說,杜宗升在丹青閣內有多大的威望,沒有人比曹子銘更清楚。

但曹子銘認真分析了一下,既然杜宗升已經確定要參加這一次的仙門調查組,那就不會留在閣內。

屆時如果杜老夫人去了丹青閣,沒有杜宗升在,終究不太安全。

以及丹青閣畢竟是修浩然正氣的,杜家的那些事情若真的傳到閣裏,哪怕是杜宗升,也很難壓的下去。

所以杜老夫人最有可能去的地方,還是通天商會。

而以杜宗升的行事風格,很有可能會調動丹青閣弟子一路護送。

曹子銘自己從前就是杜宗升的腦殘粉,所以他知道杜宗升絕對有這個能量調動丹青閣弟子。

丹青閣弟子中也有很多人都是杜宗升的擁躉,在這些人不清楚事情全貌的情況下,肯定會選擇支持杜宗升而不是季長生。

事實上曹子銘自己也清楚,季師弟現如今在外界的名聲可能不太好。

所以,不能所有的事情都讓季師弟一個人幹。

他也要為季師弟分憂。

果不其然,在盛國去通天商會的必經之路上,曹子銘看到了杜老夫人。

也看到了陪在杜老夫人身側的熟悉的身影。

符曉菁!

丹青閣金丹境界的女俠。

他的師姐。

一直明戀杜宗升,丹青閣基本所有人都知道。

而杜宗升的反應,用季師弟的話來說,大概就是:不主動,不拒絕,不負責。

當然了,用杜宗升的話說,他現在一心隻想修行,還不考慮兒女私情。

隻不過需要符曉菁幫忙的時候,杜宗升倒是沒有客氣過。

一切都沒有出乎他的預料。

手中握緊季師弟用來誅殺白適之的“神槍”,曹子銘心如冰清,雖然追隨季師弟的腳步讓他十分激動,但是金丹巔峰的控製力,讓他保持了絕對的冷靜。

“符師姐無法確定是敵是友,也不知他是否被杜宗升所蒙騙,但我現在是不可能與她分說清楚的,怕是也根本分說不清楚,要讓符師姐看到實際證據才行……說不定符師姐看到實際證據都不行。季師弟說過,舔狗是盲目的。”

跟著季長生混,曹子銘的判斷力確實提高了很多。

換成從前,他一定會和符曉菁解釋清楚。

現在他省略了這個步驟。

他的目的是杜家的靈石。

符曉菁是否清楚杜家的事情不重要,他是否和符曉菁分說清楚也不重要。

本著不想和同門師姐動手的原則,曹子銘在另外一個方向發出了丹青閣弟子特有的求救信號。

調虎離山。

符曉菁迅速發現了同門的求救信號,黛眉緊皺。

“曉菁,怎麽了?”

杜老夫人自然發現了符曉菁的異樣。

杜老夫人其實已經年逾古稀。

隻不過她生出來的兩個兒子,一個是修行界公認的金丹境第一人,一個是丹青閣外門長老。

有這兩個好兒子在,外加杜家富可敵國的財富,杜老夫人自然保養的極好,現在看上去也就是四十出頭。

真正四十出頭的是符曉菁。

不過她的年齡也有欺騙性,看上去也就是二十七八。

可以修行的世界,對於駐顏是真的友好。

符曉菁皺眉道:“有丹青閣同門在求救。”

杜老夫人一愣,隨即反應了過來:“曉菁,別上當,這應該是聲東擊西之計。丹青閣弟子來盛國的沒有多少,盛京城明麵上更是隻有曹子銘一個,根本沒有其他丹青閣弟子,肯定是假的。”

畢竟是能一手培養出杜宗升和杜宗絳這兩個“好兒子”的女人。

杜老夫人年輕時候就不是省油的燈,現在老而彌堅,水平比年輕時候隻高不低。

符曉菁內心其實認同杜老夫人說的話。

但是……

“丹青閣弟子,無法遇到同門見死不救,這有違俠義之道。”符曉菁沉聲道:“丹青閣弟子可以被騙,但絕不能視而不見。”

千古文人俠客夢,肯將碧血寫丹青。

當然會有人背棄丹青閣的立閣宗旨,但也總有人會踐行。

杜老夫人有點著急:“曉菁,宗升可是讓你帶著我平安離開盛國的。”

杜家故布疑陣,符曉菁才是杜宗升最大的底牌。

符曉菁冷靜道:“杜師兄的托付我自然記得,但是同門的安危也不能袖手旁觀。夫人,你放心,曹子銘我也認識,我了解他,他不是不擇手段的人。就算是曹子銘在聲東擊西,我也能處理好,您不會有問題的,我一定帶您平安離開盛國。”

她確實了解從前的曹子銘。

可惜,她不懂一個詞: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

曹子銘跟在季長生身邊,已經有三天了。

完成了從內而外翻天覆地的大蛻變。

符曉菁沒有給杜老夫人繼續勸說的機會,當機立斷:“其他人都保護好夫人,我馬上回來。夫人,若真是曹子銘,這是好事。我會和他分說清楚,季長生行事乃邪魔外道,完全不遵禮法規矩。曹師弟一定是被季長生迷惑了,我用浩然正氣感化他,會將他重新拉入正途的。”

這個說法,讓杜老夫人心頭微微一動。

好像有道理。

曹子銘她也見過一次。

從杜宗絳那兒,也聽兒子說過。

就是一個單純到近乎迂腐的典型正道大俠。

和季長生那百無禁忌的行事風格明顯不同。

若是能把曹子銘重新拉入他們的陣營,那自然是好事。

想到這裏,杜老夫人就沒有再開口勸說符曉菁。

其實開口勸也沒用。

符曉菁的身影已經消失在遠方。

符曉菁隻是喜歡杜宗升而已。

讓她對杜老夫人言聽計從,這是不太現實的。

丹青閣金丹境弟子,還沒有那麽卑微。

看到符曉菁走後,曹子銘立刻拿起了手中的“聖槍”,對著杜老夫人身邊的幾個護衛,毫不猶豫的就扣動了扳機。

杜家的資料魏忠賢早就拿給他們看過。

曹子銘看完之後,對盛國朝廷諸公的認知完美轉嫁到了杜家頭上:

這群人,全殺了或許有冤枉的,但是隔一個殺一個肯定有漏網之魚。

而能跟著杜老夫人一起跑路的,一個漏網之魚都沒有。

所以曹子銘沒有絲毫憐憫。

一槍一個。

扣動扳機的時候,還附帶了靜音法術,以免將符曉菁重新引回來。

事實上這也是他跟著季長生後學到的東西。

符曉菁不太可能回來的那麽快,但是以防萬一總是沒有錯的。

兩分鍾過後,杜老夫人身邊隻剩下了兩個金丹境的散修客卿還在堅持,其他人已經全部倒下。

曹子銘又開了兩槍,確認用“聖槍”短時間內殺不死這兩個金丹境散修,索性直接將“聖槍”收了起來。

現出了真身。

當然了,是帶著惡鬼麵具的真身。

用“聖槍”搞不定這兩個金丹境的散修,現出真身後,曹子銘也沒有廢話,唰唰兩劍,就砍死了一個。

散修和正道大派弟子的差距顯露無疑。

另外一個金丹境散修見狀亡魂皆冒,直接發動“血遁之術”,就開始逃之夭夭。

曹子銘眉頭微皺。

“血遁之術”可是魔教術法。

魔教妖人,人人得而誅之。

曹子銘不想留一條漏網之魚,看了杜老夫人一眼,猶豫了千分之一秒,還是釋放出了自己的浩然正氣,一劍砍了過去。

片刻後,天朗氣清。

場間隻留下了曹子銘和杜老夫人。

杜老夫人眼角抽搐,認出了來人。

“曹子銘,你濫殺無辜,就不怕丹青閣的門規嗎?”

剛才的浩然正氣那麽顯眼,她自己兩個兒子還都是丹青閣的金丹境修士,她要是再認不出來,就可以找塊豆腐撞死了。

在現如今的盛國,使用浩然正氣還想對她不利的,她也隻能想到曹子銘一個人。

曹子銘內心略有不安,但立刻就被拋之腦後,否認道:“曹子銘是誰?我不認識。”

杜老夫人怒極反笑:“浩然正氣如此明顯,你還要惺惺作態?”

曹子銘想想也對,於是左手直接彈出一記化屍水,落到那個金丹散修身上。

片刻後,那個金丹散修就消失在天地之間。

隻要沒有屍體,丹青閣就沒辦法驗屍,自然也就發現不了這個金丹客卿死在浩然正氣手上——感謝季師弟。

化屍水倒不是季長生給他的。

是他們抄盛國那些魔教妖人家的時候搜到的。

季長生讓他和嬴紅葉翻了翻,對於修行有幫助的,他們就自己暫時先借用。

靈石方麵,都拿去整頓福地生意。

曹子銘沒有客氣。

季師弟說的對,保留有用之身,才可多行浩然之事。

一如現在。

“哪裏有浩然正氣?”曹子銘問道。

杜老夫人:“……你為何現在如此厚顏無恥?”

她之前見到的曹子銘不是這樣的啊。

曹子銘直接無視了杜老夫人的質問,直奔主題:“杜老夫人是吧?我請你和我一道,看一看這人間。”

杜老夫人沒聽懂曹子銘的話。

不過很快,他們就重新回到了城內。

曹子銘帶著她,看到了一張張布滿風塵的臉。

“認識這個車夫嗎?”

杜老夫人看向前方的車夫。

盛國國內有一種靈車,以下品靈石催動,可方便行人往來。

不過杜老夫人出行自有法寶,當然不會乘坐這種低端交通工具。

“季師……有人曾告訴我,想要行俠仗義,無需隻盯著天下大事,多觀察身邊的普通百姓,往往就能夠知道該如何做。

“這個人原本其實是有正式工作的,他之前在一家酒樓做掌櫃。

“後來,那家酒樓老板的女兒,被你們杜家的一個旁係族人搶去做了小妾。

“老板去找杜家討回公道,散盡家財,死在了丹青福地大門外。六扇門驗屍得出的結論是急火攻心,病逝而亡,與他人無關。

“掌櫃的也沒有了工作,隻能去租一個靈車,每日靠拉車賺靈石,不敢有絲毫怠慢,因為,他買了你們杜家的丹青福地。”

杜老夫人麵色微變。

曹子銘帶著他繼續去看這人間:

“這個老奶奶,其實比你還小五歲,但看上去比你還老許多。

“她已經到了含飴弄孫的年紀,但她每天還打著兩份工。她織的靈錦能賣不少靈石,可她的眼睛已經失明了一半。

“她這輩子原本也有不少積蓄,本不需要這樣辛苦。奈何丹青福地實在是價格昂貴,而他們家為了她孫子能拜入丹青閣,花光了全部的積蓄,還欠了不少靈石。

“等她全部還清的時候,大概她這輩子也就到頭了。”

杜老夫人沒有同情。

隻感受到了死亡來臨的恐懼。

曹子銘帶著她去看下一個人。

“這人是最倒黴的,他每天隻睡兩個時辰,打了四份工。他的夢想是當一個畫師,但現在他在給人送信、開靈車、搬碼頭以及做飯,無論哪一個工作,都和畫師隔著十萬八千裏。

“我說他倒黴,是因為他原本可以安安穩穩過一生。但他的父母依附你們杜家生活,丹青福地有一段時間麵臨的競爭十分激烈,銷售困難,所以杜宗絳搞了攤派,讓內部消化。

“他們家就被分到了一個名額,本也不算是壞事。可後來他的父母在工作中摔斷了腿,你們杜家並沒有按工傷賠償。從此整個家庭的壓力,就全都壓在了這個少年身上。

“忘了說了,他今年二十七。”

杜老夫人愕然看向曹子銘口中二十七歲的年輕人。

她以為對方至少四十五了。

兩鬢斑白,麵帶風霜,身軀佝僂。

曹子銘幽幽一歎:“世人慌慌張張,不過圖碎銀幾兩。可偏偏這碎銀幾兩,能解世間惆悵,可讓父母安康,可護幼子成長。但也是這碎銀幾兩,斷了兒時念想,讓少年染上滄桑,壓彎了他們的脊梁。”

杜老夫人對此並無感覺。

她甚至覺得有些好笑。

但她很快就笑不出來。

因為曹子銘的劍,已經抵在了她的脖子上。

“杜老夫人,他們都已經這麽辛苦了,你卻還想帶著他們的血汗靈石一走了之,你的良心真的不會痛嗎?”

杜老夫人很想說真的不會。

但劍架在脖子上,她怕自己說出來就會死。

“曹子銘,你欺負我一個老太婆有什麽本事?”杜老夫人恨聲道:“有本事你去和宗升分說。”

“杜宗升跑不了,你不必急。”曹子銘冷漠道:“天下之事,不平則鳴。他們不該過成這副模樣,我欲幫他們,但我沒有靈石,你有。杜老夫人,把杜家的靈石都拿出來,你就可以活。否則,我送你去見杜宗絳。”

杜老夫人又氣又怕:“曹子銘,你這是搶劫。”

曹子銘聲音冷漠異常:“不過是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難道你以為杜家的家產不是靠搶劫賺來的?”

說到最後,曹子銘毫不掩飾自己的譏諷。

“爾等做初一,我們做十五。杜老夫人,你年歲也不小了,我不想殺你這種老婦人,但也隻是不想而已。”

“你……”

曹子銘身上劍光一閃,杜老夫人瞬間發出淒厲的慘叫,捂住自己的右手痛的五官都開始扭曲。

剛才她被切掉了一根手指。

曹子銘的通牒在繼續:“以杜家的能量,斷指重生不算難事,但死而複生不知杜家可有這種能量?老太婆,交出杜家所有的靈石,否則我們繼續斷指遊戲。”

“你做夢……”

唰!

劍光凜冽。

又是一根斷指出現在地上。

杜老夫人麵色慘白,很想靠淒厲的慘叫吸引周圍人的注意,但在曹子銘的屏蔽中,沒有任何人看到他們這兒。

“別逼我。”曹子銘冷漠道:“要靈石還是要命?”

“在我發簪和玉佩中,都在這兩件儲物法寶裏。”

曹子銘無聲一笑。

果然,季師弟說的都是對的。

這群人,軟弱的很。

“記住,吾乃天魔教任素瓊,讓杜宗升不服來戰。”

曹子銘時刻謹記季長生的教導,無論如何,做好表麵功夫,哪怕他說話的聲音明顯是個男的。

不重要。

同一時間。

天魔教任素瓊,在陰影處抬起了頭。

被氣樂了,還有點迷茫。

“我許久不入世,聖教現在已經淪為被栽贓陷害的對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