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陰黎口出粗鄙之語，劉秀皺了皺眉頭，衝著小芳微微點頭示意。
小芳很久之前就知道，一個和陰黎相同時代的人也來到了21世紀，但是當小芳想要查看那人的身份時，卻被冥冥之中一股力量幹擾。
並不是遮蔽性的幹擾，而是像是低度的近視，眼前明明有一個東西，眯著眼睛去努力看，卻好像蒙上一層霧氣一樣模糊。
這種情況還是第一次出現，不過就在剛才，劉秀迎接姬博他們歸來的時候，散發出來的的氣息，在她和神眼中是如此清晰。就好像有個人在你耳邊大聲喊叫一樣，相當於劉秀自己把身份表明了。
小芳的異能具有特殊性，單純論眼界，小芳是當之無愧的第一。所以小芳知道自己為何以前查看劉秀身份的時候，會遇到阻礙。
她的能力不過是回溯因果並查看，而劉秀是因果的寵兒，天下氣運獨占八分。小芳能一覽黃河滾滾西來之壯美，卻沒法憑目力看到它的源頭。
小芳見到劉秀的時候，也有點小激動。
畢竟站在她麵前的，是一個活生生的封建皇帝。而且是曆史上有名的仁慈，睿智，自律，專一的明君。
劉秀長的不是特別英俊，隻是比尋常人好看一些，但是五官極為古典又富有侵略性。比起來姬博這種陽光少年，或者沐雨那種陰美嬌娥，維吉爾這種滄桑大叔，劉秀無疑是那種每個毛孔都透露著成熟氣息的男子。
不管是情竇初開的少女，有淡淡的戀父情節，又或者是閱盡紅塵的少婦，希望生活安穩。
劉秀對他們而言，都是最猛烈的**。畢竟是天下為家的男人，和這種人過日子，應該有著和少時男生們幻想的那種，炎熱的夏天，半掩的窗戶中，穿著汗濕的白色襯衣，將頭發攬到一邊的成熟女子，兩條腿疊在一起，又緩緩的套上肉色絲襪時候的甜膩感覺。
要不是劉秀有陰黎的姐姐了，小芳估計早就把王大柱拋到腦後了。
但是這並不影響小芳欣賞劉秀，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看著劉秀，就差流出來口水了，姬博和葉落咳嗽了好幾聲小芳都沒有注意到。
還是陰黎走到了小芳身邊，使勁朝著小芳的腦袋來了個爆栗，小芳吃痛，這才回過神來。小芳怒氣衝衝的看向陰黎，陰黎也毫不畏懼的瞪了回去：“看夠了沒？”
小芳指著劉秀說道：“長得帥又不是他的錯。”
劉秀不愧是一代開國大帝，常人聽到小芳這麽說，估計早就無與倫比，而劉秀隻是淡然笑笑。
陰黎像是被搶走玩具的孩子一樣，指著劉秀說道：“就是不給你看！秀哥哥是我和姐姐的！”
姬博內心：“嘿！我這暴脾氣的！”
小芳急了，故作驕傲，挺起胸膛，仗著自己胸大，厚顏無恥說道：“哼，有什麽好的，有我家老王好麽？”
陰黎並沒有因為小芳“我比你胸大我有理”的姿態震懾，而是冷笑道：“肯定比王大柱那個直男好多了。”
小芳不屑：“王大柱能吔屎。”
陰黎不服氣：“我秀哥哥也……”
此時，劉秀看著眼前的景象也有點頭疼，小芳本身就是一朵奇葩，應付起來還不知道如何，要是再加上個陰黎，自己估計凶多吉少。
所以劉秀還沒等陰黎說完，趕忙打斷道：“這位想必就是一直以來照顧陰黎的芳菲盡小姐吧，久仰了。”
這句久仰了倒不是什麽客套之話。
自從劉秀來到現代的第一天，小芳，神，麵具男這三個人就一直在盯著他。那時候的姬博還不到神域，自然察覺不到這個世界來了一個這樣的大佬。
劉秀躲著他們雖然稱不上辛苦吧，但是也挺麻煩。此時相見，結為同盟，自然也是個極好的事。
小芳看劉秀給自己行禮，慌不迭的也行了個萬福禮。不過小芳並沒有事先用異能查查資料，這禮儀還是從電視劇裏學來的。
很可惜，小芳看的電視劇，多半是清宮戲。行的禮儀，自然也是清宮禮。
劉秀啞然失笑。
葉落撓了撓頭，有些無奈。
劉秀對四個年輕人說道：“你們幾個先回去吧，我和芳菲盡女士還有些事情要聊。”
眾人都是略微一呆滯，按著剛才的話頭，劉秀接下來應該捅出來一個大秘密才對，可是小芳一來，這話題又中斷了。眾人本來懸在了半空中的心，直接螺旋上升到了對流層，晃晃悠悠的，難受的很。
劉秀的眼睛唯獨在姬博身上停留了一會兒，姬博看到劉秀看向自己，也愣了一下，眼中有什麽神色被隱藏的更深了。
男人之間，總是有一種情緒，無論多麽心思細膩的女生都無法察覺。
比如，你不回她消息，一身酒氣的回家倒頭就睡。說不定隻是和他的朋友，來了個小房間，看了一場他喜歡的球隊的世界杯而已。
姬博有些感激的衝著劉秀點了點頭，劉秀卻愛搭不理的看了姬博一眼，姬博也有些無奈。
他自從回到地球，腦子裏百分之八十都被薑水塞滿了。劉秀身為陰黎的姐夫，卻為自己考慮，還處於這麽一個曖昧的位置。劉秀能體諒他，是出於欣賞，但是劉秀不喜歡他，也情有可原。
小芳看著陰黎還想說什麽，揮了揮手，四個人消失在原地。
天邊的雲化作一張人麵，張開烏黑的大口說道：“芳菲盡，你違背了我們不能出手幫任何一方忙的規則。”
小芳朝著天邊豎了個中指：“老娘接孩子回家你也管？再說話撕爛你的嘴信麽？”
似乎被小芳彪悍的語氣震懾，那朵人麵似的雲彩凝固了一下，旋即破碎。
劉秀指著自己說道：“我自己的身份，我也看不太清，所以今天希望你能幫我看看。”
小芳早就知道，劉秀今天露麵，絕對不是接姬博他們回家這麽簡單。
小芳的眼睛中出現一抹很深的紫色，如同邊塞沙場上凝固的血液一般深重。這抹紫色愈來愈深，直到在小芳的眼底化作一個複雜的圓環。
圓環不停的轉動，小芳的眼角出現了一些蔓延開來的細線，一直延伸到鬢角。這些細線緩緩的凸起，看上去好像烈火灼燒過的皮膚一樣。但是那抹紫色的深邃，和散發出來的淡淡光芒，有種妖異的感覺。
上次小芳用異能還會帶來身體的改變，是二十多年前。那時候的小芳還是個普通的ssr級異能者，毫無戰鬥力。
這種動用異能會導致身體變化，是異能使用到極限的狀態，好似維吉爾還有島田源氏的身體能量化。
一個大魔導師還需要念咒語才能釋放的魔法，想想就知道何等樣的毀天滅地。
劉秀張開雙臂，做出一個擁抱天地的姿勢。
就在這時，上天朝還有世界各地，突然刮起了無名的颶風，一些煎餅果子，雜糧煎餅，還有西班牙的餡餅攤位上的貨物，被這陣颶風吹走了一些。
還有一些時區正在早上的地方，學生們和上班族買的餡餅，和不小心摔倒的外賣小哥，都莫名奇妙的被這陣風竊走了口糧與貨物。
幾億年前爆炸的一顆超新星，內部能量激增釋放的時候，爆發出來的粒子流，在穿越了幾億光年的空間之後，終於來到了一顆蔚藍星球的上空。
蔚藍星球的大氣層中，被這股狂暴的粒子流撕開了無數細小的空間裂縫。而那些恰好被狂風卷到天上的雜糧煎餅，煎餅果子，西班牙餡餅之類的東西，又恰好穿過了那些空間裂縫。
傳送到了南極的上空，小芳和劉秀的頭頂，受到重力的牽引，落到了地上。
沒錯，當劉秀“絕對運氣”的異能全開的時候，天上開始掉餡餅了！
各式各樣，中外口味，加烤肉的，加青菜的，加油條的，加脆皮的，加辣條餡餅，化成了一座山壓向小芳和劉秀。
劉秀沒有念動力，也不能撕裂空間，一切都是“巧合”而已。抱歉，運氣好真的可以為所欲為。
小芳創造出一個能量護罩，將天上掉下來的，還有正在往下掉的餡餅全部隔絕在外，也將南極一些科考站人的目光和雷達隔絕。
就在這時候，小芳眼睛中紫色的光芒大盛。
光芒瞬間覆蓋了半個南極，這種速度甚至超越了光速，然而又在轉瞬間消失。來的比光快，去的也比光快。
擁有這種力量的，無非是時間和因果，還有思想。
小芳的嘴角和眼角都流出血液，本來嬌豔的容顏，被血染花了妝之後，看上去有些滑稽。
幾天前折躍時，經過銀河係右旋臂上一顆蔚藍星球的宇宙飛船，因為船員發生了叛變，導致部分物品丟失。
透過時空亂流，一瓶l9965星雲，五級文明塔斯克帝國特產的治愈藥水恰好在這一刻掉到了地球上。
因為受傷，小芳有一瞬間異能出現了波動，那個原本用來阻擋餡餅下落的護罩恰好出現了一個小小的缺口。
這瓶藥水也恰好在這個缺口出現的時間點上，恰好點了進來，又恰好落到了劉秀手上。
劉秀把藥水遞給小芳說道：“雖然不太清楚這是哪裏來的，什麽東西，但是我想對你的傷勢有點用處。”
小芳突然有些艱難的說道：“我現在有點羨慕你了。”
劉秀搖了搖頭：“你也知道的，其實很沒意思。”
小芳聳了聳肩，人往往都會羨慕自己沒有的東西，隻是看一個人的自製力如何而已，這一點他也不例外。
小芳自嘲的想到了這裏，突然問了一個無厘頭的問題：“對了，如果你剛才沒有接到姬博他們，他們墜入無盡的時間亂流之中，你覺得他們會遭受什麽樣的痛苦？”
劉秀眉毛一挑，不知道小芳為什麽會這樣問，但是還是很禮貌的思考了一下，然後回答道：“遭受痛苦又怎麽樣？如果他們真的掉進了時空亂流，就算他們的精神崩壞一百萬次，一億次，他們還是無法從那種環境中掙脫，繼續永世承受煎熬。我想，那四個年輕人，隻有那個叫葉落的小夥子能夠承受哦吧。”
小芳好奇的問道：“為什麽這麽說？”
劉秀反問道：“為什麽這麽問？”
小芳搖了搖頭沒說什麽，劉秀好奇的看了一眼小芳，緩慢的說道：“隻是一種直覺吧，我從那個孩子的眼中看到了無數星辰……”
小芳打斷了劉秀的滿分作文，轉而說道：“剛才我觀看了一下你的因果，發現你是天生的。”
劉秀納悶兒：“什麽叫我是天生的？”
小芳的指尖纏起幾根發絲，有些俏皮的將那幾根發絲打了個轉，然後也一臉糾結的說道：“我也不知道怎麽形容……怎麽說呢，我不是拍你馬屁，我是說，生你的不止是你的父母，還有‘天’，你懂我意思吧，你是真正的天子，或者說天行者。”
劉秀沉默了一會兒說道：“你說的這個‘天’，是那個曾經回到過去，改變了曆史的‘神’麽？”
小芳有些驚訝：“你是如何知道他曾經回到過去的？”
劉秀說道：“如果不是他回到過去，我想這個世界上不會有這麽多的異能者存在，冥冥之中有一個聲音告訴我，這個世界上的異能者，應該隻存在一個，而這個人，極有可能就是神本人。”
小芳神秘莫測的搖了搖頭：“不，你隻說對了一半，但是那個異能者並不一定是神。”
這下輪到劉秀驚訝了：“怎麽可能，神的異能是全知全能，心想事成的，除了他，還有誰能夠造就如今的景象。”
“你不要激動。”小芳出言安慰道：“我隻是說不一定，現在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你的身份。你並不是依靠星塵作為異能源力的，而是憑借自身和因果的親和力。你的親和力超出了我對因果的理解，甚至超出了星塵的能力範圍，因為你能力的存在，簡直就像是一個可以強行寫出任何不合理劇情的bug，出生就打上了無敵的標簽，你覺得對這個世界公平麽？”
劉秀苦笑道：“我也不知道公不公平，可是這個世界真的公平過麽？”
世界公平不公平，這是個哲學上的問題，兩個思想都很深刻的人，小芳不想把時間浪費在這種爭辯上。所以小芳繼續說道：“公平與否且不說，你的能力不是依靠星塵得來的，這本身是不合理的。你也說了，這個世界上異能者的出現是一個錯誤，但是這個錯誤本應該隻存在一個。現在你也成了一個錯誤，剛才我看了一眼，你並不是錯誤本身。”
劉秀長出了一口氣，人最害怕的是自我否定，雖然他曾經是一代帝王，但是對於自身而言，他隻是劉秀這個人而已。麵對和世界線掛鉤，可以說是世界上最大的自我否定，即使劉秀，這些年來也過得有些心慌。
等到劉秀的心緒平靜下來，劉秀也終於抓到了小芳話裏很重要的一點：“對，我似乎一直遺漏了一點，既然我不是錯誤本身，但是又是個錯誤，而錯誤又隻有一個，那我的出現到底是為了什麽？”
小芳說出了一個大膽的猜測：“你的出現，說不定是為了糾正錯誤呢？”
劉秀的表情突然變得嚴肅，好像回到了朝堂上，麵對著自己手下的文官一樣威嚴的問道：“你有幾成把握？”
小芳想了想，回答道：“大約九成九吧。”
劉秀長出了一口氣，如釋重負。
小芳也是個精神異能者，觀看過太多人的精神的她，比起一般的心理醫生對於人心的把握更為敏感。所以小芳覺得劉秀現在的狀態很不尋常，開口問道：“正常人如果知道人的存在隻是為了糾正某個錯誤，活成了一個修正帶，難道不應該自暴自棄麽？”
劉秀笑道：“咱們現在是盟友，你就這麽巴望著我自暴自棄，毀掉自己麽？”
小芳尷尬的笑了笑：“倒不是因為這個，而是出於好奇。”
劉秀解釋道：“陰黎他們在那個世界的遭遇你應該也見到了吧，那個叫王詡的，我覺得我和他有點像，也有點不像。”
小芳看著劉秀，沒有說話，靜等著他的解釋。劉秀說道：“人啊，不管願意不願意，都是要背負自己的宿命的。來到現代之後，我也讀過很多書，發現後輩們還是有很多值得稱道的想法的。人就是一顆螺絲釘，社會是一台機器，每個人如果做好自己的位置應該做的，那就理應是幸福的。”
“你的意思是，你也是個相信宿命的人？”小芳試探的問道。
劉秀剛才引用的那個比喻很經典，在小時候的雞湯作文中，也經常被人使用。但是不管怎麽說，道理是質樸而且真實的。
劉秀點了點頭：“我是皇帝，每次出宮，都有無數的人山呼萬歲，這種場景延續了我後半生。史家愛我，給我冠上一個所謂明君的稱號，其實我挺開心的，當皇帝的那段時間，我也確實很快樂。但是回顧我的前半生，在家種田的時候，幫和別人打架受傷的哥哥擦藥的時候，洛陽求學的時候，第一次見到麗華的時候，都挺幸福的。”
“不管我的身份是個皇帝，還是個農夫，還是個弟弟，還是個學生，還是個丈夫，還是陰黎的姐夫，我都覺得挺幸福的。人活在世間，不管什麽地位，其實都是個角色，扮演好了就理應得到讚賞，就應該為自己驕傲。”
說到這裏，劉秀朝著小芳笑了笑：“你剛才一個詞用的很好，我相信宿命，但是我不迷信宿命。任何一個人到這世界上都是走一遭。其實宿命肯定是存在的，如果你把他當成一個掌控一切的暴君，那你的一生就會在悲哀中度過，但是你將他當成一場大戲來出演，我覺得是一件很好的事情。既然我有了一個還算不錯的角色，我為什麽不開心呢？”
聽到這裏，小芳說道：“我突然覺得，你有這樣的運氣，確實是應當的。”
“錯誤如何糾正？”劉秀問道。
小芳搖搖頭：“現在我們還沒弄清楚，誰才是這個錯誤。史家對你的評論，你應該也看了不少。尤其是網絡上，將你說成什麽位麵之子，要去糾正錯誤，其實歪打正著說對了。但是我剛才說了，世界是公平的，你既然已經糾正了一個時間線上的錯誤，那這個錯誤就不應該由你來糾正。”
劉秀這下有些搞不懂了。
小芳解釋道：“因為錯誤出現的時間點不同，在你出現的時候，這個世界的錯誤已經誕生了，而且最有可能就是錯誤本身的‘神’，和你我都不是一個等級的存在。在你的時間線上，你應該正在糾正你的錯誤，也就是那個新朝的王莽。神曾經去過你的時間線，也正是他促成了你們時間線上異能者的誕生，如果你是他的糾正者，你們之間存在因果的悖論。”
小芳說的有點亂，但是劉秀差不多能聽懂。
小芳說：“首先，你的不算是異能的異能能夠讓你來到這個世界，也必然是因果本身，或者世界線本身的允許。也就是不單純是‘神’，而是‘天’的允許。你不應該是這個世界線的糾正者，但是你曾經作為糾正者，所以我猜測你應該是作為糾正者的前輩來指引這個世界的糾正者的。”
“替天行道？”劉秀突然想起了這個詞匯。
小芳點了點頭：“是有點這個意思，所以我說你也可以叫天行者。”
小芳繼續說道：“這個世界的糾正者，理應有著無限的潛力，最起碼有著能夠超越神的可能性，而且有一顆善良的心。”
劉秀看向遠方，問道：“你是說我那妹夫？”
小芳歎了口氣：“這個擔子，是有些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