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仙看著手上的一份情報,眼中露出了一絲冷冽。旁邊的人感受到了鳳仙身上流露出來的氣息,不由得臉色發白。這位大魏的軍神雖然是個女兒身,這些天的手段卻讓他們猶如麵對一個大秦**(不在大秦國,不說大秦話)。

“小股部隊侵襲,就能連殺我們十幾名將領,而且這些將領都是軍中的骨幹,還都較為年輕,這是在斬我大魏氣運啊。”鳳仙喃喃自語道。

這些被斬殺的年輕將領中,有武將,也有儒將。無一例外的,這些人自從入了鳳仙麾下,便受到了極大的賞識。作為一名具有統帥能力的將領,鳳仙強大的,不隻是她排兵布陣的能力,更在於她一雙不輸伯樂的眼睛。

既然表現出了極大的賞識,甚至還破格提拔了一批人,鳳仙也會猜到北莽會針對這些人進行一些斬首行動。所以鳳仙在來到這裏的時候,先是上了白雲山,通過白雲劍莊在中原武林的號召力,召集了一群江湖高手,為這些武將保駕護航。

這些江湖高手沒有經曆過沙場,但是但凡江湖之人,對於保駕護航之類的,可能要比軍中好手還要經驗豐富。畢竟這也算是他們賺取外快一門很重要的途徑,多半都有些類似的經曆。

這些多半都是江湖上的一品高手,雖然基本都是此生無望踏入宗師的人,但是其在那個境界混了這麽久,肯定也是有一些手段的。武將自身也是有修為在身,再加上軍中有衛隊保護,普通的人想執行斬首行動也很麻煩。

也就是說,這支北莽小隊的領頭人,必定是宗師高手,而且精通暗殺一道。

暗殺軍中人和暗殺那些權貴可不同,軍中的獨特性是高宅大院中沒法比擬的。這樣的刺客,說是無雙潛入也不為過,而且這些人暗殺成功之後還能安然脫身,想必領頭人也是宗師裏麵最拔尖的那一撮人。

鳳仙沒考慮過這支小隊中不存在宗師的可能,這個世界上宗師和宗師以下分明太過清楚,一發洲際導彈有沒有核彈頭,其威力差距是很明顯的。

要是真的遭遇了這樣的宗師暗殺者,恐怕她也會感覺頭疼。

有些憤怒的將那張情報丟到桌上,鳳仙深吸了幾口氣,總算讓一顆焦躁的心平靜了下來。還記得當年王詡為宮中人時,教她最多的,就是不管什麽時候都要保持冷靜。

披掛上陣。

這些天來,在她的指揮下,大魏連連取得勝利。

北莽暫時沒有可以和鳳仙匹敵的將領,所以鳳仙手下的年輕將領接連遭到暗殺,這一點鳳仙也能理解。而且這樣的手段確實奏效,這些天打勝仗帶來的喜悅之情和士氣,多半被年輕將領接連死亡所帶來的人心惶恐所衝淡。

下黨伐兵,中黨伐謀,最上者誅心。此種手段,可見王詡心智。

今日鳳仙親自出陣,確實讓大魏的軍隊極其興奮。基本是一字排開的陣型,大開大合的進攻,在鳳仙威名的震懾之下,北莽軍隊潰敗的很厲害。

一個頂尖的將領是需要時間的醞釀的,像鳳仙這種級別的將領,已經到了“勢”與“形”結合的地步了。大勢便是最好的計謀,大勢便是無敵的計謀,這一點鳳仙極為清楚。

就在這時,一支冷箭從剛結束一輪衝鋒的騎兵頭頂掠過。在箭雨之中,這支箭很不顯眼。每當騎兵衝鋒的時候,必然是有弓箭掩護的,遠程火力壓製和近身搏鬥相結合,這是任何年代都不會落伍的意識。

雖然箭雨會誤傷,但是鳳仙從來不是那種優柔寡斷之人。

北莽弓馬雙絕,這一點即使以儒教立國,君子講究騎射之禮的大魏也遠遠不及。而且北莽多半是弓手與騎兵相結合,短兵交接之前,就能利用平麵上的遠程優勢,對大魏的騎兵進行有生力量的削弱。

一個包裹在層層重甲之中的士兵,袖中隱藏著一柄短刃,在衝鋒的過程中,他被三棱頭的流矢射中了上臂,鮮血染紅了半邊身子,看上去身體是半掛在馬匹上的。

這樣的情況在戰場上比比皆是,騎兵一旦開始衝鋒,他和他的馬匹的性命就不再屬於自己,這是鋼鐵洪流的浪漫,也是騎手的悲哀。

唯一有些特殊的是,雖然這個騎手身上在衝鋒的時候多了好幾道傷疤,手臂上那支斷箭也一直沒有被拔出來,但是這個騎手卻意外好運的躲過了好幾次致命的攻擊。

若是將這個小兵切換一下視角,視作一部擅以小人物視角展示故事的導演的電影,那麽這個小兵多半會被觀眾罵成狗,這主角光環開的實在是不合常理。那麽多致命的攻擊過來,卻隻留下了一些皮肉之傷,這樣的運氣恐怕走在路上都能撿到傳國玉璽。

隻不過,戰場浩大,這樣的例子也不是不可能出現。

就這樣,這個騎兵居然誤打誤撞的衝進了大魏軍隊的深處。

當然,與此同時衝進來的,不止這個騎兵一人。因為大魏這波極其猛烈的衝鋒,又在兩軍對接的時候急速的變換了陣型,將北莽的軍隊分割開來,準備用隨後跟上的重甲士兵吞吃掉北莽的這些騎兵,所以現在北莽的陣型很混亂。

就好像一塊牛排,你隻有分成小塊才能吃進去,也隻有先送到嘴邊才能吃下去。

一切按照鳳仙的安排在進行,隻要經過不超過一刻鍾的廝殺,這一支北莽的騎兵就會被全殲。而北莽一旦失去了最引以為傲的騎兵,其他的那些部隊在她的鳳仙營手下,就如同待宰的羔羊一般。

這倒不是鳳仙愛惜羽翼,沒有讓鳳仙營參加衝鋒,而是這些並不算是太硬的骨頭,要多交給其他的部隊磨一磨牙口,也方便他們自身的融合。剩下的收尾工作雖然輕鬆,但是卻沒有什麽戰功可撈,對於待遇一直很好的鳳仙營來說,倒是沒有什麽怨言,樂得清閑。

由此可見,鳳仙執掌軍隊的手段實在是令人歎為觀止。

然而,就在此時,異變突生。

那支在空中飛行了很久的箭終於來到了鳳仙的麵前,鳳仙眼中沒有一絲意外和慌亂,甚至任何行動都沒有,在鳳仙的身邊,一個蒼髯碧目的老人伸出了一隻手。手呈鷹爪式,食指中指和拇指一同發力,穩穩的捏住了那支箭。

若是看的仔細,可以發現老人的手指上摻了一層細絲,正是那日白堤去極北之地搞得那種雪蠶絲。在大魏江湖上,有一個靠手上功夫聞名武林,所用兵刃不是刀槍,而是一雙雪蠶絲製成的手套,號為手蠶老祖。

手殘……啊不,手蠶老祖當年在江湖上惹下了不少亂子,在鳳仙從邊境歸京的路上,甚至還想過打劫軍車。被當時的鳳仙對上,接了鳳仙三招不死,隨後退隱江湖。直到今日出手,鳳仙身邊的幾個護衛才知道,這個之前一直笑眯眯的老頭,就是威名赫赫的手殘……啊不,手蠶老祖。

那個一路上拖著被流矢射中的手臂,來到了大魏軍陣前的騎兵,突然暴起。那人一腳踏在馬頭上,這匹馬是北莽的良種馬,棗紅色的皮膚,接近一米六的肩高,即使在北莽軍中也隻有伍長以上的騎兵才有資格配備。

但是這樣的一匹良種馬,卻被這個騎兵一腳給踏的七竅流血,頭狠狠的砸在地上,隨之整個身體傾倒,濺起一堆煙塵。

那個騎兵借此力道騰空而起,足足兩丈有餘,此人的輕功絕對在一品高手中處於拔尖的水平。

手蠶老祖手裏攥起來幾個袖珍的小珠子,朝著騰空而起的這個騎兵丟了過去。這些年手蠶老祖的真氣修為一直在進步,雖然還是踏不破那個難倒無數英雄的宗師門檻,卻也無限逼近了宗師境界。就算對上最接近宗師的關東王,手蠶老祖也能一百回合以內不落下風。

這幾顆珠子是大魏天工所鑄,其中隱藏著不少機關。丟出去的時候,在半空中“砰”的爆開,釋放出黑色的煙霧。那些煙霧因為爆炸的原因四散,周圍一些正在交戰的普通士兵吸入了這些霧氣,頓時臉色紅紫,呼吸困難。

那騎兵在半空中一捋袖袍,那些煙霧散去一些,隨機真氣運轉,進入了龜息的狀態。袖袍中的短劍爆射而出,因為手臂上有箭傷,這下真氣如此激烈的運轉,竟然直接將那斷箭震開,一股血箭飆出來,十分的硬核。

手臂上的傷口和黑色煙霧混合到一起,那些傷口流出來的血也不再鮮豔。那柄激射出去的短刃被手蠶老祖接住,手上那堅韌無比的雪蠶絲,也被短刃的鋒芒割裂。

手蠶老祖狠狠的一咬牙,翻身向前,那短刃直接插到了手蠶老祖的虎口往下。

手蠶老祖發出一聲悶哼,鳳仙卻眼中毫無波動,也沒有半點動手的意思。兩軍交戰,要是主將還要時不時的展示下修為,除了有些丟人之外,不過給了其他刺客下手的機會罷了。

在真正遭遇危險之前,鳳仙是不會出手的,因為鳳仙看得出,那個空中的騎兵絕對是無限接近宗師的死士,就算是大魏皇室中,這樣的死士也不會超過十個。能夠付出如此大的代價針對自己,有這個能力和魄力的,隻有自己那個妖孽一樣的老師了。

鳳仙極為敬畏自己的老師,也知道如果她老師的手段隻有這些,那他就不是王詡了。

鳳仙身邊有幾個衛兵立馬張弓搭箭,在不到十五丈的距離內,朝著那團黑霧所在的地方齊射。這些衛兵常年跟在鳳仙,也都是天賦異稟之人,再加上耳濡目染,個個放到江湖上,也是接近一品的高手。

再加上他們之間配合的親密無間,就算麵對一個一品高手,也沒有絲毫的畏懼。

鐵胎弓射出去的箭矢撕裂了黑霧,因為這些弓箭的箭頭上都刻上了十字,能夠撕裂空氣與血肉,再加上都是通過真氣射出去的,就算是射穿玄鐵重甲都沒問題。

空中的那個死士無處借力,卻是手伸到後麵捏爆了一個圓球。那個圓球爆炸開來,瞬間將那個死士的背後炸的血肉模糊,不過,借助這股爆炸的力道,這個死士終於有了向前衝的動力。

在空中憑借腰肢的力量強行的轉身,皮肉都被炸爛掉的後背立馬開始汩汩流血。不過這個死士也躲過了幾道危險的箭矢,然而,就在這時,手蠶老祖的臉上卻露出了一絲笑意。

一聲呼哨,這呼哨聲在北莽人耳朵裏是很熟悉的。不管是喜歡熬鷹的貴族,還是尋常的牧民,最喜歡用這種哨聲呼喚自己的動物夥伴。

兩隻海東青騰空,在它們的爪腕上都纏繞著細線,爪腕之上還有兩個銅環。學過力學的都知道,壓強是和接觸麵積有關係的。

細線本身也是雪蠶絲製成,不過卻是大魏天工處理過的,可以輕易割斷人的喉嚨。

沒人敢從正麵突進軍陣中,但是武林高手卻可以從上方侵襲,因為玉璽世界中還沒有防空的兵種存在。所以,很久以前這兩隻海東青,就被訓練做了這樣的事。

怪不得,手蠶老祖的手套,隻剩下了手指上纏繞的那些雪蠶絲,其實早就被拆成了細線。

鷹隼本身飛行的力道不是很大,和力能扛鼎的一品高手比起來是這樣的,可是無比鋒銳的雪蠶絲還是一瞬間割裂了那個死士的皮肉,陷進了他肋骨之間的縫隙。

一品高手之間的對陣,毫厘之差決定生死,手蠶老祖嘴巴狠狠的啐了一口。這並不是什麽侮辱人的行為,而是將嘴裏早就藏好的一枚寸釘吐了出去,直接釘入了那個死士的喉嚨。

然而,那個死士臨死之前的臉上卻露出了一分解脫的微笑。

十幾把彎刀狠狠的突破到了大魏的軍陣前,原來就在那個死士死前,已經吸引了周圍的一些軍士的注意。

這十幾把彎刀的主人,無一不是一品高手,雖然不及這個死士無限接近宗師,可是一品高手就是一品高手,經曆過無數的戰鬥打磨,他們的戰鬥力不是普通士兵可以匹敵的。

這十幾把彎刀劈砍的角度和來勢,仿佛經過無數次的排練一般,就算是宗師高手,同時麵對這麽多配合密切的一品高手,也絕對不會好受。

手蠶老祖早就反應了過來,幾乎沒有猶豫的,衝上前去和那十幾把彎刀戰作一團。他手蠶老祖成名已久,同時與三五個普通的一品高手交手是完全沒有問題的。

可是別忘了,這些一品高手數量遠不止三五個,而且他們長期磨合,布出來的刀勢可是針對宗師高手的。轉瞬之間,手蠶老祖的身上出現了幾道深可見骨的傷口,可是手蠶老祖卻並沒有多少痛苦,反而有一絲興奮。

在鳳仙手下,賞罰分明,若是受了重傷必有大賞。

當然,得到獎賞並且享受獎賞的前提是活下來,為什麽手蠶老祖能夠確信自己活下來呢?

鳳仙身邊一個被頭盔緊緊遮住麵容的人從馬上躍下,手中一截短棍朝著一個手持彎刀的死士身上錘去。

那死士的彎刀幾乎是下意識的,被這個人的氣機牽引,朝著他身上劈砍而去,雖然是一個小小的動作,可是卻破了整個刀陣的大勢。手蠶老祖抓住了這個機會,一雙纏繞著雪蠶絲的手朝著那死士的胸口掏去,竟然將此人生生震碎了心髒。

那手持短棍之人的頭盔滑落而下,露出一個鋥明瓦亮的光頭。此人天資聰穎,精通奇門遁甲之術,可是因為太過聰慧,年紀輕輕就掉光了頭發,但是卻武道上一日千裏,邁入宗師境界,智慧通達,看破業障,所以號為智障。

嘛~這個智障和地球上那個智彰不一樣啦~

因為手蠶老祖即使衝上去,以一品巔峰的實力硬接了針對宗師的刀勢,過猶不及,這份刀勢中,有許多是針對總是的,手蠶老祖不如宗師,自然接不住這刀勢,但是正因為手蠶老祖未入宗師,所以這刀勢隻是讓他重傷。

而在刀勢未絕之際,新力未生,一個真正的宗師悍然出手,憑著氣機擾亂了整個刀陣,這才引發了連鎖效應,引起了整個局勢的潰敗。

說起來簡單,其中的博弈卻是異常驚險。

然而,此時,一雙毫不起眼的手卻輕輕的拍在了智障大師的胸口。

風輕雲淡的,好似蜻蜓點水一般,智障大師的雙眼卻在這一瞬間往外凸了一下。好像拍在他胸口的,不是一隻修長好看的男子之手,而是一個液壓機。

智障大師倒飛出去,在一瞬間已然斷氣,屍體猶在空中倒飛了四五丈才淒慘落地。

一代宗師,居然死的如此幹脆,如同蜉蝣。

鳳仙的嘴唇緊緊的抿了起來,眼睛緊緊的盯著那個摘下頭盔的,英俊的不像凡人的男子,低語道:“你就是最後的手段麽?姬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