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落畢竟是人形自走圖書館,他別出心裁的講述角度,還有一些離奇的知識,就是姬博這個偽學神都聽的津津有味。

反正在這個靜止時空中,他們也做不了什麽,而且身體各係統之間的循環也處在一種奇妙的狀態,他們甚至連激烈的情緒都不會有。

心境空靈,外無亂耳之音,嘈雜俗事,這簡直是學習夢寐以求的狀態。在一邊兒旁聽的姬博都沒想到,自己居然跟著受益匪淺了。

了解的知識越多,往往容易更迷惑。就好像領悟了客觀時間的存在,就會想著追尋時間的源頭和盡頭。知道了天上的星辰是一個個的大火球之後,就會想著去上麵看一看。

人類的求知欲來源於野望,因為人類是謹慎的生物,在了解一件事之前不會輕易暴露自己的征服欲。

姬博和陽小清最幸運的,就是有一個萬能的老師。

葉落不會上來給他們講不懂得東西,而是借助一些基礎的東西激發起他們的興趣,等到他們自發提問之後,再幫他們解答。

世界上幾乎沒有葉落不知道的知識,當然,這裏說的不是像小芳那樣無所不知,而是葉落對於宇宙萬物的認知程度超乎常人想象。如果沒有這些對數理化的理解,葉落的邏輯能力再強,想象力再豐富,也不可能製造出那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當然,葉落肯定也有不知道的事情,不然葉落就是無敵的了。隻是,憑借姬博和陽小清,問不出來葉落不懂的東西而已。

這也正常,就像凡人永遠無法想象時間是怎樣運行的,就連在腦海中模擬出來衛星繞行星,行星繞恒星,恒星繞黑洞的場景都很困難。

空間想象力,邏輯能力,創造力,這些都限製著我們普通人類。

擁有超越三維生物思考能力的葉落,所思考的問題根本不是語言能夠形容的。我們所創造出來的語言,無非是我們所能接觸的世界的運動狀態,情緒,生物。

先是語言不足以問,二是沒有語言最基礎,壓根無法考量。一切不可知,不能想之物都是葉落所獨享的,這便是葉落超於常人之處。

時間過去了很久,這很久也發生在一瞬間。因為各種循環的改變,萬物的靜止,時間已經成為了一種沒意義的東西。

姬博覺得,自己以前二十年看待世界的眼光顯得很可笑。中間也有過懷疑人生,但是到了後來,但凡是經曆過教化之人,就能夠感受到,能夠沉浸在這樣的知識海洋中,是一種多麽美妙的事情。

當葉落緩緩的睡著,姬博體內好似有潮水褪去,周圍的景象再次變得模糊,好像有一股牽引力拉扯著三人,三人的空間卻沒有發生位移。

有種墜落深淵的感覺,持續了約麽十幾分鍾,整個世界終於恢複了正常。

王帳中,北莽國師王詡端坐在桌前,桌上擺著一個秀氣的刀鞘,上麵用大魏的文字刻著一個“月”字。時間恢複的那一瞬間,王詡的身體微不可查的動彈了一下,王詡睜開眼睛,好似剛才做了個噩夢一般,這個兩國第一智者的眼中,滿是疑惑。

……

第二日一早,王詡來到了大長老家中,姬博三人都日曬三杆了,還在呼呼大睡。陽小清是個精致的女生,生活自然要規律一點,早起之後在喝一杯熱茶,桌子上還有一小盤點心。

不過看著陽小清咬碎了茶杯,差點兒將碎瓷片吞咽下去,王詡的頭上還是不免出現了幾條黑線。

來到了姬博的房間,發現姬博一隻手摟著一床被子,嘴裏還嘟囔著陰黎和一個叫薑水的名字。姬博那張英俊的臉上,出現了難以想象的猥瑣笑容,讓人看了之後不寒而栗。

葉落倒是很老實的在睡覺,作為一個肝帝,通宵三天三夜肝副本或者大建已經是常事兒,葉落在這方麵的抗性比姬博他們高到不知道哪裏去了。

師陵前,王詡沒有帶任何親衛,一身素白的衣服跪在一座墳前。後麵姬博三人眼中全是血絲,當然,不是剛剛哭過墳,而是熬夜的後果。

師陵的景觀不錯,依托青峰,山頂鬱鬱蔥蔥,最上麵的是北莽開國那一代國師的陵墓。本身以初代國師的身份,畫地十裏做個陵園也沒人說什麽。不過二代國師自願死後也侍奉老師左右,所以也葬在了這山上,漸漸的成了一種傳統。

姬博抬目望去,這師陵中墳墓排列有些淩亂,就好像隨意葬上去的一般。而且墳墓前的石碑有大有小,字跡不一,更有甚者是無名石碑。

作為一個曆代國家領導人之一的陵園,這實在是很奇怪。

幾聲鴉鳴與風聲同來,吹動了王詡眼前的石碑周圍的雜草。

石碑上用北莽文簡單的刻著“薩日”兩個字,在北莽古文中是月亮的意思。除了這兩個字以外,石碑光滑平整,再無其他東西,看上去有些寒酸。

雜草搖晃著,有的蹭到了石碑,王詡便輕輕用手撥開。宗師以上的高手,真氣出神入化,白堤都能憑著真氣踏水而行,王詡想要隔絕一陣風自然不難。

可是王詡撥弄雜草時候的神情,好似撥開情人發絲一般溫柔,一時間看的姬博等人有些不忍心打擾。

王詡很沒有禮儀的盤腿坐在墳前,素衣在青翠的山林間有些刺眼,一如當初剛剛來到王帳的他。

“薩……老師……”王詡剛要直呼其名,又想起薩日國師是自己的老師,自嘲似的笑了笑,又指了指身後的葉落說道:“老師,這是我的弟子葉落,沒想到我現在我成了別的老師了。”

王詡臉上的笑容看上去實在有些淒慘,王詡回過頭去,給了葉落一個眼神,示意讓他們幾個先退下,容他和薩日國師說幾句話。

葉落怕王詡,但不代表葉落會慫,往常葉落是絕對不會給王詡麵子的,但是這次葉落不知怎麽的就心軟了。

因為王詡看向葉落的眼神很可憐,像一個沒了老伴,行將就木的糟老頭子一樣可憐。王詡是天下第一智者,也是世間最強者之一,登高一呼,萬人跪伏。

所以,當王詡露出那副可憐的,帶著哀求的神情的時候,葉落有些心軟,也有些心酸。

葉落正在猶豫之間,姬博拉著葉落和陽小清兩人退到了後麵。

……

王詡拿出那個刻著“月”字的刀鞘,放在了薩日國師的墳前,手撫摸在墓碑上,眉間好像重現了年輕時候的神采。

過了會兒,王詡緩緩的說道:“老……老師,咱們這一脈,好像一直有以下犯上,欺師滅祖的習慣。現在我的弟子正想著法兒的推翻我,還聯合了當初你那個小跟班阿木爾。”

“你說有沒有意思,我有時候都懷疑,你是不是在天上偷偷報複我呢。當初我害死了你,你沒有怪我。因為你是個完美的女人,你善良你溫柔,可是這個惡人終究還是叫你的跟班做了。”

“瞧我說的,明明我才是那個惡人……”

“當年的事,你說我怎麽就這麽傻呢?我傻就算了,你怎麽比我還傻,你我愛這個世界,這個世界愛你我麽?我們何必去管……”

“算了,一切都在做了,要是我不繼續做下去,將來去了陰間你會怪罪我吧。”

“不對,你這麽好,死後肯定是上天堂的。像我這種殺人飲血的家夥,肯定是要下地獄,估計咱倆就是死了也見不到了。”

說到這裏,王詡的臉色又突然變得嚴肅:“要是我真的死後變了厲鬼,定要再招旌旗十萬,打上天堂見你一麵……”

“你的那個小跟班,還真是有點麻煩呢,他什麽都不懂,隻是單純的喜歡你。喜歡了你這麽多年也不容易,放心,將來我一定會留他一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