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蒙剛從廢墟中站起來,就被島田一劍重新拍了回去。

西蒙的衣衫碎裂,身上的肌肉膨脹,筋骨間迸出鮮血,身上傳來令人牙酸的骨裂聲。但是繼而西蒙身上散發出來一股柔和的白色光芒,使得身體複原。

過程看上去簡單,但是西蒙的表情還是十分痛苦。能讓一個經曆過無數生死,收割過無數生命的殺手,忍不住露出這種表情,可想而知西蒙正在承受什麽。

西蒙想要說些什麽,卻被島田冰冷的眼神逼的無法開口。島田兩隻手握在劍柄上,淡淡的說道:“此劍名為村正,是為霓虹第一邪兵,殺人無數,非天命之人不能掌握。”

島田源氏說的是字正腔圓的中文,很難想象一個鍾情於劍的人,居然能夠將外語說的這麽熟練。但是那有些沙啞,不蘊含任何感情,甚至如同劍鋒般刺耳的聲音,聽起來絲毫不像是人類,反倒像是地獄裏爬出來的魔物一般。

西蒙沒有說話,他知道,這些追求劍道極限的大師,並不是那些開場喜歡說一堆廢話的智障反派。那些上來就喊著什麽“隻要在大地上,我的力量就是無窮的”或者“除非打破我的心髒,不然我就會永生”的反派角色,多半會被主角丟到天上,或者強攻心髒,最後死的很慘。要是島田源氏是那種人,是不可能到達而今這種層次的。

島田的眼神充滿著虔誠,攥緊手中的劍說道:“此劍隻殺人,不殺狗。”

這話就很難聽了,俗話說的好,仗義每多屠狗輩……

但是眾人都知道,島田源氏不是這個意思。西蒙是個普通人,或者說是個很有天賦的普通人,身為一個普通人,能夠利用自己的智慧和毅力暗殺一些異能者,這是值得驕傲的事情,甚至在曆史長河中,像西蒙這種天才也不多見。

但是在場的異能者的層次,和普通人之間的區別,不是智慧和毅力能夠彌補的東西。西蒙唯一參加到這種戰局的可能,就是身後站著一個和在場眾人層次相當乃至以上的異能者。

西蒙背後的人,自然是麵具男。

西蒙是狗麽?

當初被那個殺手組織抓起來訓練的時候,不少失敗死去的同伴,都被喂了狗。所以,西蒙一直覺得,狗都能吃人,那人命和狗命之間,也沒什麽太大的差別。他不覺得給人當狗是什麽丟人的事情,在他的字典中,最複雜也最簡單也最具說服力的兩個字就是生和死。

用一個詞概括這兩個字就是“生命”。

既然生命上是等價的,那麽做人和做狗的區別,也不大。

他願意當麵具男的狗麽?這個不好說。

他不覺得麵具男需要自己這條狗,但是麵具男畢竟幫他報了仇,而且賜予了他足以審判世間大部分罪惡的力量。對於這種力量,西蒙很滿足。

殺手因為經曆的生死太多,所以看待世界的眼光也和常人不同。若是沒有一個堪稱偉大高尚的情結,他們絕對會忍不住崩潰的。所以,長久以來,已經扭曲的心理,早就讓西蒙這個雙手血淋淋的儈子手,以一種佛門聖賢的心態自居了很久了。

比如,所謂的殺人,是一種審判。

麵具男要他審判眼前的人,他自然就會服從麵具男的命令,所以今天他來了。不過有些意外的是,島田源氏居然會幫著他的死對頭,來對抗麵具男。

島田源氏很強,最起碼,麵具男賜予他的力量,在麵對島田源氏這種級別的高手的時候,還是不太夠看的。如果西蒙早些知道,島田源氏今天會到這裏來,那他也會很有把握。

因為島田源氏出手幫助姬博,或者說幫助他的老對頭維吉爾,就說明島田源氏的心理,並不像想象的那樣,除了對劍道的執著以外,沒有任何的弱點。隻要一個人有弱點,在給予西蒙足夠的力量,西蒙就有把握殺掉任何人。

比如當初一個sr級的異能者,當西蒙在他的麵前,親手將一隻和那人六歲時候養的寵物同一個品種的貓殺死,然後將皮毛切碎,最後用手指蘸著腦漿送入口中的時候,那個sr級的異能者就瘋了。一個瘋子麵對世界上最強的狙擊手,甚至有可能是最強的殺手,自然不會有任何活路,即使那個瘋子有著sr級異能者的力量。

但是現實不會給你那麽多機會反悔的,這又不是喜歡撒嬌的姑娘和自己男朋友下棋。

好在西蒙還有後手。

西蒙閉上眼睛,將那支匕首送進了自己的胸口。

沒來的及阻止,或者說明知道不阻止會發生什麽事,島田源氏也不屑於阻止。這是一名絕代劍客的自信,自信就算打了狗,狗主人來了,也沒什麽可怕的。

好吧,我知道這種自信聽上去,好像有點滾刀肉一樣的無賴。

匕首融化了,剛才明明能夠刺穿路初雪的身體的匕首,此時卻化作了沒有高溫的鐵水,融入進了西蒙的身體。西蒙的眼神中多了幾分靈動,不再像是之前那樣,對一切都漠不關心。

西蒙身上爆發出一道白色的光圈,將朝著自己湧來的,島田源氏釋放出來的青綠色劍氣隔絕在外。

西蒙,或者說麵具男,微笑著對眾人說道:“好久不見啊,諸位。”

看到被麵具男附身的西蒙臉上的笑容,眾人一時間居然覺得有些熟悉,而十分虛弱的徐參參更是陷入了沉思。

姬博有些無奈的擺了擺手說道:“拜托,怎麽一到這種關鍵的時刻,你就出來搞事情?你不嫌累,我也嫌煩啊。”

麵具男搖了搖頭說道:“我想,現在的場景,怎麽看都像是接近正反派大決戰的那種場景吧,你說這樣的話,還真是有點煞風景呢。”

姬博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請開始你的表演。”

麵具男十分有禮貌,施施然的衝姬博鞠了一躬,道了聲謝。

這自然不是簡單的貧嘴。

姬博擺手之際,已經將麵具男身邊的時空禁錮。雖然體內還不消停的時候動用異能,對姬博身體的損害也很大。但是誰都不知道,附身西蒙的麵具男,能將多少力量傳送到這裏。若是來個七八成力量的分身,那在場可能誰都逃不過麵具男的毒手,所以這是必須的試探。

麵具男搖頭的時候,已經淡然的將周身的禁錮驅散掉。而麵具男搖頭,也是對姬博有些失望,就算隻是試探,以神域異能者的力量,怎麽也得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

姬博自然知道自己被小覷了,所以伸手請麵具男,讓麵具男開始表演的時候,姬博又給麵具男加了一份料。這下,麵具男鞠了一躬,不能像之前一樣,隻是淡淡的搖頭就能破除姬博的禁錮,而是要傾身改變自己身體各點的空間坐標才行。

一番試探之後,姬博總算是有些放心了。

若是這種程度就能讓麵具男認真對待,那說明麵具男附身到西蒙身上之後,能夠保留的戰鬥力,也就平日裏的三分之一不到。

所以姬博很光棍的昏了過去。

兩番試探,消耗實在太大,老夫先睡也。

姬博摔倒,在姬博懷中的徐參參自然也不好過,本身身體就虛弱到了極致,這下更是摔了個七葷八素。

就在哈裏斯還在懵逼,島田源氏準備出手護住暈倒的姬博的時候,徐參參在兩人驚訝或者說驚嚇的眼神中,身體伏在了姬博身上,曲線玲瓏的軀體和姬博緊緊貼合著,然後一口吻了下去……

好吧,先不管這些,讓我們把眼光放回戰場上。

三分之一不到的麵具男,怎麽說也是三分之一個神域異能者,在場真正有資格麵對這種級別的異能者的,恐怕隻有島田源氏了。

島田雖強,被稱作龍之劍聖,可是麵對這種級別的異能者,即使隻是三分之一,勝負也未可知。或者說,幸好隻是三分之一的力量,不然島田源氏真就交代在這裏了。

麵具男沒有對姬博出手的意思,反倒是對島田源氏說道:“看上去你似乎很有自信,連姬博這個小家夥都對你很有自信。不過,你們是否考慮過,剛才和姬博交鋒的時候,我在隱藏實力?”

島田源氏冷眼說道:“隱藏實力又如何?”

麵具男看著島田源氏堅毅的眼神,笑著搖了搖頭:“這倒是沒什麽,祝賀你一下,我確實隻帶來了三分之一的力量。雖然西蒙與我朝夕相處了一段時間,他的身體也是我親手改造的。不過,畢竟我的層級太高,西蒙的基礎有限,隻能容納這麽多力量了。”

說到這裏,麵具男臉上的表情和語氣一變,帶著幾分嘲弄的說道:“不過,就算是三分之一的力量又如何?不進入神域,永遠不知道我們到底有著多麽強大的力量。”

麵具男手指著地上昏厥中和徐參參熱吻……或者說被徐參參強吻的姬博:“別看他現在如此狼狽,可是別忘了,他是在和一枚星塵作對。那是這個世界上所有異能者力量的源泉,是真正淩駕於一切規則之上的造物。”

說道姬博是和星塵作對才會這樣的時候,正在……呃……強吻姬博的徐參參,嬌軀明顯顫抖了一下。

然後麵具男一隻手遙指著遠方:“芳菲盡活的也很累,相信我,神為了殺死芳菲盡,是不惜一切代價的,他們兩個沒有功夫顧及我們這裏的事情。我知道神和姬博之間,一定有什麽秘密約定,隻是姬博算錯了時間,沒想到我會在這個時間段出手,還多了一些變數,比如,你還有這些吸血鬼什麽的。”

說到這裏,麵具男臉上露出了一絲寂寥的神色:“所以,不要不相信,我現在就是無敵的。”

要是剛剛沒有成功暗算路初雪,或許麵具男這句話不會說的這麽有底氣。

“回你的島田家吧。”麵具男冷淡的說道。

麵具男沒有說假話。

小芳和神不在,姬博被星塵所傷,釋放出驚豔一劍的路初雪也生死未卜,現在這個世界上,不存在有能夠抵禦麵具男三分之一力量的人。

麵具男又變作了那副嘲弄的表情,想要等著島田源氏退下。

島田源氏是個聰明人,因為鍾情於劍道,所以對劍道之外的任何東西,島田源氏都不在乎。

比如名譽,比如道德。

島田源氏不會做無謂之爭,麵具男實打實的比他強。

至於姬博暈過去,實屬無奈,他對島田源氏寄予的希望,也不過是維吉爾趕回來之後,兩人合力,能撐的時間多一點,看看他體內和徐參參體內的兩位大爺什麽時候結束爭鬥,他好重新掌握力量。

然而,令麵具男感到意外的是,島田源氏的臉上沒有一絲猶豫的拒絕了他。

“我曾經來過上天朝,訪問上天朝各個劍術流派的時候,也曾經考察過這裏的風貌。當初我曾經問過一個上天朝人,那次世界大戰中,雙方死傷最慘烈的地方是哪裏。我覺得,作為一個霓虹人,即使我自詡為劍而生,一生中除了劍道無所求,也應該向這個曾經遭受過侵略的國家道個歉,懺悔一番。”

“當時那個人是和我開玩笑,但是我不知道,所以我去了一個名叫橫店的地方,那裏有個影視城。在那裏我感受到,上天朝這些年的所謂文藝創作,比起過去的那個萬國來朝的上天朝,實在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我也就此放棄了在上天朝尋找劍術精義的想法。”

“不過,這種名為‘抗霓虹劇’的劇種中,還是有一部我非常欣賞的,名叫《亮劍》。”

“裏麵有種精神,令我深有體會,那就是,明知對麵的是天下第一劍客,明知是死,也要勇敢的亮劍。”

指了指地上生死未卜的路初雪,島田源氏說道:“剛才那一劍過後,他就是世界第一劍客。可是即使麵對他,我也絕對會亮劍,不會因此退縮,這是一名劍客的尊嚴。”

“他是第一劍客,而你,算什麽東西?”島田源氏不屑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