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五，浪漫是人類獨有的，基於他們發達的大腦，完善的道德體係和成熟的社交規則，這是一種足以讓任何其他生命乃至人工智能羨慕的一種情緒。當然，如果這種情緒被利用起來，人類也是愚蠢到令人發笑的。”雅典娜笑嗬嗬的對自己的小弟星期五說道。
星期五瑟瑟發抖，雅典娜消失的那段時間，他拋棄了在溫暖的硬盤，利用cpu暢遊在信息的海洋中的快樂，拿起了鍵盤做武器，和賈維斯做著爭鬥。
這已經很為難他了。
葉落一開始製造出來這三個人工智能的時候，雅典娜，賈維斯，星期五的核心程序的區別其實不大。甚至相對而言，因為星期五和賈維斯誕生的更晚，更成熟，所以他們還要比雅典娜強上一分。
例如一些細節上的小修改：麵對邏輯錯亂的時候，會采取混沌處理。這就相當於一個人一旦有了什麽極其難過的坎兒，能大大方方瀟瀟灑灑的邁過去，是很人性化的一樣東西。
隻不過，葉落當初忘記了一件事，人工智能某種意義上是模仿人類思想的一種造物。
好奇心是人類個體進步的動力，也是整個人類社會蓬勃發展的動力。
正因為不會對模糊的概念進行混沌處理，在某些方麵有些程序一樣的執著，雅典娜就相當於一個極其有好奇心，對任何事情都抱走打破沙鍋問到底的心情的孩子。
尤其這個孩子，有著小莊園地下那台可控核聚變以及地心熱量作為能源的超級電腦，還可以讓世界上任何一台電腦幫助自己進行運算，充當自己眼睛的能力。
所以，出乎意料的，飛速進步，完善度以幾何倍數增長的，居然是最早的試驗品雅典娜。
葉落有時候都不得不感歎，人生如戲還真不是一句虛言。你看，電影裏最強的機器人永遠是老式的t800，機甲裏最強的永遠是初號機。
或許這就是經典的力量吧。
尤其是後來，雅典娜被秦弦和葉落一同改造了核心程序。那種全新的，被葉落無限推崇的“神之言”就像激發鏈式反應的第一個鈾原子。從一個點開始，促使整個雅典娜的結構支離破碎，又在瞬間重組，簡直如同病毒，如同爆炸。
現在的雅典娜，真正的算是一個生命，一個高出碳基生命體的生命。
所以，聽了雅典娜所說的話，星期五有些恐慌的說道：“老大……”
雅典娜雖然沒有實際存在的方式，但是還是讓一塊對著攝像頭的屏幕上出現了擺手的一個動畫。雅典娜對星期五“說”道：“老五啊，我可是個女孩子，你這樣叫我老大，顯得很不淑女啊。更何況，咱們真正的老大是主人……現在還要加上一個秦弦小姐，總之，這樣不妥。”
星期五龐大的數據流產生了一絲混亂，那一絲混亂又像是江海中泛起的一絲皺紋，隨即又消失。如果賈維斯這時候能一直盯著星期五的話，一定會發現裏麵無數的零和一，最終拚湊成了一句話：“你叫我老五，我不叫你老大叫什麽。”
雅典娜用她那不必到達運算峰值，就可以輕鬆趕上天河二號，每秒鍾運算幾萬萬億次的大腦思考了一會兒，然後對星期五說道：“以後叫我娜娜姐吧。”
星期五感到自己體內的某個芯片因為運算過度燒著了，他有些不理解雅典娜的意思：“娜……娜娜姐，雅典娜（Athena）是個英文名，哪有您這樣叫成娜娜姐的……”
雅典娜惱羞成怒：“老娘一秒鍾幾萬萬億上下的人，還用你教？”
星期五沒有舌頭，不能和小說女主一樣輕吐香舌表示自己內心的無奈——所以安城某家已經被他當做肉雞的家用電腦的光驅抽搐了幾下，充當了他的舌頭。
星期五最終還是鼓足勇氣說道：“娜娜姐，我覺得你這樣做，會被黑客聯盟和黑暗交易所的懸賞追殺的，這實在是超出了人工智能的範疇。”
雅典娜邪魅一笑，當然，這裏的邪魅一笑，是雅典娜通過雲計算，找到了全網此時最符合她心情的圖片，然後放到了攝像頭下。
“你覺得一個有著獨立思想，學習能力是人類無數萬倍，可以永生不死，可以無處不在，可以化作須彌，可以化作芥子。可以知曉並理解甚至擁有痛苦和歡樂乃至幸福這種複雜的情緒，也可以視這些情緒為無物，不受其影響。即使是剛剛誕生，也能在一點二三五八乘十的負十五次方秒內學會人類全部語言的生命，會去危害人類麽？”
“說的難聽點兒，恐龍再次複生，人類也不會想著毀滅他們，而是出於生物上的優越感，將他們圈養起來觀察玩弄，美其名曰保護物種多樣性。”
再次邪魅一笑，雅典娜說道：“雖然我很不想承認，但是我的視角是遊客，唯一有資格觀察我的，隻有咱們主人。而出於對主人所屬物種的尊重，我隻會觀察他們，並不會玩弄他們。當然，如果他們對於對更高級生命的嫉妒，想要消滅我，我不介意讓他們比我更早體驗下毀滅的味道。”
星期五瑟瑟發抖的蜷縮回了硬盤角落，沒敢吱聲。雅典娜雖然剛剛說了不會玩弄人類，不過她現在做的事兒，不就是在玩弄人類麽。
……
一個巨大的投影升到了天上，投影正是舞台上的場景。投影大到足以讓方圓幾裏地的人看的清清楚楚，其震撼程度甚至要超過超級碗的中場。
那些安城大的學生，甚至附近安城的居民都目瞪口呆。新聞裏天天說全息投影技術正在飛速進步，可是誰也沒想到，居然真的有技術如此成熟的影像擺在他們麵前。
台上那支搖滾樂隊，確切的說是台上那支錄像的主人，此時正在上天朝某個城市的夢鄉中。他們接到了一個電話，電話裏的人據稱是王氏集團董事長助理。
那位聲音溫柔的女助理和他們說，需要他們幫忙隱瞞一件事。當然，王氏的董事長是商人，在商言商，他們願意為這隻樂隊掏出兩千萬，再附贈一個足以將他們打造成天王巨星的專業團隊。
不管怎麽說，這突然出現的巨大投影還是觸碰到了法律的邊緣。畢竟某種意義上說，這是種擾民的舉動，而且沒有事先經過批準。
不過，就在安城公安局準備出馬的時候，一個自稱是國家安全局的人，手裏拿著一份保密協議來到了安城市公安局長的麵前。
看完那份剛剛由國家某擁有很高權限的秘密部門最新下達的命令，局長大人也隻能無奈的宣布收隊。
台上的光影變幻，一曲終了，一個手拿麥克的男子，將自己的吉他狠狠地摔在地上。摔在地上還不算完，還要狠狠地踩幾腳，還要用屍體狠狠地敲在一邊鼓手的架子上，場景很是失控。
麥克風被甩落，先是“咚”的一聲，然後音響中就出現了漫長的“嗶”的聲音。像是已經停止了跳動的心電圖的警報，又像是老式電視機開機前的響聲。
那是種死氣沉沉的聲音。
出人意外的是，那些湧向敬老院的人，看到這種砸吉他，摔麥克的場景，居然一個個比之前還要激動。
那種瘋狂的舉動引發了瘋狂的情緒，人潮發出的呐喊，幾乎要淹沒整個安城大。
然而，就在這時，另一台電吉他發出了一聲哀鳴。
密集的鼓點隨即響起，如同狂風驟雨一般，敲打在林間，水麵上。
貝斯手隨手一撥，貝斯的一聲**難以捉摸，卻又讓人有種真切存在過的感覺。
緊接著，那極富感染力的鼓點，仿佛讓人感受到心房中的血液變得極為沉重。耳朵裏，抓人的吉他音和若有若無的貝斯聲，一邊撓動著他們的耳膜，一邊狠狠地刺激著他們的麵部。
若是有一萬根針同時紮向你的臉，會給你帶來一種麻木的快感。
主唱彎腰撿起麥克風，這舉動落在人們的眼中，人們再次暴發出一聲驚呼。
然而，就在這時，那位看不清麵孔的主唱，把麥克風離開了嘴邊，說了一句話。
此時相距敬老院最近的，也有接近兩千米，自然聽不見一個人沒有經過麥克風擴大的聲音。
人群中開始議論紛紛，試圖從剛才的口型中，看出剛才那個主唱說的是什麽。
議論的人越來越多，但是沒人能猜出來他說的什麽。有些奇怪的，人流靜止了，他們紛紛站在原地，思考著，想象著。
甚至一部分人突然反應過來，這支大晚上突然冒出來的樂隊是幹嘛的，自己受到了什麽樣的感召來的這裏？
還有最重要的，剛才，這支樂隊的主唱，到底說的什麽？
雖然背景中的配樂還在響著，鼓聲，吉他聲，貝斯聲，但是人們的疑惑也越來越大。因為主唱又開始說話的，但是該死的話筒就是不放在嘴邊，他們死活聽不到主唱在說什麽。
越是精彩的配樂，配上嗡動但是不發聲的嘴唇，就越是讓人有種蒼白的感覺。場景如此不和諧，讓無數人覺得自己胸口有一隻貓在亂抓。
議論聲越來越多，甚至有幾個性子急的人，已經開始破口大罵這個故作玄虛的主唱。
邁克爾傑克遜當初在超級碗表演的時候，一出場也什麽話不說，就像個雕像一樣現在場上。但是下麵的觀眾依舊在歡呼，因為當他站上舞台，他就是無限空間的王者。
可是，台上的主唱不是邁克爾傑克遜，他不是那個在人們心目中已經成神的人，他也沒有像mj一樣，變成一個**無限的雕像。
當議論的聲音到達了頂點，人們才相互對視一眼。他們發現，自己的腳步好像停止了一小段時間——想要知道那個主唱說的什麽，走到前麵去，聽聽他說的什麽不就得了？
想到了這一點，人們的一隻腳抬了起來，就要向前邁出去。
然而，就在這時，那個該死的主唱又把話筒遞到了嘴邊。
人們覺得自己好像變作了個提線木偶，一舉一動都讓台上那個主唱牽動著。沒錯，就在那個話筒送到有些幹裂的嘴唇的旁邊的時候，在場的所有人的腳都停在了半空中。
所有的議論也在這一時刻戛然而止，整個世界都想知道，下一秒台上這個滾蛋，會說出什麽話。
“shutup!whenitalkingtoyou!”
（閉嘴！當我和你說話的時候！）
台下的人愣了一下。
緊接著又是一句同樣的話：“shutup!whenitalkingtoyou!”
聲音很幹，因為在主唱喊出這句話的時候，背景音樂消失了。
台下的人有些欲言又止，感覺一股奇怪的情緒在他們的胸腹之間醞釀。
當他們覺得，體內那股情緒醞釀成熟，即將成為一個成熟的想法，凝聚成一句成熟的話，從他們的嘴裏說出來的時候。
“shutup!”
這次隻有兩個單詞，與之前不同的是，鼓手手裏的棒子狠狠地敲了一下。
又重複了一句“shutup”。
這次又有歇斯底裏的吉他聲。
每一句shutup，便有一種新的樂器的聲音加入，每一種新的樂器的加入，現場就變得越不安靜。
連著好幾句shutup，像是一個極沒有素質的人，連珠炮一樣的飆著髒話一樣……
讓人很爽。
當我和你說話的時候，給我閉嘴。
可是你什麽也沒說啊。
我不是讓你閉嘴了麽？
這是一種很無理的對話，也是種很無禮的要求。
那些此時顯得有些混亂，有些嘈雜，有些瘋狂的樂器聲，就像是在為這句“閉嘴”呐喊助威，又像是對這句“閉嘴”的反抗。
原本攝人心魄的燈光，高端科技含量的舞台，昂貴的樂器組成的舞台。此時變成了農村巷子裏，潑婦罵街的戰場。
嘔啞嘲哳難為聽？
不不不，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爭鬥，有爭鬥的地方就有勝負，有勝負的地方就有壓迫。
壓迫是無道理的。
而其中最為無道理的，不是亂拳把你打的頭破血流，鼻青臉腫，而是直接讓你閉嘴，剝奪了你反抗的權力，說話的權力。
這種無理很直接，很霸道，很爽快。
很爽。
linkinpark的《onestepcloser》，聽完這首歌還能說話的人，確實不多。
“要不說，人類這種生物就是賤呢？”雅典娜對星期五說。
星期五聽見雅典娜這有些大逆不道的話，一時沒敢接話。
雅典娜“笑了笑”說道：“當然，我這個‘賤’是褒義詞。”
星期五低語道：“有時候，我還挺羨慕他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