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博剛才一番言行,確實打動了秦王趙治,身為一個有野心有能力的人,秦王的眼光並沒有那麽淺薄。
姬博所言,多半是戰略層麵的理論,卻沒有精確到戰術運用方麵的,可是將軍易得,一帥難求的道理,秦王是懂得的。若是姬博剛才所言,完全是姬博個人所得,那說明姬博已經踩上了那條“濟世之才”的標準線。
若是真的得了天下,姬博這樣的人才,絕對是能封侯拜相的存在。
但是剛才姬博的話實在是有些大膽,可以說是比較露骨的揭穿了秦王這些年一直隱藏的一個想法。
當今皇上不算昏庸,但是也不算是明君,隻不過當年是嫡長子,所以才成為了皇上,他趙治尚且年幼,便隻能被封做一字並肩王。太子年紀和趙治年紀相仿,那幾個有野心又能力出眾的皇子,也都是一個年齡段的,趙治自然少不了那樣的心思。
但是他可不是皇子,他是皇弟,還是已經封王的皇弟,要是真想要奪取政權,恐怕隻有謀逆這條路可以走了。
要是皇子年幼,他還可以攝政,再不濟一個兩個的,殺掉了事。但是眾多皇子們和他年齡相仿,這可殺不完,其中幾個傑出的,手下一票名正言順的大臣,比自己來的隻多不少,所以秦王一直處在一個尷尬的局麵。
大魏最重門閥,世家子弟某種程度上甚至能影響到皇家決策,眼前這個一無是處的白丁,一番闊論,不禁讓趙治想起了前朝的幾位真名士的故事。而他身為那個掌權者,也不禁有些飄飄然——畢竟哪個君主不渴望自己能夠和傳奇故事裏的伯樂一樣。
邀請姬博上座的時候,姬博好像還有些不樂意,還把自己手甩開了。
沒事兒沒事兒,名士嘛,大才嘛,沒點脾氣兒,算什麽大神。
秦王趙治如是想到。
其實他不知道,姬博隻是覺得他惡心罷了。
鳳仙公主和秦王是親兄妹,當今聖上與他們同父異母。鳳仙公主雖然是女兒身,但是武力驚人,尚在高數將軍之上,是帝國第二高手,又從小展露出過人的軍事才能,所以聖上登基之後,就把年近三十還未婚的鳳仙公主派往邊關,駐守國門了。
這次鳳仙公主披甲進京,而且不帶一馬一卒,也是想要向皇帝表達一個意思好讓皇帝寬心:我披甲,是以武將身份進京的,不插手任何政事,一心戍守邊關,不帶一兵一卒,更不是為了謀反。
鳳仙公主此時十分慶幸,幸好剛才她出口,攔下了王兄,不然王兄今日就要失去這麽一個未來的棟梁之才了。
姬博坐下之後,第一句話便是:“我的女伴,被龍陽公主叫去了,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回來?”
秦王和鳳仙對視一眼,臉上都有些尷尬,這個龍陽公主倒是沒有什麽特別的癖好,但是極其熱愛武學。這次鳳仙回來就一直纏著鳳仙,要鳳仙教她武術,眼下聽高數將軍說,秦王抓到兩個人,其中一個武技令人歎服,龍陽就把陰黎叫去了。
至於兩人為什麽會出現在皇家園林,秦王才不在乎,反正他的目標是有天把皇家園林弄成自己的。姬博他們要是圖謀不軌,不至於藏在自己老哥家裏,卻是為了暗殺自己吧?腦子秀逗了麽。
秦王甚至覺得,陰黎姬博二人,多半是刺殺當今皇上的。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嘛,也正是存了這樣的心思,秦王才把姬博和陰黎帶了回來,要是聖上真的突然崩殂,那可真是……
秦王想到這裏,就要和姬博解釋,突然想到自己好像好不知道眼前之人的名字,秦王頓時有些尷尬的問道:“不知美……呃……先生高姓大名?”
姬博也愣了一下,對方好像確實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姬博一臉高手作派的點點頭說道:“我名姬博,我的女伴名為陰黎。”
秦王給甲士使了個眼色,甲士紛紛退下,秦王這才給姬博行了一禮說道:“先生且放心,龍陽那丫頭喜歡胡鬧,但是心性純良,您的女伴一定被好吃好喝的招待著呢。”
姬博“哦”了一聲,說道:“我有些累,想休息一下。”
秦王和鳳仙愣在了原地,他們還想摸摸姬博的底,畢竟姬博那一番話還不能說明什麽,未必就不是某位大師的言論被姬博套用來了。但是姬博既然都這麽說了,秦王也知道有些事情不能急於一時,尤其是事關一個這種級別的天才,也值得他花費時間和精力去賭一賭。
秦王對手下說道:“給姬先生安排一間上房,叫幾個伶俐的照看著點。”
下人領命,姬博跟著他們去了別處,姬博自然知道,這個所謂的“照看著點”,其實就是找人監視自己。
姬博走後,鳳仙公主和秦王沉思良久,鳳仙公主說道:“王兄,你覺得這個年輕人,真的是那種絕世天才麽?讖語中的星君下凡……”
秦王打斷鳳仙公主:“子不語怪力亂神,哪來的什麽星君下凡……”
話雖這麽說,但是秦王的眼睛卻緊盯著姬博剛剛離去的方向,眼中閃爍著奇異的神采。
鳳仙說道:“是騾子是馬,我覺得王兄你一時也試探不出來,過段時間京城燈會,不如到時候把這位姬先生拉出來遛遛。”
鳳仙這話倒是提醒了秦王,京城過段時間的燈會,是京城所有才子才女都要參加的,要是姬博能夠在那時候大放異彩,就說明……
雖然認可鳳仙公主的話,秦王還是說道:“鳳仙,你對姬先生要尊重,什麽是騾子是馬的,女孩子家說話,怎麽能用這種粗俗的比喻。”
鳳仙公主聽了秦王的話,不禁調笑道:“王兄,你該不會真的動心了吧,這個姬先生的皮囊,確實令我都好生羨慕啊。”
秦王搖搖頭:“遺世而獨立啊……”
鳳仙一愣,繼而臉上多了一分笑容,他這個王兄什麽都好,就是不喜歡女子。估計這也是為什麽當今聖上對他如此放心的原因吧,畢竟不喜歡女子,就代表不會留下子嗣。
……
此時,陰黎正在龍陽公主的府邸中,龍陽公主是個十六七歲的女孩兒,雖然差不多到了出嫁的年紀了,但是性格還是有些天真爛漫。
陰黎的話不斷在龍陽公主的耳邊響起:“你劍法不精,出手無力,腳步鬆散,反應遲鈍,沒有一個動作像樣的!就你這樣還想和我同台競技,做你的美夢!”
龍陽公主氣極,把手中精鋼劍丟到地上,腮幫子高高鼓起,忿恨的對陰黎說道:“你這麽厲害,你來耍兩手啊!”
陰黎走到那柄劍前麵,腳一踢,那柄劍就飛到了空中,被陰黎單手握住,陰黎隻是在空中簡單的挽了一個劍花,就把劍丟到一旁,劍斜插進了土裏,猶在震顫。
龍陽公主這下真的怒了:“你這算什麽!?敷衍我麽!?”
陰黎不說話,指了指地上,演武場地上赫然躺著三隻蒼蠅的屍體。
龍陽公主的纖細小手捂住自己可愛的嘴巴,似乎難以置信,用長劍斬飛蠅,這是何等精密的劍術啊。這個世界的人追求的是絕對的力量和速度,又或者玄之又玄的真氣修為,這種細節上的功夫,簡直和神跡一般。
龍陽公主是個武癡,但是高數的套路實在是太過狂野霸道,她學不來。她姐姐鳳仙雖然是個女子,但是剛烈之處絕對不遜色男子,她更學不來。
眼前這種精妙到了極致的劍術,可不就是她追求的那種又優雅又厲害的劍術嘛。
龍陽公主難掩驚訝,問道:“這……這三隻蒼蠅……真是你剛才斬殺的麽……”
陰黎笑了笑:“當然,你要是拿個放大鏡看看,還能發現這是三隻蒼蠅,每隻蒼蠅的右邊第四條腿的內側第二個關節到第三個關節處,都讓我用劍刻上了‘陰黎’兩個字。”
龍陽公主嚇得一屁股坐了地上:“還有這種操作!?”
陰黎一臉看白癡的樣子看著龍陽:“當然沒有,蒼蠅一共六條腿,一邊三條,哪來的第四條腿,看來對你的評價還要在加上一條沒有腦子?”
龍陽如遭雷擊,愣在原地,不知道該說什麽。
陰黎打一開始過來,就一幅高手的氣質。龍陽公主本身就是孩子心性,把陰黎請來請教的,見到陰黎這番氣度,自然不會想太多,直接就把陰黎當了上賓了。
其實,陰黎隻是到了這個公主的府邸,看到裏麵的規格和裝飾,響起了以前自己身為郡主時候的時候,不自覺的端起了漢室郡主的架子,擺出了郡主的姿態,露出了郡主的氣質。身為開國一代的郡主,陰黎身上的氣勢,比眼前這個小姑娘不知道高到哪裏去了。
得知這個小姑娘是想要跟著自己學武術,陰黎自然各種忽悠威脅恐嚇,沒事兒就喜歡讀《語言的藝術》,深知各種溝通計較,本著打個巴掌給個甜棗原則的陰黎,沒一會兒就把這個小姑娘忽悠的對自己信服不已。
當然,純靠忽悠是不行的,還要拿出來點幹貨,剛才陰黎露的這一手,其實就是在向龍陽公主傳達一個信號:其實我真的很強,至於想不想學是你的事兒。
果不其然,龍陽公主這就開始糾纏著陰黎,開始向陰黎各種谘詢了。
陰黎說道:“我現在有些餓,你先讓下人準備些膳食,咱們一邊用膳一邊談論。”
陰黎又不自覺的以上位者居之,然而她說出這些話的時候並沒有任何違和感,龍陽公主居然就這麽答應了,事後也沒反應過來,也不知道是因為陰黎本身的人格魅力,還是小姑娘太過純真。
吃飯的時候,陰黎自然又從龍陽公主的嘴裏套出來不少情報,也漸漸的對這個世界有了初步的認識。
當然,陰黎此時最想的,還是拯救極有可能被秦王侵犯的姬博,以及在皇家園林中的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