詞曰:

世事浮漚,歎癡兒擾攘,偏地戈矛。豺虎何足怪,龍蛇亦易收。

猛雨過,淡雲流,相看怎到頭?細思量此身如寄,總屬蜉蝣。問君膠漆何投?向天涯海角,南北營求。豈是名為累,反與命添仇。

眉間事,酒中休,相逢羨所謀。隻恐怕猿聲鶴唳,又惹新愁。

調寄“意難忘”

人處太平之世,不要說有家業的,曾守田園;即如英豪,不遇亡命技窮,亦隻好付之浩歎而已。設或一遇亂離,個個意中要想做一個漢高,人有智能的,竟認做孔明。豈知自信不真,以致身首異處,落得惹後人笑罵,故所以識時務者呼為俊傑。然能參透此四字者,能有幾人?不說秦叔寶在登州訓練水軍,打聽煬帝出都,即便進兵進剿。卻說煬帝在宮中,一日與蕭後歡宴。煬帝道:“王弘的龍舟,想要造完了,工部的錦帆彩纜,俱已備完;但不知高昌的殿腳女,可能即日選到?”蕭後道:“殿腳女其名雖美,妾想女子柔媚者多。這樣殿宇般一隻大船,百十個嬌嫩女子,如何牽得他動?除非再添些內相相幫,才不費力。”煬帝道:“用女子牽纜,原要美觀,若添入內相,便不韻矣。”蕭後道:“此舟若止女子,斷難移動。”煬帝道:“如此為之奈何?”蕭後停杯注想了一回,便道:“古人以羊駕車,亦取美觀;莫若再選一幹嫩羊,每纜也是十隻,就像駕車的一般,與美人相間而行,豈不美哉!”煬帝大喜道:“禦妻深得朕心。”便差內相傳諭有司,要選好毛片的嫩羊一千隻,以備牽纜。內相領旨去了。

煬帝與蕭後眾夫人,要點選去遊江都的嬪妃宮女;隻見中門使段達,傳進奏章來。煬帝展開,細細翻閱,原來就是孫安祖與竇建德,據住了高雞泊舉義,起手統兵殺了球郡通守郭絢,勾連了河曲聚眾張金稱,清河劇盜高士達三處相為緩急,劫掠近縣,官兵莫敢挫其鋒,因此有司飛章告急,請兵征剿。煬帝看了大怒道:“小醜如此跳梁!須用一員大將,盡行剿滅,方得地方寧靜。”一時間再想不出個人來。時貴人袁紫煙在旁說道:“有個太仆楊義臣,聞他是文武全才,如今鎮守何處?”煬帝見說驚訝道:“妃子那裏曉得他文武全才?”袁紫煙道:“他是妾之母舅。妾雖不曾識麵,因幼時妾父存日,時常稱道其能,故此曉得。”煬帝道:“原來楊義臣,是你母舅。今日若不是妃子言及,幾忘卻了此人。他如今致仕在家,實是有才幹的。”說罷,便敕太仆楊義臣為行軍都總管;周宇、侯喬二人為先鋒,調遣精兵十萬,征討河北一路盜賊。將旨意差內相傳出,付與吏兵二部,移文去了。煬帝對袁紫煙道:“義臣昔屬君臣,今為國戚,諒不負朕。奏凱旋日,宣入宮來,與妃子一見何如?”袁紫煙謝恩不題。正是:

天數將終隋室,昏王強去安排。現有邪佞在側,良臣焉用安危。

話說楊義臣得了敕旨,便聚將校,擇吉行師。兵行數日,直抵濟渠口。曉得四十裏外,就是張金稱在此聚眾劫掠,忙紮住了營寨。因尚未識賊人出入路徑,戒軍不可妄動,差細作探其虛實,欲以奇計擒之。卻說張金稱打聽楊義臣兵至,遂自引兵直至義臣營壘溺戰。見義臣固守不出,求戰不能,終日使手下人百般穢罵。如此月餘,隻道義臣是怯戰之人,無謀之輩,何知楊義臣伺其懈弛,密喚周宇、候喬二將,引精銳馬騎二千,乘夜自館陶渡過河去埋伏;待金稱人馬離營,將與我軍相接,放起號炮,一齊夾攻。義臣親自披掛,引兵搦戰。金稱看見官軍行伍不整,陣法無序,引賊直衝出來,兩軍相接,未及數合,東西伏兵齊起,把賊兵當中截斷,前後夾攻,賊眾大敗。金稱單馬逃奔清河界口,正遇清河郡丞楊善,領兵捕賊,正在汾口地方,擒金稱殺之,令人將首級送至義臣營中。金稱手下殘兵,星夜投奔竇建德去了。義臣將賊營內金銀財物馬匹,盡賞士卒,所獲子女,俱各放回。移兵直抵平原,進攻高雞泊,剿殺餘黨。

時高雞泊乃竇建德、孫安祖附高士達居於彼處,早有細作報言楊義臣破張金稱,乘勝引兵前來,今官兵已到巫倉下寨,離此隻隔二十裏之地。建德聞之大驚,對孫安祖、高士達道:“吾未入高雞泊之時,已知楊義臣是文武全才,用兵如神,但未與之相拒。今日果然殺敗張金稱,移得勝之兵,來征伐我等,銳氣正熾,難與為敵。士達兄可暫引兵人據險阻,以避其鋒,使他坐守歲月,糧儲不給,然後分兵擊之,義臣可擒矣。”士達不聽建德之言,自恃無敵,留疲弱三千,與建德守營,自同孫安祖乘夜領兵一萬,去劫義臣營寨。不期義臣預知賊意,調將四下埋伏。

高士達三更時分,題兵直衝義臣老營。見一空寨,知是中計,正欲退時,隻聽得號炮四下齊起,正遇著義臣首將鄧有見,當喉一箭,士達跌下馬來,被鄧有見梟了首級,剿殺餘兵。安祖見士達已亡,忙兜轉馬頭奔回。建德同來救敵,無奈隋兵勢大,將士十喪八九。建德與安祖止乘二百餘騎。因見饒陽無備,遂直抵城下,未及三日而攻克之;所降士卒,又有二千餘人,據守其城,商議進兵,以敵義臣。建德對安祖道:“目下隋兵勢大,又兼義臣足智多謀,一時難與為敵,此城隻宜保守。”安祖道:“楊義臣不退,吾輩總屬國逼,奈何”建德道:“我有一計:須得一人,多帶金珠,速往京中,賄囑權奸,要他調去義臣。隋將除了義臣,其他複何懼哉!”安祖道:“恁般說,弟速去走道;倘一時間不能調去奈何?”建德道:‘咋也。主上信任奸邪,未有佞臣在內,而忠臣能立功於外者。”於是建德收拾了許多金珠寶玩,付與安祖。安祖叫一個勁卒,負了包裹,與建德別了,連夜起身,曉行夜宿。

一日走到梁郡白酒村地方,日已西斜,恐怕前途沒有宿店,見有一個安客商寓,兩人遂走進門。主人家忙趨出來接住問道:“爺們是兩位,還有別伴?”安祖道:“隻我們兩人。”店主人道:“裏邊是有一個大間,空在那裏,恐有四五位來,又要騰挪。西首有一間,甚是潔淨,先有一位爺下在那裏。三位盡可容得,待我引爺們去看來。”說了,遂引孫安祖走到西邊,推開門走進去,隻見一個大漢,鼻息如雷,橫挺在**。店主人道:“爺們不過權寓一宵,這裏可使得麽?”安祖道:“也罷。”店主人出去,搬了行李。

安祖細看**睡的人,身長膀闊,腰大十圍,眉目清秀,虯發長髯。安祖揣度道:“這朋友亦非等閑之人,待他醒來問他。”店主人已將行李搬到,安祖也要少睡,忙叫小卒打開鋪設,出去拿了茶來。隻見**那漢,聽得有人說話,擦一擦眼,跳將起來,把孫安祖上下仔細一認,舉手問道:“兄長尊姓?”安祖答道:“賤姓祖,號安生。請問吾兄上姓?”那漢道:“弟姓王,字伯當。”安祖聽說大喜道:“原來就是濟陽王伯當兄。”納頭拜將下去,伯當慌忙答禮,起來問道:“兄那裏曉得小弟賤名?”安祖笑道:“弟非祖安生,實孫安祖也。因前年在二賢莊,聽見單員外道及兄長大名,故此曉得。”王伯當道:“單二哥處,兄有何事去見他?如今可在家裏麽?”安祖道:“因尋訪竇建德兄。”伯當道:“弟聞得竇兄在高雞泊起義,聲勢甚大,兄為何不去追隨,卻到此地?”安祖又把楊義臣題兵殺了張金稱、高士達,乘勝來逼建德,建德據守饒陽,要弟到京作事一段,述了一遍,問道:“不知兄有何事,隻身到此?”伯當見問,長歎一聲,正欲開言,隻見安祖的伴當進來,便縮住了口。安祖道:“這是小弟的心腹小校,吾兄不必避忌。”因對小校道:“你外邊叫他們取些酒菜來。”一回兒承值的取進酒菜,擺放停當,出去了。兩人坐定,安祖又問。伯當道:“弟有一結義兄弟,亦單二哥的契友,姓李名密,字玄邃,犯了一樁大事,故悄地到此。”安祖道:“弟前日途中遇見齊國遠,說要去尋他留些事業。如今怎麽樣?為了甚事?”伯當道:“不要說起。弟因有事往楚,與他分手;不意李兄被楊玄感迎入關中,與他舉義。弟知玄感是井底之蛙,無用之徒,不去投他。誰知不出弟所料,事敗無成,玄感已為隋將史萬歲斬首。弟在瓦崗與翟讓處聚義,打聽玄邃兄潛行入關,又被遊騎所獲,護送帝所。弟想解去必由此地經過,故弟在這裏等他。諒在今晚,必然到此歇腳。”安祖道:“這個何難?莫若弟與兄迎上去,隻消兄長說有李兄在內,弟略略動手,結果了眾人,走他娘便了。”伯當道:“此去京都要道,倘然弄得決裂,反為不美,隻可智取,不可力圖。隻須如此如此而行,方為萬全。”

正說時,聽得外麵人聲嘈雜。伯當同安祖拽上房門,走出來看,隻見六七個解差,同著一個解官,押著四個囚徒,都是長枷鎖鏈,在店門首櫃前坐下。伯當定睛一看,見李玄邃亦在其內;餘外的,認得一個是韋福嗣,一個是楊積善,一個是邴元真。並不做聲,把眼色一丟,走了進去。李玄邃四人看見了王伯當,心中喜道:“好了,他們在此,我正好算計脫身了;但不知他同那個在這裏?”正在肚裏躊躇,隻見王伯當,手裏捧著幾卷綢匹,放在櫃上說道:“主人家,在下因缺了盤費,帶得好潞綢十卷在此,情願照本錢賣與你,省得放在行李裏頭,又沉重,又占地方。”店主人站起身答道:“爺,小店那討得出銀子來?不要說爺要照本錢賣與咱,就是爺們住在小店幾天,準折與咱們,咱們也用不著這宗寶貨。”伯當把一卷折開來,攤在櫃上說道:“你看,不是什麽假古的貨兒哄你們,這都是揀選來的,照地頭二兩五錢好銀子一卷,若是銀子好,每卷止算還腳解稅銀一二錢,也罷了。”那一個解官,與幾個解差,也走近櫃前,拿起綢來看了,說:“真個好綢子,又緊密,又厚重,帶到下邊去,怕不是四兩一卷,可惜沒有閑錢來買。”大家在那裏唧唧噥噥的談論,隻見李玄邃亦捱到櫃邊來看。伯當睜著怪眼,喝道“死因,你也來瞧什麽?量你也拿不出銀子,所以犯了罪名。”孫安祖在旁笑道:“兄長不要小覷他,或者他們到有銀子要買,亦未可知。”李玄邃道:“客人,你的寶貨,量也有限,你若還有,再取出來,咱們盡數買你的,不買你的,不為漢子。”王伯當對孫安祖道:“二哥,還有五卷在裏頭,你去與我取出來。”李玄邃走下來,叫過一個老猾獄卒張龍道:“張兄,你這潞綢可要買麽?我有十兩銀子,送與你去買幾卷,也承你路上看管一番。”張龍道:“這個不消,你不如買幾卷送與惠爺,我才好受你的。”李密道:“我的死期,一日近一日,留這錢財在身何用,不如買他的綢子來,將一半與五十兩銀子送你惠爺;你們眾位,每人一卷;銀子五兩,送與你們。到京死後,將我們的屍骸埋一埋。你去與我們說一聲,若是使得,我另外再酬你十兩銀子。”張龍見說,忙去與眾人說知。這個惠解官,又是個錢鑽殺,一說就肯。

張龍回覆了李玄邃。李玄邃便向韋福嗣、楊積善身邊,取出一百兩銀子,付與張龍道:“你去與我稱開,好分送眾人。”又在自己身邊,取出五十兩一封,走向櫃邊,在櫃上放下,向主人家道:“煩你做個調停,用錢照例奉送。”店主人道:“這個當得。”走向前說道:“一共十五卷,該銀三十七兩五錢,上等稱頭,盡是瓜絞,一厘不少。”付與王伯當收了,餘下的銀,還了李玄邃。李玄邃將潞綢打開,花樣一般無二,與張龍分送眾人,各人致謝。玄邃又在銀包內,取出一兩多些一塊銀子,對主人家說:“些些酒資,酬勞之意。”伯當笑道:“我竟忘了,留七兩三分算,也該稱出一兩多些來酬謝主人。”一頭說,一頭稱出一兩一錢銀子,奉與店主人。店主人道:“豈有此理,費了小子什麽氣力,好受二位的惠來?”三人你推我卻。孫安祖說道:“小弟有一個道理在此:我們大哥,這一兩一錢銀子,是本該出的,這位兄的那塊銀子,他既取了出來,怎好又收進去?待弟也出幾錢,湊成三金,煩主人家弄幾碗菜,買壇酒來,隻算主人家替咱們接風,又算一宗小交易的合事酒,暢飲三杯,豈不兩美?”這幾個解差,齊聲的讚道:“這位爺主張的不差,我們也該貼出些來買酒才好。”八個解差與孫安祖,又湊出兩塊,安祖把來上戥一稱,共三兩七錢有餘,對主人家道:“請收去,這是要勞重的了。”主人家笑道:“這個小子理會得,先請各位爺到裏邊去用了便飯,待小子好好的整治起菜來。”孫安祖道:“菜不必拘,酒是要上好的,況是人多,要多買些。”店主人道:“這個自然。”大家各歸房裏去了。霎時間已是黃昏時候,店家將酒席整治完備,將一席送與惠解官,叫張龍致意,不好與公差囚徒同席之意。那惠解官,原是個隨波逐流的人,又得了許多銀子禮物,便對張龍道:“既承他們美意,我怎好又獨自受用這一席酒,既然在此荒村野店,那個曉得,同在一搭兒吃了罷,也便大家好照管。”張龍道:“說起來他四個,原係宦家公子,如今偶然孩子氣,犯了罪名,隻要惠爺道是使得,我們就叫他們進來。”惠解官道:“總是這一回兒的工夫,就都叫到這裏用了罷。”於是眾人將四五桌酒席,都擺在玄邃下的那間大客房裏,連主人家,共十七八人。大家入席坐定;大杯小盞,你奉我勸,開懷暢飲。店小二流水燙上酒來。孫安祖對店小二道:“你們辛苦了,自去睡罷,有我們小廝在這裏。”店主人大家吃了一回,先進去睡了。豈知惠解官,又是個酒客,說得投機,與他們呼麽喝六的,又鬧了一回。

孫安祖見眾人的酒,已有七八分了,約恩有二更時分,王伯當道:“酒不熱,好門人。”孫安祖道:“待我自去,看我們小廝在那裏做甚?”忙走出去,一回捧著一壺燙的熱酒,笑將進來道:“店小二與我家小廝,多先吃醉了,一鋪兒的躺著,虧得我自去接這壺熱酒在此。”王伯當取來,先斟滿一大杯,送與惠解官,又斟下七八大杯,對著解差道:“各位,請用過了,然後輪下來我們吃。”眾解差道:“承列位盛情,實吃不下了。”孫安祖道:“這一杯是必要奉的,餘下的總是我們吃罷。”張龍拿起杯來,一飲而盡,眾公差隻得取起來吃了。頃刻間,一個解官,八個解差,齊倒在塵埃。孫安祖笑道:“是便是,隻恐怕他們藥力淺,容易醒覺。”忙在行李中,取出蠟燭一支點上。王伯當將四人的枷鎖扭斷了,李玄邃忙向解官報箱內,尋出公文來,向燈火上燒了。原來的十五卷潞綢並銀子,取了出來,付與王伯當收入包裹,小校背上行李,共七個人,悄悄開了店門走出,隻見滿天星鬥,略有微光,大家一路敘談,忙忙的趲行。

走到五更時分,離店已有五七十裏,孫安祖對王伯當道:“小弟在此地要與兄們分手,不及送李兄等至瓦崗矣。”玄邃等對安祖道:“小弟謬承兄見愛,得脫此難,且到前途去痛飲三杯再處。”王伯當道:“不是這話,孫兄還有竇大哥的公子在身,不要耽擱他。”孫安祖道:“小弟還有句要緊話,替兄們說:你們或作三路走,或作兩路行,若是成群的逃竄,再走一二裏,便要被人看破拿去了。隻此就分手罷。”李玄邃道:“既是這節,煩兄致意建德,弟此去若瓦崗可以存身,還要到饒陽來相敘。若見單二哥,亦與弟致聲。”說罷,眾人東西分路,止剩王伯當、李玄邃、邴元真、韋福嗣、楊積善,又行了幾裏,已至三叉路口。王伯當道:“不是這等說,在陷阱裏頭,死活隻好擠在一堆,今已出籠,正好各自分飛逃命。趁此三叉路口,各請隨便,弟隻好與玄邃同行。”韋福嗣與楊積善是相好的,便道:“既如此,我們揀這小路,捱上去罷。”邴元真道:“我是也不依大路走,也不揀小路行,自有個走法,請兄們自去。”於是楊韋二人走了小路去,王李二人走了大路。

未及裏許,王伯當隻聽得背後一人趕來,向李玄邃肩上一拍說道:“你們也不等我一等,竟自去了。”王伯當道:“兄說有自己的走法,為何又趕來?”邴元真道:“兄難道是呆子?我剛才哄他兩個,那有出了傷門,再走死路的理。”玄邃道:“為何?”邴元真道:“眾公差醒來,自然要經由當地方兵將,協力擒拿,必然小路來的人多,大路來的人少。如今我們三人放著膽走,量有百十個兵校趕來,也不放在我們三個眼裏,隻是沒有短路的,借他三四件兵器來,應急怎好?”王伯當道:“往前走一步好一步了。”於是李玄邃扮了全真,邴元真改了客商,王伯當做伴當,往前進發。正是:

未知肝膽向誰是,令人卻憶平原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