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五點的時候,莊逢君看了看時鍾:“走吧,我們先去吃飯,再晚點就要堵車了。”

徐心諾戀戀不舍,他還沒玩夠,甚至看莊逢君都順眼了一丟丟。

莊逢君率先起身,把他拉起來,等著徐心諾磨磨蹭蹭地找襪子、穿襪子。

徐心諾這才想起來問:“我們去吃什麽啊?”

“一家私房菜館。”莊逢君說,“每天限量,沒有預約是吃不到的。”

“哦。”徐心諾來了興趣,又想了想,問,“今天是什麽特殊的日子嗎?”

“不是。”莊逢君言簡意賅地回答,避免他繼續問“那為什麽要請我吃飯”。

今天確實並非任何節日或紀念日,隻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周六。

跟自己喜歡的人約會難道還要挑日子嗎?

當然,如果非要說原因,跟莊氏集團經常合作的一家公司,頂頭老板自己是個老饕,最近手下新開張了一家私房菜館。剪彩時,莊逢君派人定了花籃送去。為了做人情,對方給莊氏幾個熟悉的高層都送了推薦製的會員卡,新店開業,請他們前來捧場。

是常見的商務福利,莊逢君把卡放進錢包時,第一時間想起了徐心諾,僅此而已。

他就是想帶徐心諾去吃頓好吃的,括號,跟馬小濤沒有任何關係。

私房餐廳庭軒錯落,長廊曲回,瓊花玉樹,碧綠掩映。如果莊逢君不說是私房菜館,徐心諾會以為他們到了哪個園林。穿旗袍的服務員引他和莊逢君入內,徐心諾好奇地左顧右盼。

莊逢君不得不伸手扶住他的胳膊:“看路。”

徐心諾滿口答應:“知道知道,我會看的。”

一邊說,一邊被地上的青磚縫絆了一跤,往前栽去。

“……”莊逢君一把拽住了他,有點杞人憂天地想,要是沒有他,徐心諾該活得多艱難。

雖然包廂要等,但等候區更像休閑室,有茶水有小食有超清大屏幕和遊戲機。一刻鍾後,如果沒有在這裏的候客區遇到討厭的莊文傑,對徐心諾來說,這本該是快樂度過的一天。

莊文傑就是那個嘲笑馬小濤還捎帶彭家樂的堂弟,不過,他對莊逢君的態度也沒有很好。

徐心諾覺得,大概是因為莊文傑有種狗眼看人低的屬性,除了奉承巴結他的人,不管對誰都是那樣皮笑肉不笑的,跟莊逢君打招呼同樣如此:“莊總,你怎麽也會來這吃飯?”

他目光又落到旁邊徐心

諾身上:“喲,怎麽還跟心諾湊一起了。”

就算徐心諾有點不通人情世故,也知道莊文傑又在犯賤,連“表哥”都不喊了,喊“莊總”是惡心誰呢。何況莊文傑臉上的表情,真的很可笑,簡直像隻脹氣的河豚。

徐心諾暗暗地撇了撇嘴,剛想說“關你毛線”,莊逢君卻拽了他一下。

莊文傑雖然跟徐心諾他們家不住一起,劃片學區卻是同一個學區。也就是說,很不幸地,徐心諾從小學到初高中,跟莊文傑同樣是同學,甚至還是同級,隻是一直不同班。

徐心諾和彭家樂一致對外打過架的對象,裏麵就有莊文傑一個。

具體有點記不清了,可能因為他也嘲笑過彭家樂結巴,總之是敵人無疑。

徐心諾抬頭看了看莊逢君,莊逢君的臉色隻是淡淡的,回應了一聲:“嗯。你呢?”

莊文傑又說:“這不拿到錢總的會員卡,我女朋友非鬧著讓我帶她來吃飯。我們小魚小蝦的無所謂,反正工作不忙。沒想到莊總也有閑情逸致,我還以為你平時都不用過周末呢。”

莊文傑帶來的女伴跟了過來:“小傑,這是誰?”

她濃妝豔抹,看到男朋友跟人疑似起衝突,自然站在莊文傑這一邊。在徐心諾眼裏,莊逢君頓時在人數上落了下風,還要被莊文傑怪裏怪氣地介紹:“這位目前是莊氏集團的莊總。”

莊文傑刻意地說了“目前”兩個字。

女朋友問:“為什麽說是‘目前’?”

莊文傑卻露出了“這後麵大有文章”的表情。

“算了……這是別人的家事,我不太好說。”

他湊近了女朋友的耳朵:“以後有機會你就知道了。那邊那個,是春華集團的徐少爺。”

徐心諾聽得手癢,想說“你真的有毛病是吧”,再一次,他卻被莊逢君打斷了。

莊逢君眉宇間竟有些示弱的樣子:“不用喊什麽‘總’不‘總’的,叫名字就可以。”

莊文傑的女朋友又想問為什麽,莊逢君搶在前頭說:“反正沒準很快就不是了。”

徐心諾竟仿佛從他聲音裏聽出些隱忍的委屈。

莊文傑還沒真正發力,誰知一拳先打在棉花上。肚子裏醞釀的話正不知要不要往外掏時,是服務員過來打斷了戰局:“這位先生和小姐的包廂準備好了。你們先跟我來好嗎?”

看了他們一眼,莊文傑哼了一聲,帶著女朋友揚長而去。

……

坐到包

廂裏的時候,徐心諾還念念叨叨:“莊文傑這個人就是怪怪的,說什麽話都拐彎抹角,讓人聽不懂,你不跟他一級,可能不知道,以前教導主任都說這個學生很古怪……”

莊逢君靜靜看著他。徐心諾好像忘了,莊文傑是他小叔家的兒子,他怎麽會不熟悉。

莊家在莊毅這一輩,老太太生了兄弟三個。莊毅自己是老大,長兄如父,有點愛擺架子,但責任心很強;中間夭折了一個老二,最後迎來了小弟莊忠。老幺總是更受偏愛的,何況前麵還有個早夭的哥哥,以至莊忠從小受盡全家溺愛,長大後則變得好高騖遠,不是太成器。

莊毅養出的莊逢君,莊忠養出的莊文傑,仿佛是他們各自父親的一個翻版。

即便在過去,莊文傑各方麵都不比莊逢君,作為幺孫,依然得到老太太最多的寵愛。

當然,她並不是不喜愛長孫。隻是在所有人眼裏,莊逢君的存在更接近於莊毅,是一枚強大的馬達,支撐航行動力,是一棵大樹,是毫無疑問可以給整個家族遮風擋雨的角色。

莊文傑畢業後,也憑借皇親國戚的身份進了莊氏集團。這是家族企業的通病,莊逢君並不方便從一開始就表示反對。但兩年下來,莊文傑的表現在他心裏一清二楚。

“不說莊文傑了,先看看想吃什麽?”莊逢君把菜單給徐心諾。

徐心諾接過,顛三倒四看了一眼,覺得很麻煩,又還給莊逢君:“你點吧,我很好養活。”

他覺得莊逢君這是在轉移話題。剛剛莊逢君在大庭廣眾之下,在不相幹的外人麵前,差點被莊文傑抖摟身世,為了不讓莊文傑繼續說下去,居然連反駁都不敢反駁,還真有點慘。

可是看到莊逢君這故作鎮定的樣子,他還是不要戳穿比較好吧。

莊逢君按照徐心諾的口味點了幾個菜色,一邊點一邊問徐心諾行不行。

本著勤儉節約的精神,徐心諾一直在說“差不多夠了”,“有點太多了”,以及“我們才兩個人,怎麽吃得完”。

這時為了吃的,他才終於不太仗義地想起自己哥們來:“哎呀!早知道應該把彭家樂和馬小濤也叫上。”徐心諾臉上寫滿遺憾,“我們四個人點菜,就可以多一倍了。”

莊逢君按著菜單,額角隱隱跳了跳,他叫了聲:“徐心諾。”

徐心諾看向他:“哎。”

莊逢君說:“這頓飯,是我請你,不要隨便給我加人。”

這句話的意思,好像需要閱讀理解一下。

於是徐心諾想了想,明白了——

莊逢君不想多請兩個人,約等於,莊逢君不想花那麽多錢。

結合方才莊逢君說,自己沒準很快就不是總裁了,徐心諾很容易得出一個大膽的結論:莊逢君又想要維持麵子,又其實在為自己未來的經濟狀況隱隱擔憂,俗稱,打腫臉充胖子。

一開始不要來這種血貴的地方吃飯就好了嘛。

徐心諾說:“好吧,那就少一點兒嘛。服務員,給我們留兩道最便宜的菜。”

這裏的服務員素質很高,聽到這樣的話都還麵色如常,一點都沒露出鄙視的表情。

莊逢君說:“……倒也不是那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