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莊逢君說的那樣,徐心諾的繼父許雲富不知道給徐春華做了什麽思想工作,徐春華勉強接受了兒子要進的是一家規模特別小看起來就沒什麽前途的破公司。

“想試就試,反正不撞南牆你不知道回頭。”她說,“幹不了就回家來考公務員。”

徐心諾向來不指望他老媽能說出什麽窩心話,但母子兩人也沒有吵起來。

而事實證明,某種意義上,他的運氣居然還不錯。

那家叫“大魚傳媒”的公司,果真像他們自己承諾的一樣,堅決反內卷不加班,一到下班時間,辦公室人就全跑光了。徐心諾拿著不高的底薪,但也不需要給公司賣命,他很知足。

剛入職的時候,徐心諾還比較緊張,想留下多學點東西,剛過半個小時,老板就進來了。

“怎麽,小夥子工作很急嗎,到現在還不走?”記得他是這麽問的。

“倒不是很急。”徐心諾說,“我就是想今天先把這些……”

“哦,不急就趕緊下班。”老板說,“不要一個人在公司浪費電。”

說完“啪”地把辦公室的燈關了。

徐心諾:“……”

那天麵試他的麵試官姓林名越,公司人稱林哥。徐心諾作為助理,工作主要是給林哥打打下手,有時出去見見客戶,有時協助網紅拍攝,有點繁瑣,時忙時不忙,但累是談不上的。

於是他過得相當愉快,還擁有很多自己的時間,甚至可以經常自由活動。

說起來巧的是,大魚傳媒跟莊氏集團的大樓距離很近,就在隔街相望的一座寫字樓裏。

這意味著很閑的徐心諾還可以時不時去找好哥們馬小濤一起吃飯。

馬小濤卻要比徐心諾慘多了。他跟徐心諾吐槽,自己終於也認識到了莊逢君的恐怖。

這段時間以來,馬小濤在莊逢君手下,過的簡直不是人過的日子(據其原話形容),就光最近五年集團公司的財報,就看得人想吐,一串串數字如螞蟻一樣滿腦子亂竄。

天可憐見,他馬小濤當年高三落榜,就是因為數學成績不及格。

徐心諾非常同情,當場在網上下單兩大袋咖啡豆,收件人寫馬小濤的名字和電話。

馬小濤掛著兩個巨大的黑眼圈說:“信不信我掐死你。”

徐心諾用安慰的語氣說:“冤有頭債有主,你還是去找莊逢君吧。”

說曹操曹操就到,兩人在茶餐廳還沒吃

完,徐心諾收到莊逢君的電話,邀請他一起吃飯。

徐心諾有點摸不著頭腦,這是鬧哪一出,看了馬小濤一眼,站起來去門外接電話:“為什麽要突然請我?我回國以後,你不是已經請過了嗎?”

莊逢君說:“那次隻是順路吃飯,不能算請客。再說,你找到工作,值得慶祝一下。”

聞言徐心諾猶豫幾秒:“但是……憑我們的關係,這還是不用了吧。”

“為什麽?”莊逢君問,“我們是什麽關係?”

“什麽關係?”徐心諾先是驚訝,然後就要翻舊賬,“不是你自己說過……”

“啊,等一下,我信號不好。”莊逢君突然打斷他,一連“喂”了好幾聲,直到徐心諾又換了個地方,“現在好像好一點了。說起來,徐心諾,你跟馬小濤是不是經常吃飯。”

“是啊,所以,怎麽了?”徐心諾不明所以。

“原來如此,我知道了。”莊逢君說,“抱歉……你還是當我剛剛什麽都沒說過吧。”

然後迅速掛斷了電話。

徐心諾在意得要命,又有點生氣,立刻給他打了過去:“不是,你知道什麽了啊!”

電話那頭傳來噠噠的鍵盤聲,頓了片刻,聲音停了,莊逢君才徐徐開口:“怎麽了?”

“你還問我怎麽了?”徐心諾說,“是你幹嘛突然要陰陽怪氣我一下嘛!”

“我沒有陰陽怪氣你啊。”莊逢君說,“不要誤會,我沒別的意思,隻是剛剛才意識到,你跟馬小濤關係很好,而我居然還要請你吃飯。這樣肯定會讓你在朋友麵前難做的。你委婉地說‘憑我們的關係’時,我就該早點想到,你現在對我是要避嫌的。畢竟我身份這麽尷尬。”

“我看你是腦子有病吧!”徐心諾憤憤不平地說,“莊逢君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還是你讓我們跟馬小濤交朋友的嗎?你什麽時候見我故意‘避嫌’過誰了?”

“這樣嗎,那太好了。”莊逢君喜悅地說,“我把飯店名字發給你,到時我會去接你的。”

徐心諾總覺得哪裏不對,但如若再掰扯下去,他好像就真的成了“避嫌”莊逢君。

他隻好閉上了嘴。

莊逢君約的時間是這周末,徐心諾左思右想,並不是什麽特別的日子。

既然想不通,也就不放在心上了。

左右不過是蹭一頓飯,莊逢君還能賣了他不成。

回到公司這邊,徐心諾對自己的工作越來越上手,這

兩天林哥還出差了,為了給公司省差旅費,沒有帶上他這個助理。於是徐心諾變得尤其清閑。

他在公司幫其他同事打打雜,影印一下資料,什麽都忙完了,無事可做,就給彭家樂打語音電話,偷偷告訴他馬小濤現在的狀態可上進了,眼看要脫離他們躺平大隊,這個叛徒。

“叛徒!”彭家樂非常認可,“他怎、怎麽能這樣,絕對是叛徒!”

兩人嘰嘰咕咕了一陣兒,鬧夠了,彭家樂卻突生感慨:“哎呀,你說,濤、濤濤以後會不會變成莊、莊逢君那樣,隻顧得當老板,不理我們了。”

徐心諾一下子忘了自己後麵要講的話。

他試著想象,有朝一日,馬小濤變成莊逢君那樣的精英模樣,高高在上,審時度勢,每一個重大決策都影響著公司生死存亡,被一群秘書助理、公司高管圍著,隻可遠觀不可親近。

……完全想象不出來。

但是等那一天到來,有一件事是確定的,馬小濤不可能再像現在似的,吊兒郎當地跟他們倆鬼混。人家可是莊家的唯一指定繼承人。不過,現在的老板莊逢君又要去幹什麽呢。

不知是不是秋天快到了,徐心諾突然為此生出一絲類似傷懷的情緒。

好在,以他大大咧咧的性格,情緒來得快去得更快,等回過神來,手上正把魔方熟練地擰得啪啪作響,這是他在想事時的下意識動作,旁邊兩三個女同事正直勾勾地盯著他。

其中一個非常高興地說:“小徐呀,太好了,咱們公司年會的部門表演有著落啦。”

另一個說:“好厲害啊,你能不能再來一遍,我要錄下來,發到網上去。”

徐心諾冷笑一聲,掏出手機,就要給她展示自己可憐的五千粉,以及告知當初自己來麵試的時候,是怎麽被林哥耿直傷害的,結果打開微博,咦,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偷偷漲了。

現在變成了七千多。

上次的視頻沒有大爆,他也就不關注了,後來不知什麽時候,卻被一個營銷號轉了去。營銷號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有十幾萬粉,因此給他引了一些流,包括上傳到X站上的,兩邊互相帶動,播放量一直平穩上漲,還有很多新的評論。

徐心諾因此又有點高興起來。

一種純粹源於幼稚的快樂。

雖然他也不是毫無疑惑。徐心諾在MCN待了這麽些日子,明白這些營銷號不會做慈善的,所有內容都和商業利益沾邊,想請他們打一條廣告,都要按粉絲數收錢。

好好的這個大V轉他幹嘛?

思來想去,隻能歸結於,大概自己的好運氣還在延續。這些營銷號偶爾也要發一些非廣告性內容裝模作樣,也許正好就找到他徐心諾頭上了呢。

和其他網紅不同的是,徐心諾身為一個富家少爺,幾乎從沒體會過什麽數據焦慮。

不管是粉絲量還是播放量,對他來說都類似遊戲升級時的經驗數值,要的隻是那種數字增長帶來的滿足感和成就感,以及滿足奇怪的勝負欲。連吳康那個凹人設的賬號,其實都是為以後帶貨做準備,相較之下,他甚至都沒考慮過什麽變不變現的問題。

下班後,徐心諾興高采烈地跟小群裏的彭家樂、馬小濤秀了自己的漲粉成就。

隨後他習慣性打開魔友群,立刻便跳出個通知,關於C城要舉辦首屆魔方線下公開賽的。

徐心諾眼前一亮,當即把前麵的事拋在腦後,不假思索地打開報名頁麵。

所謂魔方比賽,一般分為“WCA比賽 與“非WCA比賽

WCA即世界魔方協會的縮寫,它所組織的比賽就是WCA比賽,也是所有魔友普遍認可的國際性賽事。隻有WCA比賽的正式成績,才能載入世界紀錄。

除此之外,其他各種五花八門的比賽都隻屬於非WCA比賽。

但對發燒級的魔友來說,魔方比賽是沒有業餘跟非業餘之分的。

換句話說,對於徐心諾這種狂熱分子,隻要是比賽,都有參加的價值。

雖然這個線下公開賽隻是非WCA比賽,成績也不具備進入世界紀錄的權威性,他還是想都沒想地報了名,然後才像個剛剛衝動消費了的剁手黨一樣,想起去查看詳情介紹頁。

這是場國內企業讚助的商業性賽事,跟本地電視台合作,會進行相關報道和直播,獎金還挺豐厚的。拉到最下麵,徐心諾好像掃到,一長排協辦單位裏,莊氏集團赫然在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