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千寧忽然想起什麽, 她又去翻他的日記本。

裏麵有一頁,也寫到了自行車。

「今天天氣不大好,沒有太陽。

我騎車經過了你曾經最喜歡去的一家書店, 央求書店老板幫我查詢你當年的借閱記錄,還好找到了。我借了兩本你看過的書來看。

今天感覺,又離你近了一步。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這家書店?老板是一個頭發花白的、很有趣的老太太, 我同她說了許多話。

回家路上,我想起了很多事情,想起曾經我載著你去上學的情形。那時候我的車後座是你的專屬, 我隻載過你, 你不在的時候我也沒有讓其他人坐過。曾經以為是很尋常的事情,現在想起, 才知有多懷念。

以後有機會, 我再載著你去玩, 你想去哪裏都行。沒想做什麽,隻是想載你。我想知道, 載著妹妹和載著我喜歡的人, 感覺會有多不同。」

一字不提悔,句句都是悔。

一句不念想, 整頁都是想。

江千寧緊緊咬住唇, 緩和了好一會兒的情緒。

她在看完她的日記時無疑是難過的, 因為她重新經曆了一遍當初那份酸澀又求而不得的情緒,可是現在她看完了他的以後,她的難過忽然消散了許多。因為他自己主動地將她想要的東西放在了她的掌心, 她不再是求而不得, 甚至於, 她不用求, 就得到了。

而且在某種意義上,她的求而不得還變成了他的求而不得。因為如果沒有這場車禍,他提出要帶她騎車去玩,她才不要呢。

江千寧忽而一笑。她同病**的人說:“會有機會的。隻要你醒來,等你傷好了我們就去。你想去哪兒呢?去我們的高中,還是去我們的大學?……去哪裏都行,但是你得醒來呀。”

她像是在跟他做交易似的,一口一個商量,不管怎樣,就是要求他醒來。

江千寧自己都給自己說笑了,可是笑著笑著,卻又笑不出來了呀。

她歎了口氣,準備接著念。

她現在再念第二頁,已經比剛才更加有勇氣。因為她覺得,她日記中的每一頁,好似都能在他的日記中找到回應。這無異於是一件非常稀奇難得的事情,叫她在翻出舊事的事情,不僅不用重新經曆絕望,還能填補遺憾、把絕望變成希望。這給了她很大的勇氣,這個認知,叫她不至於再連翻開日記的勇氣都沒有了。

像是驚喜,也像是在開盲盒。

而這一切的轉變,都源於他的這本日記。

江千寧將兩本日記捧在手裏,覺得彌足珍貴。他的日記,和她的日記一樣重要,分量都是一樣的。

她又念了一頁。

可是她很難過地發現,她突發奇想想到的法子,她以為能對他有點召喚作用的日記,好像並沒有起到她希望有的效果。病**的人,紋絲未動。

江千寧不知道再念下去會不會有改變,她的失望一點一點地加深。

陳寄白呀,打個商量吧,我給你念我的日記,你一定一定要醒來,好不好?

她看著他沒什麽血色的臉,心裏不住地往下墜。

也是這時,外麵忽然傳來一陣吵鬧。

這裏是醫院,外麵還有江家派來專門看護的人,絕不應該有這樣的吵鬧聲傳來。江千寧覺得疑惑,將日記妥善放在桌上後才起身準備出去看看。

但外麵的人已經闖了進來,門被打開,她也看清了來人。

——是好久沒見的宋時瀅。

她身後帶著兩個保鏢,趁著保鏢和江家的人爭執的功夫她衝了進來。

可是江家的人很快就擺脫了那兩個保鏢的糾纏,跑過來扭住她手,準備把她帶走。

宋時瀅掙紮著說:“千寧,我就是想和你說會話,我就是來看看寄白,我不做什麽的,讓我待一會兒吧,就十分鍾,好不好?”

她目露懇求。

她們錄完《隻是路過》後就再沒有交集,江千寧所有的動態宋時瀅都隻是在網上得知。她眼睜睜地看著江千寧越來越火、越來越火……先是憑借《隻是路過》火出了圈,割了一波流量,接下去的綜藝也是近期大熱。

江千寧的資源是一絕,運氣也是一絕。有些人即使有資源也不一定能拍火,但是江千寧就是拍火了。

而她呢?在她失去陳寄白這邊給的優待後,她的事業就一直在走下坡路。

可是她沒有辦法,她根本見不到陳寄白。

誰能想到他堂堂陳氏掌權人,居然為了江千寧頻頻飛劇組去探班,還親自參加了《十五天之約》。這也就罷了,她以為錄完綜藝後他總要回來了,但是沒有,他又消失了,她仍然是找不到他。

宋時瀅幾乎要氣絕。

這都多久了?這都多久了!

他整個人都陷在追江千寧的路上,旁人連個影子都見不著。

她去了陳氏很多次,而去了多少次,就意味著無功而返了多少次。

她連人都見不到。

而她見不到的那個人,是主動地湊在了另一個女人身邊,是去見另一個女人了。

宋時瀅不知道這段時間她是怎麽過來的,暗無天日?差不多了。

她誠懇地看著江千寧,江千寧看了她幾眼,揮了揮手,示意他們放開她。

“就十分鍾,多一分鍾都不行。”江千寧也沒讓自己的人出去,就讓他們站在門邊守著。陳寄白身上有很多儀器,萬一這女人發瘋拔了他儀器怎麽辦?她必須得以防萬一。

但是她好像想多了。

宋時瀅今天很平靜。

江千寧不知道她想說什麽。她們兩個,好像沒什麽可說的。她從前視宋時瀅為眼中釘,但在陳寄白解釋完後,她釋然了很多。現在他躺在**不醒,她們兩個再次相見,她心情也沒什麽起伏,已經可以很難得地、很平靜地麵對這個人了。

以前她見到宋時瀅,永遠都無法冷靜下來。現在回想一下,當初宋時瀅看她,是不是跟看跳梁小醜一般?

江千寧扯了扯唇,不知是不是在嘲諷當初的自己。

所以說,陳寄白一點都不冤。這幾個月,活該他追。追得頭破血流,追得躺在**不醒,都是他活該!

他的罪狀大著呢。宋時瀅身上仿佛就刻滿了他的罪狀。

江千寧抱著手,問:“想說什麽就說吧。”

宋時瀅擔憂地看著**的陳寄白,目光黏在他身上,一刻不移,“他還好嗎?醫生怎麽說?需要人照顧他嗎?我可以的,需要幫忙的話你一定要叫我。”

江千寧:“……”

她嘲諷似的勾起一側嘴角,聲音又慢又沉:“你以為,你是誰?輪得到你嗎?”

宋時瀅噎了噎。對方敵意太明顯,她偽裝的外衣很快就憋不住地撕下。

她也不甘落後地說:“可是,你又是誰?你是他的誰呢?你憑什麽這麽說我。”

江千寧這時候倒是覺得宋時瀅像個跳梁小醜了。原來看小醜是這種感覺呀。

“我是誰?我是誰,都是你比不上的人。我就是可以這麽說你,怎麽了?我不高興的話我還能趕走你呢。”她揚了揚下巴,恣意傲然。

宋時瀅被氣得憋得滿臉通紅。

這個人!

太過分了,說話毫不顧忌,就是那麽的過分,壓根就沒把她放在眼裏!

也是的,江千寧是誰啊,她又是誰啊,江千寧怎麽可能把她放在眼裏?

宋時瀅憋了一肚子的氣。

可她今天來這是有目的的,她不可能輕鬆地被氣倒。

宋時瀅忍了又忍,將所有的情緒都忍進肚子裏。她忽而一笑:“千寧,我們也算是認識很多年的朋友了呀,說話何必這麽衝呢?我們也可以像老友一樣坐下來敘敘舊,說說話的。比如,說說我和寄白的事情呀。”

江千寧低了低眸,關注著陳寄白的情況,一邊懶懶道:“我跟你沒什麽好說的。”

“看來寄白都已經和你解釋過了我和他是什麽情況了,對不對?”

江千寧沒理她。

她已經在克製對這個人的厭煩和不耐。

早知道就不聽她的,早知道就把她趕出去了。

宋時瀅不緊不慢道:“寄白一定和你說了,當年我隻是他委托來演戲的而已,就是為了讓你死心,不要再纏著他。”

有些話,在不同人口中說出來、用不同的語氣語調說出來,那種感覺是完全不一樣的。

由陳寄白說出,江千寧能聽懂他的解釋,也能消滅掉些體內的怒火。但是由宋時瀅說出來,她隻覺得,原本快要被熄滅的怒火再度被潑了油,熊熊燃燒。

她抬眸看她:“你想說什麽,不如直說。”

“寄白當年如躲什麽似的在躲著你,都不惜找我來演戲,也要躲開你。你怎麽也不想想,怎麽幾年之後他就變了個人似的,推翻自己當初做的事情不說,還反過來追你呢?你不覺得不正常嗎?你不會懷疑一下這裏麵是不是有什麽原因嗎?”

江千寧怎麽會沒有覺得不正常過。

在陳寄白初初反口的時候,她甚至覺得他瘋了。

畢竟她追了他這麽多年都無疾而終,怎麽突然的他就給了她一個結果與答複?怎麽他突然就喜歡上她了?這就跟中蠱了似的不可思議。

但是後來,她漸漸地被說服了,漸漸地被他的愛意打動了,她相信這一切是真的。

有些人對情感的感知就是很遲鈍,這點沒的說,也沒的去怪。

宋時瀅此刻條理清楚地將這些奇怪地點一一指出來,江千寧一言不發,隻是默默地看著她。她倒是要看看,宋時瀅準備說什麽,能不能說出一朵花來。

作者有話說:

還記得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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