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戀是一場很孤獨的旅程。

這條路上, 隻有自己一個人在走,得不到回應,再熱烈的愛意, 也沒有回響。

江千寧不知是在什麽時候喜歡上的陳寄白,不知他們之間的親情,在她心裏是什麽時候開始變了味的。

更早時的少女心事不大明朗, 年紀尚小,也不知事,分辨不清感情的事情, 略過不提的話……也勉強可以。

那麽, 從她確切地意識到自己的心意開始,到迄今為止, 也已有十年光景。

高一時懵懵懂懂的情竇初開, 對象便是他。

三年無聲暗戀, 跨越到大學,便是四年有聲暗戀接上。

再之後, 失敗。

失敗之後, 她又執著了有三年之久。

整整十年。

在她最美好的青春裏,他占據了全部的心房。

她初識情之滋味, 便已是嚐遍酸苦辣, 偏偏又如飛蛾, 直往火裏撲。

雖說心酸居多,但也不是沒有甜。

能夠喜歡一個人,本身就已經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了。更別提, 這個人與自己自幼相識, 青梅竹馬, 他們沒有浪費光陰, 從小就牢牢霸占在對方的生活之中。是最了解對方的人之一,也是對方最熟悉的人之一。

她能與喜歡的人走得這樣近,一起生活、一起相處,她不知有多開心,更不知,私底下沾沾自喜過多少次。

她是真的歡喜。

也是真的傾心。

隻是,單方麵的喜歡,是很難有一個好結果的。

江千寧感覺自己赤腳踩在心髒的碎片上,鮮血直流,卻不覺痛意。

十年歡喜、十年傾心、十年暗戀,終於是要落下帷幕,畫上句號了。

句號之後的故事,不是一個圓滿又幸福的續寫,而是嶄新的篇章,而是與前文完全無關的新故事了。

這真的是一件很殘忍的事情。

從懵懂伊始,她便那樣喜歡他,喜歡他,似乎已經成了一個信仰般的存在。這個存在,已經刻進了她的生活,成為她的習慣,作為一個定義,是一個“天經地義”的事情。

乍然間,要使其灰飛煙滅,無異於從她的生命中挖走一塊,叫她覺得滿心空**與失落,還有一種幻滅的不真實感。在不真實感過去之後,痛苦也會隨之而來。

柚子給她遞紙巾。

她心疼地看著她女鵝,她的寶貝乖乖臉上都沒有笑了。

這世間萬事,最難的就是為情所困,最痛的就是為情所傷。

即使江千寧是天之驕女,集萬千寵愛於一身,想要什麽都是輕而易舉,是世間所有女人最羨慕的模板,她也逃不出一個“情”字。

一張紙巾,很快濕透。

但擦完淚後,江千寧沒有放任自己繼續在這哭。

——既然都瞧見陳寄白朝這裏走來了,那她又怎麽會繼續待著,讓他看見更多她的糗樣。

她起身便走,轉身的時候利落極了,隻留給他一個瀟灑挺直的背影。

難受可以,丟麵兒是不可能的。

江小霸王最愛麵子了。

不愛叫人看見她哭。

陳寄白遲來一步,他追上來的時候,她已走到遠處。他發出一聲喟歎,不知有幾多無奈在裏頭。

他是想解釋的,但是解釋有解釋的好處,不解釋也有不解釋的好處。正如鄔宸所說,趁著這個機會,斷了她念想,直接了斷個幹淨,不失為一件……好事。

這並非一件很難的事情。解釋與否,都不難處置。

就是不知為何,他為此輾轉失眠了半晚。

總感覺,有些微妙的情愫,或者可以說是想法,是他沒有抓住的,還遊**在他的心口某處。

總感覺,這件事並沒有表麵上看上去的這樣簡單,其實牽扯住了很多遠超乎他想象的重要的東西。

總感覺,他不該這樣處理,或者說,他不該簡單地、隨意地、輕易地處理。

諸多煩擾纏作一團,攪得他頭疼不已。

這已不是第一次了。

近來,這樣的痛苦已是出現了數次。

與其質疑是生理原因,不如懷疑,這是否是某種信號。

應之序手裏拎著兩杯咖啡,半路碰見江千寧,他眼前一亮,一邊招呼一邊朝她走來:“千寧!”

江千寧正蹲在一旁,拿著小樹枝戲弄地上的螞蟻。

距離剛才,已經過了好一會兒,她的情緒在一點點地平複。

就算沒有辦法立時做到毫無感覺,起碼也能收斂住那些流於表麵的悲傷。

聽見應之序喊她,她仰頭看去,展開一道清淺的笑:“嗨。”

應之序也蹲下來,偏頭看向她:“幹嘛呢?”

“沒,發呆。”

應之序勾勾嘴角,把手裏的咖啡給她展示了下:“喝嗎?我買了兩杯,可以分給你一杯。”

江千寧也沒客氣,接過來說謝謝。

她下意識吸吸鼻子,引來應之序的疑問:“是發生了什麽事嗎?”

江千寧戳著地板,否認:“沒有啦。”

她丟了木棍,起身,把咖啡從袋子裏取出來準備喝。

應之序跟著站起來,也拿出咖啡。他笑著說:“給你加了糖,不會特別苦。”

顯然是在與上次黑巧的烏龍呼應。

徒生幾分趣味性。

江千寧莞爾,她也開玩笑:“放心啦,我沒有因為上次的事情對你產生偏見。不至於‘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應之序大笑起來,笑聲清朗。

江千寧說:“你可別放在心上,我都快忘了上回的事情。”

他太紳士,是以上次不過一件小事,也會被他至今都放在心上覺得歉然。

他握著咖啡欣然答應,看了看日頭,提議道:“一起吃個午飯吧。”

“好啊。”

應之序挑了個附近氛圍很不錯的一家餐廳,帶她過去。

柚子去旁邊拿東西了,回來時就看見他們離開的背影。她眯了眯眼,覺得……好像有點般配哎??

兩人郎才女貌的,身高差也正合適,從背後看去,嘖,實在是養眼極了。

她搓了搓手,嘴角下意識抿出姨母笑。

陳寄白找過來的時候,看見的正好也是這一幕。他動了動,似乎想做點什麽,幾息之後,又歸於沉寂。

他最終隻是沉默地看著他們離開,目光緊鎖,沒有一點移開之意。

柚子看見他了,偷偷看了幾眼,見他沒有離開的意思,她便悄悄溜走了。

她也不知道這位爺是在想什麽,就單看那眼神,還怪唬人的。

-

吃完午飯回來,江千寧心情鬆快多了。

有人陪在身邊聊天解悶,內容又是完全與他無關的一個新世界,感覺是真的不錯,很能幫助人從壞情緒中抽離。

哪怕,在聊天結束之後,壞情緒並沒有那樣輕易地離開她……也沒有關係,因為起碼,她得到了一小陣緩解。

在幾乎要窒住人呼吸的絕境中,一小陣的緩解,或許就能叫人抓住重生的繩索,或許就能給人一個從絕境中找出生路的時機。

這陣緩解對她來說,就是這樣的重要。

——如果說剛才她像瀕臨死亡的魚一樣難以呼吸,那現在,她勉強已經能夠苟延殘喘。

短暫的午休之後,工作緊接而上。

應之序拿了劇本來跟她對,她沒有時間去想別的,逼著自己迅速地投入工作之中。

等忙完這一陣,才聽阮阮說,她看見陳寄白和寧特助開車走了。

江千寧恍惚了下,才點了下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這樣也好。

他離開了,那這裏就是一個完全沒有他的世界。她在這裏關上幾個月,全身心地投進工作之中,接觸不到他、見不到他,她也就可以更好地走出這一陣痛苦,更好地做到放下他、忘記他。

如果一邊叫她與他相處,一邊還要叫她放下他、忘記他,那於她而言,未免太過殘忍,難度也確實高到了一個不可能的地步。現在這樣……正好。

對她來說,是好事。

等這幾個月過去,她相信,她歸來又是一條好漢……的吧。

江千寧輕舒一口氣,明豔動人的眉眼間是遮不住的落寞。

柚子和阮阮陪著她,心疼地皺著眉,給她遞了杯奶茶。

其實還有杯沒喝完的咖啡的,但是她心裏都這麽苦了,她們就想給她來點甜的。

她耷拉著,提不起精神,但是喝奶茶的動靜沒停。一口接一口……唔,珍珠真好吃。

-

深夜。

江千寧輾轉難眠。

在**翻了第不知道多少個身後,她終於放棄,重新拿起手機。

登上微博小號,她抿著唇,翻看著自己曾經發過的微博。

久久之後,等她回神時,她的手指已經落在了注銷賬號上麵。

微頓之後,她猛然收手。

——終於還是舍不得。

這個賬號,藏納了她這麽多年的少女心事,一樁關於暗戀的秘密,全在裏麵。這是她的單戀,也是她的青春。

……算了。

她蹙緊眉,發了一條新的微博。

【今年的夏天即將過去,蟬鳴將止,我的這場暗戀也要結束了。

以後,我就不要再愛你了。

你好好的,我也好好的。

希望有一天,我可以笑著祝福你和你的愛人。——那時候,我一定是這個世界上最勇敢的人。】

她打字挺快的,但是在敲下這段話的時候,速度緩慢到了極點。她一個鍵一個鍵地敲下,仿佛在做著最虔誠的承諾。

愛意乘風起,風止意難平。

這場暗戀,留給她的,是“風止”的結局,也是可能會使得終生都覺得遺憾與心痛的“意難平”。

風止,意難平。

細細咀嚼這幾個字,她的心已經痛到麻木,已經沒有知覺。

江千寧點擊“發送”,發送成功後便退出了這個小號。

今後,她可能不會再登這個號了。

這個號裏藏滿的關於她這場暗戀的秘密,就這樣隨著時間的流逝,被埋去,被遺忘吧。

她的暗戀結束了,長達十年,沒有結果。

這個號……也沒有什麽存在的意義了。

切去另一個號,她才關掉微博。

銀行卡裏突然入了一筆賬,數不清的零。同時,微信聲響起。

【江大牛】:給你的零花錢,不開心就出去走走逛逛花花錢。

【江大牛】:不夠就說,再給你打。

這筆哄她開心的錢,甚至都快比她的片酬還多。

簡直太容易蠱惑人心。

好在江千寧從小就見慣這樣的場麵,麵不改色地收下,回了個貓咪慵懶翻身的表情包。

江斯言實在是太受用了。

他滿足地彎了彎唇。

順便道:【給你買了些東西,剛叫人送去,應該快到了。】

果然是“快到了”。

在門鈴響起的那一秒,江千寧再次感慨江斯言對於時間的把控度。

這簡直是到了變態的程度。

不過嘛。

在收完東西後,看著滿滿一地的東西,她又覺得江斯言的“精準”時準時不準。

這哪裏是能用“些”來形容的?

但的確都是她會喜歡的禮物,幾個她喜歡的牌子的當季新品都在這兒了。

她略略滿意地彎著唇,拆了幾個滿足了下手感才罷手。

拆累了,剩下的下回再拆。

-

在看見江千寧生氣地離開後,寧特助就一直惴惴不安。

他原本以為陳總會在哄好江小姐後再離開,可是他沒想到的是,還沒哄好,陳總就離開了那裏。

這可把寧特助給嚇壞了。

——不是,陳總,你還沒哄好江小姐呢!你就這麽走了可怎麽行啊?

江小姐的生氣肉眼可見,陳總就這麽走掉,他簡直不敢去想事情接下來的走向。

反正,無論如何,這一定是錯誤的做法!

在開車離開的路上,寧特助試圖勸阻一下陳寄白,但陳寄白已下了決定,沒準備更改。

他坐在後座,閉目養神,擰著眉,看上去有不少煩心事。

連寧特助都知道的道理,他怎麽可能不知道。

他當然知道得哄生氣的她,女兒家生氣,哪能就這麽放任不理?任由她氣,那不得氣成河豚?

可是這次他對他越來越不正常的反應感到慌亂與不安,他急需要自己靜靜,冷靜地思考這段時間以來的種種事故。再加上她還在氣頭上,並不願意見他,他也就順勢給她點空間,讓她也好好地安靜一會。

陳寄白向來處理什麽事都是運籌帷幄,成竹在胸,唯獨這次,他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走下一步棋。

寧特助苦著臉說:“明明都是我的錯,跟您沒關係的,您和江小姐說清楚就好了。”

這話說起來是簡單,但是牽扯住的關係卻很複雜。

寧特助說的話,陳寄白不是不懂,也不是不能做。隻是,他,宋時瀅,小溏心——他們三人之間的糾葛是男女關係的糾葛。他怕解釋清楚之後,他與她之間又回到“男女”的關係上。

好不容易走回“兄妹”的正常軌道,他隻敢在這條軌道上規矩行駛,並不敢隨意偏軌。

他走得這樣小心翼翼,謹慎地維護著回來得不易的兄妹關係。亦或者說,是發小關係。

陳寄白捏了捏眉心。

他再成熟,如今也不過是個二十五歲的人,在對待感情的問題上更是沒有任何經驗。他沒有辦法去遊刃有餘地處理好這些問題,隻能探索地、嚐試著去做。對錯與否,全然不知。

寧特助深深歎了口氣:“陳總,您這樣是不行的。”

陳寄白恍惚了下。

這樣不行,可是,什麽樣才是行的?什麽樣,才是正確的?

在感情這條路上,很難有完全正確的答案。他一直到現在,都還在嚐試著去解出正確答案。

既然寧特助這麽說了,那或許他現在所解出的還是錯誤答案吧?但是,他也確實是,尚解不出來第二個答案。

陳寄白擰眉交代:“不必和宋時瀅有過多接觸,該給的謝禮,給得差不多了。她如果再來找你做什麽,必須先問下我再做決定。”

寧特助連忙道:“好的,我明白了。”

宋小姐之前與陳總的接觸是不多的,是最近才多起來。也不知為什麽,隻要是她提出的請求,陳總都盡力地去給。

但一段時間過去,看來,陳總的“好心”已經竭盡。

要不怎麽說得適可而止呢?一次性消耗光某些情分,可不是什麽明智之舉。

-

陳寄白回到北城後,情緒並沒有好上幾分,仍是心神不寧。

幾天時間過去,一點都沒有好轉,反而憂思加重。

這並不是一個好現象,也並不是一個正常現象。

可是他找不出症結,隻覺困擾不已。

這期間他有不停嚐試著給她發消息,但是事實是他一直乖乖地躺在她的黑名單中,沒能得到赦免。

江千寧雖在劇組拍戲,但是熱度並沒有降下。

劇組的定妝照在微博放出後,她更是直接飆上熱搜第一。第二是應之序,第三則是他們二人合體。

一組照片,霸占了多個熱搜,熱度還居高不下。

關鍵是,很快,應之序和江千寧的CP粉就占領了高地,將熱搜第三推上第一,江千寧的個人熱搜退至第二。

他們還給起了個很接地氣的CP名——贏錢CP。

寧特助分外貼心地將整理好的新聞呈上,成功地看見他家boss看著照片折起眉心。

真的不怪這麽多CP粉如雨後春筍拔地而起,實在是定妝照拍得太好了,兩人間的氛圍好到不得了,CP感強烈到幾乎要溢出屏幕。

有一張照片是女主走在前麵,回頭望男主,含情脈脈。

有一張是男主低吻女主發間,她微微垂眸,唇角含笑,整張照片的溫柔溢出屏幕。

但這都不是重點。

重點在最後一張。

男主親吻女主,女主錯開臉,他的吻正好落在她的唇角。交錯的距離感與生澀的曖昧感交織勾纏著,叫氣氛瞬間升騰至火熱,已然到了一種讓人見了就忍不住尖叫的地步。

這些照片都不是真正的親密戲,但卻勝過所有真正的親密戲。

若有若無的感覺,最是撩人。

整個網上都沸騰了。

這兩個主角漲粉無數,唯粉轉CP粉、路人轉CP粉的更是數不勝數。氛圍感叫人拍案叫絕,兩人之間的CP感更是不必多說。

劇方似乎看到了未來更加耀眼的曙光,主演的團隊更是高興於這次所做的選擇之正確。這是一場共贏的局麵。

——如果能夠忽略陳寄白那黑漆漆的臉色的話。

寧特助默不作聲地低頭看鞋尖。

陳寄白狠擰一下眉。

寧特助甚至都不敢問接下來該怎麽做。

他就是,在知道消息時按照他慣常的交代拿來給他看。他設想過陳總看到後的場麵應該不會愉快到哪去,但是沒想過,竟然可以如此之恐怖。

這程度,好像比之前更加嚴重了。

從前,是沒有這麽嚇人的。

陳寄白問他:“江家沒叫人撤?”

“江家那邊很少插手江小姐在娛樂圈的事情,您知道的。而且這次的事情……也不是什麽壞事、不會傷害到江小姐,江家並沒有出手的意思。”他沒說的是,說不定江家還樂見其成呢。

畢竟陳總和江小姐剛鬧了不開心,現在出現個新的人來轉移江小姐的注意力、哄江小姐開心,江家怎麽會不願意呢?

——但這話他並不敢說。隻要一提,那明天他就算不用腳、用手爬進公司,也要因為左手/右手先進公司而被開除。

不過,有些事又何需他去說?陳總自己稍微一想就能明白的。

是以,寧特助連個頭都不敢抬,不敢去看陳寄白的臉色。

此刻,他猜測,應該是烏雲密布的。

半晌過後,陳寄白將手中的文件丟在桌上,“出去吧。”

寧特助是該出去的,但他實在是看不過去了。陳總已經別扭得很明顯了,情緒的變化這麽突兀,任誰都看得出來不對勁——除了他自己。

想了又想,寧特助還是多了一句嘴:“陳總,您要是真的想,您就動手去撤。江家不撤,我們可以自己撤。”

至於為什麽想,他並沒有再過多地點明。

但是聰明人說到這裏就已然足夠。

他到底還是不好說得太細。

陳寄白沒有動靜。

寧特助在心裏歎了口氣,默默地出去了。

他大抵是看明白這形勢了,但陳總好像並沒有看明白。

他在外麵等了好一會,也沒有等到陳寄白吩咐撤熱度的指令。

不過想想也是,江小姐的家人都沒有意見,陳總他站在什麽立場上去吩咐撤熱度?他沒有身份,也沒有資格去做這個事。

就隻能,自己待在辦公室裏難過一下、生氣一下。

寧特助總覺得,這還隻是個開始,陳總哭的日子還在後頭呢。

陳寄白將網上流傳得火熱的照片又看了一遍,視線多次停留在應之序和她親密接觸的位置,越發沉寂。

他隻知道一個事實——他很不願意看到這樣的照片,很不願意應之序對她的觸碰。

可是,就如寧特助所說,江家人是沒有意見的。陳寄白不信,他們怎麽會沒有意見?

他給江斯年打了個電話。

江斯年雖然看他不爽,但是電話還是會接一下的。

就是吧,態度也別想他好到哪裏去就是了。

江斯年一接通電話就問:“幹嘛?”

陳寄白絲毫不在意他的語氣,隻問自己想問的問題:“微博熱搜,你有看見嗎?”

現在這個時代,微博熱搜瞬息萬變。未免自己遺漏什麽最新消息,江斯年很細心地登上再看了一眼。見還是之前的熱搜,他沒好氣道:“看到了啊,幹嘛?”

“你……不生氣?”

生氣?

江斯年微愣。

啊對,生氣。

是有點兒吧?

有那麽點兒自家的花被別人端走的危機和微惱,但是談不上特別生氣。

以前小溏心還小的時候,他和江斯言很重視這方麵的問題,嚴防死守的不叫外人有一絲沾染到小溏心的機會——當然,他也沒想到最後小溏心是想吃他們倆根本沒防備住的窩邊草。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她都二十五歲了,一是到了一個適合戀愛的年紀,二是他們也希望她可以通過一段新的戀情而走出之前的陰霾,調整心情、恢複狀態。

所以他和家裏人看見後,都沒有插手的意思,而且還好奇,這回是不是真的?

他們反正是樂見其成的。

乍然接到這通電話,江斯年有點懵,他抓了下頭發,有些煩躁:“也沒有吧,她這麽大了,又不是早戀,我們生什麽氣?談個戀愛也好。”

——隻要她開心就好。

江斯年想過,如果她能開心,他們甚至都願意給她包養十個八個小奶狗。

沒錯,就是這麽沒有原則沒有下限地寵溺。

陳寄白還真是沒想到會聽到這樣的答複。

他默了又默,半晌找不回聲音。

江斯年稍一轉悠,便猜透了什麽。他嗤笑一聲道:“我們都沒生氣,你可別告訴我你生氣了。不是,陳寄白,你別入戲太深啊,你別真把自己當成她哥啊。”

“再說了,她兩個親哥都表示,一點也不生氣。”他接著補充,笑眯眯地說:“別說談戀愛了,她現在腳踏三條船都沒問題,她養不起我來養。反正,隻要她開心。”

陳寄白:“?”

他陷入了更加懷疑人生的沉默。

他的骨子裏有細胞在叫囂——他不同意。

他一點也不認可江斯年說的話。

這話放縱得簡直堪稱荒唐。他不認同,也無法認同。

陳寄白懷疑道:“你認真的嗎?”

“我沒事跟你開什麽玩笑?”

陳寄白這邊失聲。

江斯年輕哼著說:“反正我是她親哥,我就是這麽個想法。你說我不靠譜也行,那我跟你講了的,江斯言也是這麽想。”

講完話,江斯年就掛斷了電話。

隻留陳寄白一個人站在原地發怔。

——她的哥哥們,都是這麽個想法。

他一直把自己當做她的哥哥,可是他現在,並不是這樣的想法。

他隻知道,他看到熱搜的時候很不情願,根本不願意接受這樣的事實。他原以為這是兄長對妹妹的保護欲和占有欲作祟,可一和江斯年溝通才知道,原來他們並非如此,隻有他一個人如此。

江千寧要是帶著個男人上門和他們說要結婚,那他們才會警惕。但隻是談戀愛,隻要對方不會傷害她、家世清白即可,他們不會幹涉太多。

而他和他們……顯然不同。

即使是搞曖昧,他都覺得不妥,很想去製止,更何況是談戀愛。

這樣的區別叫陳寄白第一次覺出了危險的感覺。

這樣的事情發展,顯然是有哪裏不對的。

他取了瓶酒,坐在窗邊一邊喝一邊細思整件事情。

他真就,隻把自己當成她哥麽?

陳寄白有生之年第一次對自己發出這樣的質疑。

這就像是,推翻以往二十五年既定的一個事實,重新對一切進行定義。

簡直荒唐離譜到了極點。

他捏緊了手中的酒杯,幾乎要用盡所有的力氣。

然而這種事情有時候靠自己去想,是想不明白的。

他一通電話直接打給陶子越,喊他過來喝酒。

陳寄白私藏的酒,都是上等的好酒,市麵上出錢都買不到。陶子越他們惦記好久了,陳寄白一聲令下,他立馬竄起來:“哪兒?給個地址,我馬上到!”

他到的時候,陳寄白已經喝光了一瓶,又拿出來幾瓶酒,看樣子,今晚是打算不醉不歸了。

陶子越往沙發上一癱:“咋了三哥,擱這一醉解千愁呢?”

陳寄白撩起眼皮掃他一眼:“我看起來,很愁嗎?”

“不愁嗎?”陶子越很驚訝地反問。

陳寄白:“……”

他細想了下,陶子越好像有個表妹。

於是,他旁敲側擊地委婉問道:“你表妹好像也挺大的了,她……是不是也到了該談戀愛的年紀了?有男朋友嗎?”

“我表妹?”陶子越驚訝了下,沒想到陳寄白會突然提起她來,不過他還真是不大清楚,撓撓頭說:“我不知道啊,好久沒聯係了,上次聯係還是……兩個月前?”

陳寄白不動聲色地問:“那是你妹妹,你都不操心一下?”

“害,都那麽大的人了,要我操什麽心。”陶子越不以為意,自己倒酒喝。他現在滿眼都是這好酒,也沒去細想——陳寄白平白無故問這個問題做什麽。

陳寄白端著酒杯的手卻是就這麽頓在半路。

怎麽一個兩個的,都是這麽個情況?

合著,他是真的不正常?

“那你覺得,麵對什麽關係的人,你才會在她談戀愛的時候很不爽?”他又問道。

陶子越朗笑了下:“還能有誰,我女朋友唄。給我戴綠帽子我可不得不爽?”

已經步入到男女朋友的關係了麽?

陳寄白陷入沉思。

或許,他真的忽略太多了。

也真的誤解太多了。

他的食指一下一下地點著膝蓋,明顯是在思考什麽大事。

陶子越隨口問:“咋了,你哪個表妹談戀愛了?”

“你不認識。”他三兩句敷衍過去,示意他喝酒。

陶子越喝得挺開心,陳寄白卻是半點喝不下去。他是真的很迷茫,也很不知所措。

“你對你妹妹怎麽一點都不關心?”他搖晃著手中的酒杯,繼續問陶子越。

“關心啊。要是有什麽大事我肯定關心啊,不過談戀愛這種小事——她換男朋友換的很頻繁,有時候都來不及告訴我就又換了一個,所以剛開始我還會好奇一下,但後來我問都懶得問了。”陶子越渾不在意道,“等回頭結婚了再說吧,她這些男朋友我都懶得去一個個認識。”

陳寄白喝了口酒,很像是在喝悶酒。

陶子越見狀,狐疑地看他:“你咋了?今天很不對勁啊。”

陳寄白含糊道:“沒,就是好奇,妹妹和別人在一起,其他人家的哥哥會不會吃醋。”

“不會啊,這有什麽好吃醋的。頂多就是多關心點,別叫人騙了,也別叫人欺負了。她要是被人欺負了,我第一個掄起拳頭去揍人。不過嘛,要是幾年前,她剛出社會的時候那我肯定是不放心的,現在就還好了。”

陳寄白:“……”

他舉杯跟陶子越碰了下,“說得沒錯,來,喝酒。”

陳寄白並非嗜酒之人,那一晚上,卻是跟陶子越喝了個爛醉。

他酒品很好,喝醉之後也不會做什麽,就是完全地失去了意識。

——他鮮少如此。

似乎有什麽困頓至極的問題在困擾著他,久久縈繞在他心口,使他深陷迷霧之中,走不出來,尋不著一片清明。

酒醒之後,頭疼不已。陶子越還睡得迷糊,陳寄白卻是清醒了,他沒有動作,就那麽躺在沙發上,看著天花板發呆。

有太多事情需要他思考了,它們邏輯不通地碰撞在一起,像無數根絲線纏繞著,理不清,揪不順,叫人憑空煩躁,卻又不得疏解。

陳寄白的心情轉向沉重,他在重新思考他與她之間的關係。

他質問自己,他真的就僅僅隻是把她當成妹妹嗎?

如果隻是妹妹,那為什麽江斯言和江斯年都不介意的事情,他會這樣介意?!

他們說的沒錯,她已經長大了、成年了,步入社會好幾年,談個戀愛無可厚非,可是他卻是一點都不這麽覺得。他很抗拒她的戀情,很排斥她的緋聞。從她傳出緋聞開始,到寧特助去查清緋聞不實為止,他才能安心。原以為這一切都很正常,可是直到這時才發現這根本不正常。

這樣的不正常使他毛骨悚然,使他自靈魂深處而發出顫抖,整個人都陷入無盡的茫然和恐慌之中。——那是一種,情感失去他掌控的茫然與恐慌。

細細地探究與挖掘下去,得到的結果顯而易見,可結果之上卻又掩耳盜鈴地遮了層薄霧。

那層薄霧薄到幾乎可以無視,因為根本不掩蓋結果——除非自欺欺人。

而他現在,就是那個自欺欺人的人。

他咬緊牙,手握成拳,顫抖經久未歇。

陳寄白閉了閉眼,有些絕望。

他知道。

他完了。

作者有話說:

萬更來咯!三更合一!愛你們!!

這三天的訂閱非常重要,關係到文文的曝光,如果有想養肥的寶貝,或許或許可以開個自動訂閱鴨?

感謝在2022-06-20 02:29:27~2022-06-21 00:17:2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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