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手棋落下的一刻,不知是不是錯覺,井山感覺整艘船都狠狠顫了顫。

那種隻存在於時煜對局中,特有的感覺又出現了。

別人下出的妙手,給人的感覺通常是.果然沒錯,就是那裏。

而時煜的妙手,則往往給人“臥槽,那裏能走棋?”的感覺。

尼瑪。

還能這樣殺棋是吧?

這遠遠自補一粘,看似遠離白棋,沒有給到太大壓力。

但卻徹底讓右邊的外勢變成了一麵密不透風的鋼板,從二路到七路,足足七個子並排展開,頂天立地。

這何止是武裝到牙齒,簡直是武裝到溝子啊!

“開什麽玩笑!”

井山也將棋子一粘,鞏固自身。

硬碰硬!

【來自井山耀の情緒值+134!】

時煜這手“粘”的意圖很明顯。

不是吃一條小尾巴就算了,而是要求全殲整個局部。

不僅要吃,還要吃到最大!

井山當然不會同意。

既然雙方都沒有開窗透氣的打算,那就隻能像真正的男人那樣,爽快地將屋頂一掀。

比拚硬度!

棋盤對麵,時煜端詳著棋局。

不得不承認,井山最近的確在同色棋這方麵下了很大一番功夫,黑白分化的尤為細致。

如果說時煜最近的訓練,是盡可能抽空下下同色棋。

那井山最近的訓練,則是盡可能下下普通對局。

他的棋,配得上他此刻所展示出的強烈求勝意誌。

可如果說他有什麽地方不足的話.隻能說他的運氣不太足。

這盤棋,剛好撞上了時煜從【超越自我】中結束歸來的時刻。

雖然自我對局中,裏表世界並不影響,但在對局中所激發出的火熱手感,卻可以完美地帶到現實中來。

前腳與完美狀態下的自己對局,後腳則立刻降到井山難度。

有種卡卡羅特走出百倍重力房,對著基紐特戰隊重拳出擊的快感。

這份助力,足以抹消時煜在備戰工作上的不足。

第71手,黑棋貼起!

加固完右邊之後,時煜再騰出手來,將左側的牆壁也向上一挺,繼續變成銅牆鐵壁。

“這”

井山終於感受到恐慌了。

同色棋的視角下,也許感受還不太明顯。

但在場外觀眾的眼中,黑棋左右兩道外勢,如同高達一樣屹立在大地之上,愈發襯托中央的這塊白棋勢單力薄。

兩道外勢同時伺候這一塊棋,這福分還能小的了?

緊接著,黑棋第75手,從天而降。

二路一點!

開始去城市化!

“這棋是真要殺啊?”夜神遼看得心驚膽戰。

這種不講道理,直接二路逼過來的棋,像是K級選手所為,但在這裏卻恰到好處。

76手,白棋衝斷!

在棋盤的下方,許久不曾交手的兩人,再度展開了轟轟烈烈的廝殺哦,其實也不怎麽轟轟烈烈。

黑棋太厚了,白棋想找塊能做文章的棋都找不到,隻能單方麵逃竄。

反正起因、經過、結果,基本上,差不多,大概,就是白棋被黑棋物理意義上切片了。

白棋每往上出逃一段,都會被黑棋無情一封。

想要救出下方被封鎖的棋,就又隻能再搭進去一塊新的棋。

跟葫蘆娃救爺爺似的,白棋被黑棋成一塊又一塊。

下方的尾巴,切了。

中間的肢體部分,鋸了。

上方的大腦部分,殘了。

除了眉毛以下部分遭到截肢之外,其餘均無大礙。

其實也還行,就堪堪三十顆子左右而已。

比起其他栽倒在時煜手中的韓國天豺,隻死這麽一點,已經夠井山放倆鞭炮,偷著樂了。

行至147手,井山,卒。

“井山!”

大竹忽然發出了與甲敏俊同款的哭腔。

無數曰本元老活化石,也跟著一起哀嚎。

什麽情況?

現在圍棋已經變成一門這麽凶猛的藝術了嗎?

頂尖高手過招,也能隨便一打入,就全死進去?

“時煜,他又變強了嗎?上次他在碁聖戰時,不是還與井山平分秋色,有來有回嗎?”

上次碁聖戰時,第一局是慘絕人寰的二刀流名局,暫且不談。

第二局,則是一口氣打了五個劫,打到大道都磨滅,雖然這局時煜贏了,但從棋的內容來看,這兩人無疑五五開。

可怎麽短短一年過後,井山就如湯姆一樣,被時煜玩弄於鼓掌之中了?

“這成長速度也太離譜了吧!動漫主角吧這是!”

“不行,一想到我們的棋聖頭銜也要落入這人手裏,我就心髒病快犯了快,聯絡一下集英社,讓他們趕緊把《棋魂》再接著畫下去,把時煜當成新一季的反派。”

“不不不,這人的強度,進藤光上已經不起作用了,得派科執光上才行!想打敗時煜,隻能依靠超能力!”

“那個,在原作漫畫中,科執光的設定也是中國人”

和日方的慌張不同,韓國方麵,見到這血腥的一幕,倒是蠻淡定。

畢竟,在座的諸位,都有豐富的金氏打入,然後被時煜屠龍的經驗,這場麵早就見怪不怪了。

“恭喜時煜獲得首屆應氏杯,同色棋的冠軍!”

在棋迷與同行的掌聲之中,時煜走向領獎台,捧起一個十分迷你的獎杯,外帶與15萬人民幣的支票合影。

頒獎地點在船頭的甲板上,一個簡陋的小台子擺在那裏,應氏杯的賽事負責人捧好了獎杯,周圍則是一大群棋迷在啪啪鼓掌,場麵十分接地氣。

跟小縣城辦一條龍婚慶酒席似的。

也正常。

一共就三輪,冠軍獎金也就15萬,和時煜圍甲主將台贏一場差不多,確實配不上太豪華的頒獎規格。

但也蠻好的。

這裏位於甲板上,能眺望到落日下的海洋,晚霞十分優美,讓人聯想到《泰坦尼克》中啊呸!

這個不能亂聯想,以自己頻繁遭遇黑活的體質,沒準船真會沉的!

“明天為休賽日,讓我們後天再度相見!”主持人高聲宣布道。

晚上,夜幕降臨了。

月光的照耀下,海水像是沉鬱的寶石,寧靜、悠揚,偶有魚群躍出水麵,鱗片上的光芒一閃而過。

船上的夜生活也開始了。

露天餐廳裏坐滿了遊客,舞池裏則是一支樂隊,小提琴的音樂如溪水般流淌進每一個角落。

此外,船上的各類圍棋活動也數不勝數。

業餘棋手間的小比賽。

職業棋手的指導棋。

圍棋相關的周邊創作,比如漫畫,比如小說,比如歌曲。

聶嵐一輩的老棋手往沙發上一坐,第不知道多少遍談起那段**燃燒的圍棋歲月。

以及黑白女仆cos大賽哦,這個還真沒有。

真可惜。時煜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將獎杯往桌子上一擱,隨即往**一躺。

“呼,沒想到參加宴會,居然比下棋更累。”時煜忍不住感歎。

這頒獎儀式雖然簡陋,但後續的慶祝活動可一點都沒含糊。

除了吃吃喝喝之外,主辦方還搞了一個小拍賣會,把剛才那盤棋,被認為是製勝強手的第69步自補一粘,專門拿出來單獨拍賣。

就這,居然還賣出了個一萬多塊。

隻能感歎棋迷的人均戰鬥力是真的強悍,老板多。

一些其它的棋局複盤,粉絲互動環節,就沒什麽好說了,時煜如今已經輕車熟路。

“接下來,該做什麽好呢?”

望著落地窗外沉鬱的海水,時煜自言自語道。

這個冠軍拿的過於輕鬆,以至於它多少有些毫無實感。

仿佛自己隻是很普通地贏了一盤棋,度過了一個平靜的周末。

主要是薑昌浩這關過得太簡單了。

最後得到的結果,也和預期中小有出入。

“果然,他又漲了”

一整天過後,薑昌浩的數值已經從早上的700,漲到了715盡管幅度很小,但它的確在往上爬。

這種增長幅度當然沒什麽,好比勝率中那0.5%或1%的變動。

可怕的是,它絲毫沒有下跌勢頭,無時不刻在增長。

很有薑昌浩的個人風格。

就像他曾經給自己做出的評價那樣。

圍棋史上,才華橫溢的棋手有許多,他們常常能下出100分的棋,驚豔四座,棋史留名。

100分,是大多數棋手所追求的東西,好比神之一手。

而薑昌浩卻說自己並沒有這樣的追求,他隻要求自己的每手棋為51分就夠了。

隻要他每步棋都能高於50分的平均線,哪怕對手偶有亮眼發揮,也會在這一步步勢大力沉的衝擊下,神不知鬼不覺輸掉此局。

韜光養晦,蓄勢待發,這就是石佛之道。

薑昌浩,的確做到了這一點。

不僅在棋盤上,更在他的狀態漲幅上。

黑暗版本的自己,的確沒說錯。

他的峰值,會何等驚人。

既令人畏懼,也令人感到戰栗、振奮。

“算了,先出去轉轉吧。”

這兩天以來,他都睡得很早,就為了能多下幾盤。

但效果十分一般。

反正薑昌浩就這數據,怎麽下都沒太大作用,隻能等他增長到1000以上再說。

當然,要是他能在真正進入狀態之前,就被送下船,也是極好的。

總之,時煜不打算悶在這小屋子裏了。

反正明天休賽,是時候該好好享受一下遊輪の上流生活了。

來到第二層的甲板上,海風吹得正盛,浪花被月光照得晶瑩剔透,遠處的海景更是心曠神怡。

“嗚咪!”

時煜情不自禁就喊了,一不留神,家鄉の話的味就竄了出來。

“時煜,你怎麽今天才出來啊?這兩天你不會真在被子裏偷偷練棋吧?”古勝山迎著海風,爽朗發笑。

“人家今天拿了冠軍,出來放放風怎麽了?要是你拿了這獎杯,你激動地從這裏跳下去都有可能!”孔赫打趣道。

“別鬧別鬧,我大不了跳個泳池,直接跳海裏,我真沒這自信。”古勝山連連擺手。

“得了吧,現在就五月份,海上溫度也就這麽點,這泳池你肯定也待不下去。”

甲板上十分熱鬧,跟盛夏入夜後的小廣場一樣,不僅中國棋手在這裏侃來侃去,日韓棋手也隨便找了個台階坐下來,相互嘮嗑聊天,互通八卦。

拋開棋戰上的相互對砍,棋局之外,大家還是蠻聊得來。

有時候哪怕語言不通,也會用手機翻譯一句“你最近又漲棋了”來相互吹吹。

尤其是最近,為了應付時煜,大家頻繁跨國組建倒時同盟,彼此間的關係又更勝了一籌。

可以說,時煜為三國團結,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

“時煜,恭喜你,拿下了今天的冠軍。”

井山躺臥在沙灘椅上,聲音有些怪憔悴。

“運氣好而已,倒是井山君你,下得也非常出色,進入正賽後,肯定下得更棒!”

時煜豎起大拇指地鼓勵。

井山不為所動,淡淡歎氣:“行了,你的謙虛太蹩腳了謝謝你,時煜。”

“謝我什麽?”時煜一愣。

“沒什麽,就想感謝一下你理由就別問了,給你個語氣,自己慢慢體會。”

說完這話,井山有種如釋重負之感。

回望這一年以來的職業生涯,隻能用離譜來形容。

不是他這段職業生涯成績有多糟糕。

而是他這段時間的首要目標,不是爭什麽冠軍,而是擊敗某個特定的人。

他的狀態也愈發趨於魔怔,跟神經病似的。

老實說,他已經忘了,自己如此執著於擊敗時煜的初衷是什麽。

隻知道,這一年來,自己活得熱血又純粹,像是找到了曾經年少時,學棋沒多久的那種感覺。

今天這盤棋輸了,某種意義上也不失為一個好結局。

就當是告別過去,回歸正常的生活軌道。

當然,剛才這句感謝也是。

至於時煜能不能聽出其中的滋味,就看他自己悟性了。

“井山桑,不要這麽憂傷嘛,你看我們,除了世界大賽要被時煜關,國內比賽還要被他關,不也照樣活得好好的嗎?”孔赫將肩膀搭了過去。

崔獨也靠了過來:“行了,看開點,拿不到冠軍就拿不到冠軍,影響我作為作為一個優秀棋手,日入鬥金嗎?生活還是要繼續的。”

中日韓的棋手紛紛在時煜麵前,抒發起了相同的共鳴。

今天是個很棒的夜晚。

大海,月光,遊輪,晚風、美酒、小提琴,兒時的夢。

即使明天大家依舊要投入棋場廝殺,也依舊要被時煜撕殺,但起碼是此刻是美好的,值得舉杯挽留。

在此等令人沉醉的氛圍下,時煜也莫名受到情緒感染,忍不住開口詢問:

“對了,你們有沒有興趣,再針對我組織一次圍剿?”

眾人沉默了。

隻聽見“哢擦”一聲,氣氛碎了。

這.

這是人話嗎?

你就這麽迫不及待,想要煞風景是吧?

來人,給時公子上水泥,沉了!

“我們準備組織再對你進行一次圍剿.然後呢?”

在動手之前,古勝山決定先問清楚,就當是遺言了。

時煜繼續說:“然後,我就可以加入你們了。”

古勝山:“???”

井山:“???”

崔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