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已至。

馬上就是新春佳節,也是賀歲杯開賽的日子。

殘酷的選拔後,來自各個國家和地區,一共六十四名棋手入選正賽。

常規比賽,都是三十二人進入正賽,而這次居然翻了一倍。

名額如此充沛的情況下,幾乎所有知名棋手依次到場,無一翻車。

不僅囊括三大賽區,連歐洲、美國、東南亞這樣的邊緣地區也湊了點人進來,突出一個包羅萬象,萬國來朝。

火熱的戰意,在冬季悄然醞釀。

酷烈的寒意,擋不住棋手們心中的鬥誌。

同樣,也攔不住複仇的強烈願景。

“好的,我們今天來下棋——”

“時↑煜↓!”

“時↓煜↑!”

“時煜.”

“時——煜!”

“你們這群人,差不多得了,真就徹底放棄治療了是吧?”時煜露出黃豆汗顏。

他剛走下大巴,來到央視入口前方的廣場上,就聽見幾道鬼哭狼嚎一樣的聲音傳來,還個頂個的熟悉。

不用說,第一個時煜是鐵子哥喊的,第二個時煜是井山。

比較奇怪的是第三個,居然沒有任何起伏,而是斷斷續續。

一看,原來是柳總。

他的症狀和其他人不一樣,其他人是極度亢奮,他則是跟女鬼斷氣似的,以一種從電視機裏爬出來的幽暗眼神盯著你。

至於第四個嘛話說,我的仇家怎麽變這麽多了?

時煜扭頭一看,是個戴著厚厚眼鏡,留著西瓜太郎發型的陌生小朋友,年齡與周圍格格不入。

“你是?”時煜用自己那早就熟練通透的韓語問道。

“我叫由真緒!怎麽,記起來了沒有?”由真緒氣鼓鼓地回答。

“哦,原來你就是由真緒呀,幸會幸會。”時煜說道。

他當然記得這個小朋友。

這麽可愛的一孩子,狠狠製裁過他一頓後,又怎麽會記不得呢?

沒想到他也進入了這次正賽。

隻能說,這就是快棋比賽的魅力,每個賽區都有極其年輕的黑馬脫穎而出。

畢竟,中方這邊,也有意想不到的人選。

“原來你就是由真緒啊,那你認識我不?”

另一個同樣洋溢著活力的聲音傳來,突出一個針鋒相對。

軻決,赫然從時煜的側方走出,以睥睨的眼神盯著對方。

雖然兩人不曾在現實中打過麵照,但憑著網棋上相愛相殺多日所積攢下的默契,足夠由真緒一眼認出對方。

“你!居然是你!你也進了!”

由真緒難以置信道。

“哈哈!沒想到吧!看好了,這次比賽,我肯定能比你多挺一輪!”軻決樂觀叫囂道。

和由真緒一樣,軻決也是突然闖入這次比賽的黑馬,出乎所有人的預期。

他以第一名的成績定段固然很厲害,但之後的幾個麵向新人的小比賽,他表現的十分不理想,像個《隕落的天才》。

可沒想到,轉進快棋賽道後,他蹭的一下就出頭了,一騎絕塵。

看來,這孩子也是個快槍高手。

好消息,忠誠二人組兌現了己方,絕對能進一人的承諾。

壞消息,進入正賽的是二人組中的第三人。

劍吳生+唐宗玄:淦!

比賽還沒正式開始,火藥味就已經在央視門口的廣場上彌漫開了。

不僅是諸多神經病對時煜有著報仇雪恨之意,就連小一輩的兩名初段黑馬也有著宿敵之意。

順帶一提,鹿思竹和崔侑珍也在現場。

原本鹿思竹的快棋水平一般,但向時煜取長補短這麽久之後,她也跟開竅了似的,驚險入圍。

至於崔侑珍嘛她是走外卡進來的。

外卡是主辦方安排的特殊名額,不少世界級賽事都有,專門將一些淹死在選拔中的棋手撈出來。

這些名額,通常給到本國馬失前蹄的高手,或者有一定宣傳力的棋手,以及值得培養的女棋手。

本來,鹿老板準備這個名額是準備撈鹿思竹的,沒想到她居然靠自己的實力入圍了。

眼瞅著沒人好撈,他便問鹿思竹有沒有人選推薦。

鹿思竹的回答很幹脆:“不如發給韓國的崔侑珍吧,有她在的話,我過第一輪的概率很大。”

這個提議的確很有道理,崔侑珍無疑是很有前途的女棋手,她在三國棋迷中,也十分具有知名度。

就是這理由,有點太難蚌。

“薑昌浩,他果然也來了。”

時煜側目一望,果然望到了薑昌浩的身影。

時隔數個月,他終於再次出現在了公眾視野之中,一出現便成了媒體矚目的焦點,風頭不亞於時煜。

或者說,采訪他就等同於采訪時煜。

誰都知道,他是時煜下一座將要翻越的山峰。

以及,時煜上次采訪放出了一些惹人振奮的豪言。

休息數個月之後的薑昌浩,究竟接不接得下這份挑釁?

“我這次參賽,主要是為了恢複狀態,對具體成績並不多做要求。”

薑昌浩平淡如水地回複:

“我知道各位想聽怎樣的回答,但可惜這次我做不到,如果是幾個月後的應氏杯,我也許能給出不同的回答。”

這番回答,聽得記者們肅然起敬。

也許是時煜帶歪了棋界的風氣,最近一段時間以來,棋界的采訪可謂混沌不堪,各個以當泥石流為榮。

但此刻,薑昌浩休假歸來,風氣立刻就不一樣了。

瞧瞧這深厚內力,瞧瞧這張弛有度,瞧瞧這深藏不露,但又威嚴十足的目光。

簡直是宗師風範!

“還得是昌浩!我就知道,隻要昌浩發動進攻,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這采訪看得金院長感激涕零,淚流滿麵。

“可惜,他這次狀態不太行,搞不好很快就會出局。”

曹燕薰認真端詳道。

“啊這,難道這不是他在謙虛話?”金院長愣住。

“難道正確的劇本,不應該是薑昌浩接下來一場不輸,全勝出局嗎?”

曹燕薰歎著氣搖頭:“我是他的師傅,我一眼就能看出他的狀態好壞.這次比賽,還是指望其他人吧,比如李弦鐵。”

“哎媽呀!這種事不要啊,我不想再指望這傻逼啊!真的一滴都不想啊!”

金院長痛苦抱頭。

感受著不遠處傳來的強大氣息,時煜輕輕一笑:“這才對嘛,世界級比賽,就得有這樣的熱鬧,走吧,時間差不多嘍~”

簡單應付一些媒體記者後,時煜便走在隊伍的最前方,踏著凜冽的寒風,領銜邁入央視電視台的入口。

“讓我們,掌聲有請來自各國的優秀棋手入場!”

在主持人抑揚頓挫的介紹下,棋手們一一登上講台,下方掌聲不斷。

不愧是央視承辦的比賽,規格尤其隆重。

下麵這些在鼓掌的,有一個算一個,全是重要領導,聶老在他們之中,也隻是勉勉強強坐到最中間。

還好這是圍棋比賽,對此景象大家已經見怪不怪。

這要是什麽電競比賽,聽到下麵響起如此整齊劃一,坐著一張張寶相莊嚴的麵孔,彈幕準得尬到摳出三室一廳。

之所以如此興師動眾,讚助商鼎力支持隻是很小的一個方麵。

主要是時煜在亞運會上為圍棋打出了赫赫統戰價值,上麵深受打動,決定加大力度開惠。“瞧見了沒?那個就是時煜,屢屢幫助圍棋出圈,我有預感,他將帶領我們中國圍棋再來一次大熱潮,絕對不亞於我那次。”

聶嵐吹噓道。

旁邊的領導笑著搖頭:“那不太可能,您那是時勢造英雄,現在沒這條件了,哪怕他接下來贏下薑昌浩,也肯定達不到當年的熱度時代不同了,除非你下贏人工智能之類的,那沒準能成。”

“人工智能?我還下贏三體人呢。”聶嵐笑著擺手。

“圍棋是人類智力遊戲的最後一塊高地,就目前的科技水平,想要在圍棋上戰勝人類,我看還得五十年呢!”

“哈哈,也對,五十年!”領導也笑得很開心。

雙方都對未來有著美好的預期。

在這種嚴肅的情況下,自然也沒有什麽活可整,抽完簽後,大家就依次進入比賽現場,根據自己手上的號碼牌,步入座位。

答案揭曉,今日份的對手是——

“媽耶!我開個玩笑而已,怎麽還真就遇上你了?”

棋盤對麵,由真緒小臉一黑。

也不知道是哪個比賽開的壞頭,棋手拿到號碼牌後,並不是與另一位抽到同樣號碼的棋手在抽簽現場握個手,碰個拳。

而是根據抽到的數字,坐到位置上後,才能見到對手是誰,主打一個驚喜。

這一驚喜,心又死了大半截。

我承認,之前喊你的名字,有一定挑釁成分。

可我沒想到會立刻碰上你啊!這破遊戲難道就沒新手保護期嗎?

時煜見到對方,則是真的很驚喜。

他就知道。

自己一魚兩吃的buff,依舊在生效。

很不湊巧,這遊戲並沒有新手保護期。

相反,為了保證種子選手在賽程後半段相遇,都是盡可能將他們分開的。

我們已經修複了新手有保護期的bug·jpg。

看到這一幕,坐在棋盤不遠處的軻決,已經在偷偷發笑了。

遼神也心裏平衡了許多。

徐正林的臉上也綻露出欣慰。

是時候讓新人也感受一下混沌的力量了。

“比賽開始!”

宣告開始後,全場立刻靜音,三十二盤棋呈網狀擺開,尤為壯觀。

短暫的沮喪之後,由真緒立刻振作起來,猜先落子。

不要慌。

賽前,大家不是有過針對時煜的集體討論嗎?

討論的結果是,時煜他當然強到無以複加,但這並不代表他能一直強大下去。

畢竟,時煜最近的墮落腐朽生活,大家也都看在眼裏。

那快活得,簡直不像是番外或OVA。

更像是同人本。

捏麻麻。

作為一個職業棋手,一天到晚就是在高強度直播,對著這棋手搞偷襲,對著那棋手搞偷襲,玩這遊戲,玩那遊戲。

這尼瑪,也太令人羨煞了!

很明顯,亞運的巨大成就,腐蝕了這個年輕少年的心智,令他迷失在同人本的溫柔鄉中無法自拔。

他最近絕對疏於訓練,疏於狀態。

而現在要下的棋是快棋,是最考驗近期手感與狀態的比拚。

這正是擊敗他的最好時機。

王座豈能永恒?霸權終究腐朽!

第七手,黑棋,頂!

由真緒用力地落下這手棋,棋盤微微震動。

【來自由真緒的情緒值+51!】

這手棋,令時煜倍感疑惑。

這是雪崩定式的下法。

在他混沌流肆虐的這一整年裏,三大定式這種東西,早就被淘汰到曆史博物館裏了。

你這麽年輕的一小夥子,現在還走這玩意,是想複興羅馬呢,還是想恢複周禮呀?

不對啊,之前和這小子下網棋時,他混沌流不背得都挺熟?怎麽忽然叛逆起來了?

沒思考太久,時煜就憑借一年多的比賽經驗,揣摩到了對方的用意。

畢竟這是快棋賽製,很容易爆出冷門。

要的就是走非常規,避免落入對方擅長的格局裏。

這是對方試圖下克上的做法。

鬥誌很不錯,沒有因對手過強而避戰。

想法也很不錯,值得嘉獎。

至於嘉獎什麽東西嘛考慮到冒然嘉獎韓國人美食,可能會把他們炫崩,所以還是換個獎品好了。

就獎一把飛刀吧。

第10手,白棋長!

時煜並沒有往常那樣從簡應對,而是有意導向複雜。

將小雪崩升級為大雪崩!

“報!時煜變招了,主動走大雪崩定式!”

11手,黑棋貼!

由真緒欣然應戰,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至於時煜為什麽要走大雪崩,以他資曆尚淺的經驗並無法識破。

他隻覺得,時煜手感生疏的惡果顯現了。

接下來的手數,雙方都井然有序,毫無漏洞。

雖然時煜不走這種三大定式,但不走,不代表不會。

相反,他將不走三大定式的人設立起來之後,再走起來就方便多了。

於是,很快,飛刀出鞘。

第32手,飛!

應該說,這世上的所有飛刀,都是有共性的。

比如這一飛的起手式。

還比如這妖邪怪異,脫離常理的棋形,無一不在拷問人的神經。

咯噔!

由真緒心中忽然磕到了一個坎上。

這棋是啥玩意?

有這種大雪崩變化圖嗎?

不好的預感,在他心中瘋狂蔓延。

雖然沒什麽比賽經驗,但他還是敏銳地意識到這是什麽棋了。

飛刀!

隻有飛刀才能解釋這個怪異的形狀。

但快棋賽上,他並沒有多餘的思考時間,必須盡快落子!

33手,黑棋二路一托!

由真緒自認為走出了正解。

為了求證這個猜想,由真緒小心抬頭,偷瞄時煜一眼。

咯噔×2!

他看見了自己最不希望看到的表情——

時煜一笑,生死難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