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伍的前方,有一群流民攔住道路。
瞅著衣衫襤褸,有幾個捧著破碗,瞧著淒淒慘慘,領頭的一個老者,壯著膽子道:“各位大爺,行行好。能給些吃食嗎?”
眾人望向晁蓋,晁蓋道:“您是從哪裏來?”
老者道:“從北方來,那裏遭了饑荒,想去江南,能掙些活命就行。”
晁蓋環視一圈,大概有三十多人,其中有女子,還有孩子,隨口道:“一路南下,隻怕艱難。”
老者苦笑道:“都是一條條爛命了,若是半路死了,就順勢埋了,塵歸塵,土歸土。”
遠處孫二娘聽到這話,眼神一黯,她好像想到什麽,開口道:“這樣的流民,現在很多嗎?”
劉黑子反問道:“你是在問我嗎?”
孫二娘沒好氣道:“不是問你,我問誰?”
“那我是誰?”劉黑子壞笑說道。
“你是黑熊,一頭蠢豬!總行了吧!”孫二娘不服氣道。
劉黑子神色一冷:“北邊流民甚多,這些年貪官橫行,橫征暴斂,老百姓朝不保夕,你開黑店,哪裏會想這麽多。外麵的世道早就變了,很多人都活不下去。”
“行了!別總是說這!現在都是你們俘虜了,還開什麽黑店!莫要反複說這事。”孫二娘臉上掛不住。
“你回山之後,打算做什麽?”劉黑子又問,大概也就是懶得再廢話。
“殺豬!”孫二娘脫口而出。
劉黑子不解道:“幹嘛殺豬?”
“不是你說的嗎?讓我殺豬,殺羊!”孫二娘哼了一聲。
“你喜歡就成!”劉黑子補了一句。
孫二娘翻了一個白眼,哼了一聲,不再言語。
晁蓋那一頭,當即拿出一些幹糧,然後眾人策馬而去,並沒有過多停留。
等眾人離開不遠,武鬆不解道:“兄長,為何不送一些金銀?”
晁蓋搖頭道:“你是怪我沒有仁善之心嗎?”
武鬆臉蛋一紅:“倒不是這個意思,想著兄長不是小氣之人,以前對我們都是大方得很,這些可憐人,哥哥反而沒有伸出援手,我很是奇怪,難不成裏麵有什麽門道?”
晁蓋哈哈一笑,卻不言語。
一旁林衝心領神會,提醒說道:“二郎,晁蓋哥哥這麽做,才是對的。”
“嗯?這是為何?”武鬆更是疑惑了。
“若是咱們在梁山周遭,遇見這些人,給金銀都行,可是咱們身份是什麽?”林衝幫著解釋道。
“原來是保護我們自己嗎?”武鬆趕忙說道。
“天王哥哥作為首領,身負我們的安危,自然要謹慎持重,而不是隨心所欲。咱們這麽多人,若是胡亂給出金銀,一旦讓有心人察覺,對我們可不是好事。當然,這是其一。”
“那第二呢?”武鬆是個聰明人,稍稍提點,他就明白個中門道。
“這其二嗎?金銀之物,容易招惹災禍,那些流民身份背景,我等並不清楚,萬一他們身後還有強人,故意讓這些流民乞討,若是見我們出手大方,搞不好還會生出搶奪之心。”
武鬆恍然大悟,他終究江湖曆練不足,細細一想,又補充道:“還有一點,若是流民並無問題,身上若是攜帶金銀,反而容易引發殺身之禍。”
晁蓋點頭讚道:“二郎舉一反三,不明則問,發問而自省,甚好!”
一旁林衝也讚道:“武鬆兄弟,往後定非池中之物。”
武鬆被誇的不好意思,連忙道:“我還年輕愚笨,當不得這般誇讚。”
“走吧!還有一段路程呢。”
眾人一路前行,一旁林衝道:“晁蓋哥哥,那孫二娘,當真讓他跟在劉黑子身邊?”
“王八對綠豆,劉黑子看著魯莽,實則心細如發,先讓他們處處看。”晁蓋順勢說道。
“若是那娘們害了黑子,豈不是糟糕?”林衝擔心說道。
晁蓋淡淡道:“人與人之間,那是有緣法的。孫二娘這娘們,若不是劉黑子伸頭,早就被砍了腦袋。既然黑子刀下留人,這緣法便要落在他的身上!
這個娘們他喜歡,他就要有心理準備!”
林衝一愣,他是完全沒想到晁蓋哥哥,居然有這麽神奇的想法。
“可我還是有些擔心.....”林衝非常欣賞劉黑子,覺得這小子若是好好操練,往後一定是個大將。
“不用擔心,孫二娘不想死,這是個混世的女人,女人跟男人不同,男人要的是剛烈,女人要的是延續。再說,她是被俘虜了,男人也沒有了。現在有人庇護她,她遲早會想明白的。”晁蓋慢悠悠說道,不慌不忙,好似看透一切。
“那娘們當真不會亂來?”林衝半信不疑道。
“人在失去理智的時候,會做出衝動的行為,可是冷靜下來,她考慮最多的是,如何活下去!既然是俘虜,她會接受這個命運。”晁蓋緩緩說道,“女人是最真實的,這個世界是男人的,女人不能沒有男人,就如男人不能女人一樣。”
林衝佩服的五體投地:“兄長洞察人心,林衝不如也。”
“你就放寬心吧!劉黑子需要一個女人照顧,才會將他的潛力展現出來,他還年輕,孫二娘這個女人有他非凡的地方,時間會告訴我們答案。”
林衝隻好點頭,他現在也說不好,很多時候,根本無法看透這位大當家的心思。
然而,很多事情最終走向,卻又證明晁蓋哥哥說的都是對的。
這往往才是讓人感到欽佩的緣由,能夠動若觀火,看透本質的人少之又少。
晁蓋哥哥便是這樣的厲害人物,光是跟在他的身後聽,他說說話都能學到很多有用的東西。
晁蓋並不怎麽關心孫二娘的命運,也談不上好感與惡感。
這個世道,江湖人的看待標準,很多時候跟後世完全不同。
這是一個人命如草芥的時代,很多時候男人也好,還是女人也好,販賣的價格或許連一口牲口都不如。
所以這才是悲哀的地方。
“那回山之後,那娘們打算如何安排?”林衝好奇問道。
晁蓋想了想:“林教頭,你覺得呢?”
“這個,我也沒想好!”林衝尷尬說道。
晁蓋哈哈一笑:“莫要擔心,上山之後,孫二娘會說的,她那個性子,一個人在家中待不住的。”
林衝露出疑惑之色:“哥哥說這話,好像對孫二娘很熟悉一樣?”
“哈哈哈哈!”晁蓋心中一驚,差點露餡了,趕忙故左而言他,“我也是瞎猜的。瞧著他一個做生意的,想必也是活絡的,豈會待在一個地方,啥事都不做。”
“聽兄長說話,每每都有奧義在其中,讓我深思良久,實在有很多地方學習。”林衝忍不住讚歎道。
“其實一個人最難的是節製,還有一個是自省,我們都會高估自身,所以自省很重要,能夠發現自身的問題,而節製,則是不要過度!可是節製說著簡單,卻又是最難的事情啊!”
“節製嗎?是啊!這個兩個字,若是細想,的確是這樣。”
“咦?前麵有一個酒店!”晁蓋昂起頭,麵露喜色。
武鬆喊了一句:“不會又是黑店吧?”
所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
晁蓋笑著說道:“哪有這麽多黑店。隻管安心進去點一些酒水,我們好好吃上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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