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掌櫃問話,晁蓋竟然有些神色恍惚,瞬間想到很多往事。

人生一世,猶如草木春秋。

想到原主晁蓋,也是仁義之輩,可惜太過看重義氣兩個字,等到宋江上得梁山,每一次都以寨主不宜出征為由,讓那廝一步步做大!

宋江野心勃勃,招攬兄弟,一個沽名釣譽之輩,最終將晁蓋架空,淪落到敗亡結局。

人生如戲,戲如人生。

說來滑稽,有些人不會演戲,可是他的人生如戲曲,有些人會演戲,卻又把人生過成戲曲,仔細說來,還真是諷刺至極。

有些人堅持自己的原則,可是有些人一直在演戲,最終把自己的生活也活成戲曲。

麵具戴上去很容易,可是想脫下來,卻又非常艱難,甚至有可能一輩子都要戴著麵具。

很顯然,孝義黑三郎就是這樣的人。

生活在這繁雜的世界,本就是艱難無比,人心複雜,你的仁善,很多時候換不來旁人的真心,更多時候換來的是背叛與出賣!

人心隔肚皮!

唯器與名,不可以假人。

權利永遠都是排他性的,尤其是首領的權利,如果自己不強化與捍衛,那麽就容易被旁人篡奪,甚至於架空。

他發過誓言,絕對不會重蹈覆轍,落到被宋江架空的命運!

一切都要掌握在他的手中,這也是昨晚,他擺明姿態,讓眾人效忠的緣由。

晁蓋很清楚,一個宋江不是關鍵,在前行的道路,可能還會有更多的宋江,甚至比宋江段位更高的人!

然而,晁蓋並不惶恐,也不緊張與擔憂,既然來到這個世界,他就要大展抱負,狠狠地幹一場!

一念至此,晁蓋抬頭道:“掌櫃的,你曾經有什麽誌向嗎?”

掌櫃聽到這話,先是一愣,哈哈大笑道:“客官,到我等這個年齡,又怎麽敢再言誌向?若能苟活一世,平平安安,不受欺淩,那就心滿意足了。”

晁蓋點點頭道:“若有人連平平安安都不允許呢?有一天,你想做一個安分守己的人,都變得很難,掌櫃打算如何?”

掌櫃眼神瞬間一變,上下打量晁蓋,拱手道:“敢問英雄,高姓大名!在下朱貴,英雄一番話,字字珠璣,實在讓人思慮甚多!”

嘿!

本天王裝了半天逼,等的就是這個時刻。

果然沒有錯,眼前這人,正是那朱貴!

朱貴綽號旱地忽律,原是梁山四寨主。

此人本是梁山開山元老,但在晁蓋、宋江掌政時期,地位不斷下降。

梁山大聚義時,一百零八將之一,排第九十二位,上應地囚星,與杜興一起經營梁山酒店,可謂徹底邊緣化。

晁蓋抱拳道:“實不相瞞,在下東溪村晁蓋。”

“晁蓋?東溪村托塔天王?那生辰綱便是天王所奪?”朱貴大吃一驚,急忙問道。

晁蓋哈哈一笑:“消息竟是傳得這麽快嗎?不錯!梁中書這個貪官,搜刮民脂民膏,隻為孝敬他的老丈人,這樣的錢財,當然要把他給劫了。”

朱貴又驚又喜,拱手道:“這些日子,在下接待走南闖北的客官,聽聞此等大事,實在讓朱某欽佩!天王乃是英雄豪傑,心有大義!隻是天王此番來此,所為何事?”

晁蓋起身道:“朱貴兄弟,實不相瞞,此番劫持生辰綱一事,被官府查知,派遣官兵追殺我等。昨日我與眾兄弟,在石碣村附近,與他們一頓好殺,斬殺五百餘人!我的兄弟們,都在河灣處,隻等兄弟傳話,我等打算上山入夥,尋一個落腳庇護之地。

我這邊有幾十號人,擔心一起過來,驚到兄弟,我便先來問候。”

嘶~~~~

朱貴倒吸一口涼氣!

好家夥啊!

五百官兵,這是來了一個煞星啊!

他們梁山發展到現在,也不敢直接跟官府對著幹啊!

朱貴先是一驚,轉而莫名一陣欣喜,若有此等猛士入夥,梁山隻會越發壯大!

“晁天王客氣,為民除害,乃是義舉,不過此事還需稟告我家寨主,在下也不敢胡亂做主!”

晁蓋淡淡一笑:“我這裏有一封信,乃是滄州柴大官人寫的舉薦信。”

晁蓋一邊說,一邊掏出信件,送到朱貴手中。

朱貴一看手筆,心中更是驚訝。

這晁天王難道有通天的手段?

竟然跟柴大官人都有交情?

朱貴不敢怠慢,趕忙道:“晁天王,既有貴人舉薦,想必絕無問題。”

晁蓋聽到這話,臉上登時多出笑容:“朱貴兄弟,那後續之事情,便要勞煩你了。”

“好說好說!晁天王乃是豪傑,我家王倫哥哥,一定會萬分歡喜!”朱貴麵露感慨之色,“若不是走投無路,誰願意落草為寇呢?咱們這幫梁山兄弟,曾經都是良人,都想要為國盡忠效力,可是這世道早就亂了!我等被逼上山,才嘯聚梁山啊!”

晁蓋一把握住他的手,動容道:“朱貴兄弟仁義,我最佩服的就是心有天下之人!朱貴兄弟,走,與我出去,看看外麵咱們的兄弟!”

朱貴隻覺得手臂上傳來一股大力,好似一副鐵鉗。

好大的氣力啊!

朱貴心中吃驚,下意識跟隨出了酒店,往外沒走多遠,就見道口劃來六七艘舟船,船上聚攏三五十人。

乍一看去,一個個凶神惡煞,身體強健,都是不好招惹之輩。

“了不得!這晁天王也是個有本事的。”

朱貴心中驚詫,脫口問道:“敢問天王哥哥,便是這些兄弟擊敗五百官兵?”

“正是!別看我的人少,可是一個個以一當十,本事了得。”晁蓋朗聲說道,神色頗有炫耀之意。

朱貴越發驚訝,定睛望去,心中忐忑不安。

這些人上得梁山,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啊!

不過,柴大官人與寨主乃是舊相識,既然舉薦天王,想必有他的緣由。

這麽一想之後,朱貴當即上前見禮,晁蓋一一打過招呼。

朱貴將眾人帶到酒店,讓小二上酒招待,他不敢怠慢,趕忙取來弓箭,提著響箭,朝著水灣的蘆葦**中射去!

沒一會,便見小嘍囉搖著一艘舟船,朱貴急忙寫了一份信件,讓這小嘍囉回去傳話。

朱貴又準備吃食招待,前後忙活三四個時辰,當日就在客棧稍歇,等到第二日一早,眾人便上船朝梁山而去。

晁蓋乘坐一艘船,站在船頭,目光如電。

劉黑子站在一旁,滿頭大汗,東張西望,好似在擔心什麽。

“黑子,你慌什麽?看你一直在擦汗,有這麽熱嗎?”晁蓋負手而立,沉聲問道。

劉黑子舔了舔嘴唇,緊張道:“爺爺,俺以前種地時候,曾聽人說,梁山水寨中,那山中階梯都是用頭骨製作,那些山中的猛士,都有三頭六臂,三個腦袋,有的能噴火,有的能噴水,還有一個能噴毒煙,俺這麽一想,著實有些擔憂。”

“原來你是為這個緊張?”晁蓋啞然失笑,“黑子啊,若那些人真的有此等神異本領,何須窩在山中,早就能橫掃天下了。”

“爺爺的意思是說,那些都是騙人的?”劉黑子恍然大悟道。

晁蓋沒有直麵問題,隻是道:“世上的事情,有人說好,有些說不好,你若想知道真假好壞,需得自己親自見證嚐試。”

“爺爺說的,黑子聽明白了!”

劉黑子鬆了一口氣,再望向晁蓋,心中讚歎:“還是我家爺爺厲害,好像什麽都知道,爺爺一定是天上的神仙下凡呢。”

這日頭漸起,水泊有微風拂麵,令人心曠神怡。

眼前所見,港汊縱橫交錯,密密麻麻的蘆葦**子,猶如一座巨大的迷宮,沒有穿過,完全不知道前方又是什麽景象。

“這真是一個天生的藏匿之地啊!縱然官府進剿,都難以尋到好處。”

晁蓋環視一圈,眯著一雙眼睛,心中一陣思量。

怪不得梁山能夠在這裏不斷壯大,此處水道縱橫,若是不清楚道路深淺,定然會迷路於此。

不僅如此,水泊深淺不一,一個不好,船舶破損,未戰而大敗,那也是有可能的。

“若是自保,四方設置水寨,在尋旱寨,數萬大軍都能抵禦。可若是想要進取,光靠梁山卻又不行!”晁蓋心中暗想,“占據山東與河北兩地,才有資格逐鹿天下。”

可惜!

這樣的好地方,最終隻是成為宋江招安的籌碼,用上百位兄弟的鮮血,染紅他的官帽!

“哼!既然老天讓我重活一次,誰敢在我麵前提招安,第一個宰了他!”晁蓋眼神一凝,目光如電。

當務之急,還是要想辦法在山中穩住腳跟,原著當中,王倫壓根不敢收留他們,最後還是林衝火並王倫。

晁蓋閉上眼睛:“若能說服王倫,那自然是好事,可若是他不知好歹,那隻能能者居之了。”

至於豹子頭林衝!

此人天生畏懼權威,卻又悲苦莫名,性情上有致命弱點。

若是能得此人忠心,那麽好處也是多多。

印象中,此人應該早早上山,並且反複被王倫刁難,也算是過的憋屈,爭取一二,不會是難事。

晁蓋沉思之間,遠處現出一片金色的沙灘,陽光的照耀下,光芒四射,頗為耀眼。

“晁天王,我們馬上就到了,那一處正是金沙灘,那裏有碼頭,等我們下船,隻需半炷香,咱們便能到寨子當中!”朱貴走近,主動介紹道。

“朱貴兄弟,梁山著實好地方啊!”晁蓋讚歎說道。

朱貴連連點頭:“若是好好經營,必是大有作為。等天王入夥,喝了入夥酒,從今往後,咱們便是兄弟,大碗喝酒,大秤分金,豈不快活!”

“哈哈哈哈!好兄弟,言之有理!”

朱貴此人,進退有度,根本不像原著所言,好像是個NPC那樣。

這是一個可用之人,而且還是有才能之人。

物盡其用,能夠招攬,心中有仁義之心。

很快,眾人的漁船在河岸停下,朱貴急忙下船,引領眾人上岸。

呼啦啦一群人,簇擁著晁蓋,行走在道路上。

朱貴不經意回頭一看,隻見那阮氏三雄,敞開衣衫,肌肉緊實,充滿爆發力。

那紅發的漢子,眼神如狼,護持在晁蓋哥哥一側,手中提著的樸刀,仿若隨時能殺人。

至於那劉黑子,沉默不語,皮膚黝黑,站在人群後麵,猶如一座鐵塔,無人敢於撼動!

“這位天王好本事啊!若無本事,斷然無法匯聚這麽多豪傑!便是我梁山中,也沒有這麽多好漢啊!”朱貴感慨萬千,心中佩服萬分。

眾人前行,一路上盡是合抱大樹,山腰中間有個涼亭子,繼續往前走,便有一座大關,擺放著刀槍劍戟,周圍又架著擂木炮石。

自有嘍囉前去通報,浩浩****一群人,很快來做一座營寨。

晁蓋定眼一瞧,此地四麵環山,三關雄壯,中間又有一塊極為開闊的地帶,正好可以營造諸多寨子房樓,至於左右,則是耳房。

“晁天王,前麵辦事聚義廳,我家王倫哥哥,早早候著了!”朱貴疾步向前,站在廳堂口,伸手道,“請!”

眾人目光全部落在晁蓋臉上,晁蓋微微頷首,正色道:“有勞朱貴兄弟!”

說完此話,晁蓋闊步而入大廳,身後眾人紛紛跟上,氣勢十足。

當晁蓋一幹人湧入聚義廳的刹那,廳堂中好像刮起一股勁風,給人一種巨大的壓迫,大廳正上方的一位白衣男子,猛地抬頭,神色銳利。

好一個白衣秀士,隻見他眉似臥塌檔謹蠶,誌宇軒昂,胸襟秀麗。

晁蓋凝神一看,那白衣男子想必就是那個王倫了,瞧著打扮,倒是像是個儒生。

至於他的左右,分別坐著一個裹頭巾的高瘦男子,還有一個身材肥胖的紮鬢漢子。

那高瘦男子,想必就是杜遷。

至於那胖子,則是宋萬。

梁山一代目中,這兩個人加朱貴,算是原始股東。

這兩個人都是王倫心腹之人,杜遷是二當家,宋萬則三當家。

朱貴走在最前,恭聲道:“王倫哥哥,這位東溪村托塔天王,姓晁名蓋,還有這幾位是阮氏三雄、吳先生、公孫真人,還有這位劉唐好漢......”

朱貴一一介紹,王倫哈哈大笑,急忙起身,闊步而下,一直走到晁蓋身前,一把拉住他的手,親熱道:“小可王倫,久聞晁天王大名,如雷貫耳,一直未曾相見。今日得天王駕臨,實在是我梁山之喜!柴大官人書信我已閱覽,既然貴人舉薦,那往後咱們便是兄弟!”

眾人登時大喜,唯有晁蓋謹慎道:“晁某逃難至此,隻想求一處安穩之地,願為頭領帳下做一個小卒!”

王倫笑吟吟道:“好兄弟,今日不談此事,諸位風塵仆仆,我已備好酒席,今日殺羊宰豬,咱們痛飲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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