鄆城縣,知縣衙門。

時文彬坐在後堂,一旁雷橫恭立在側,神色恭敬。

這雷橫是濟州鄆城縣人,膂力過人,能跳過二三丈寬的山澗,人稱插翅虎。他原是鐵匠出身,早年曾開設碓坊,殺牛放賭,後在縣中任巡捕步兵都頭,與馬兵都頭朱仝專管擒拿賊盜。

朱仝、雷橫與宋江關係頗好,便是與東溪村的晁蓋,那也是老熟人。

邊說關押在監牢中的劉唐,當初也是火並過。

這一會,他乖巧得很,靜聽知縣相公的問話。

時文彬道:“那唐牛兒想必貪圖錢財,又撞破了閻婆惜跟張三的奸情,所以犯了殺人的罪,隻是宋江不知所蹤,還得捉拿才是。”

雷橫聽得糊塗,這事情分明就是宋江殺了三人,怎麽落在唐牛兒頭上了?

不過,雷橫很快反應過來,這是知縣相公要為宋江開脫啊。

“那眼下?”雷橫試探地問道。

“便發通告,隻說尋找宋江,讓他配合案情調查,他隻是有犯罪嫌疑。不過,這兩日跟你商量的大事,還得讓你去辦!朱仝他們去東昌府公幹,你帶著人,押解劉唐去濟州府。把這個燙手山芋丟過去。”時文彬說到這裏,神色冷峻,“現在梁山換了當家人,聽說那晁蓋是個殺才,那林衝落在東京城,這廝就幹大鬧京師,簡直是無法無天!

我們這小小鄆城,若是引來梁山賊人偷襲,豈能抵擋?若是真的除了差池,上官責罰,我等倒黴啊。”

雷橫忙道:“相公言之有理,劉唐已準備妥當,今日便可出發。”

“沿路小心,若有強人攔截,保命要緊。”時文彬說到這裏,好似在交代什麽。

雷橫心中咯噔一響,莫不是知縣相公察覺到什麽?

有些話到嘴邊,想說卻又不敢問。

“小人明白,若是真的壞了事?”雷橫猶豫問道。

時文彬道:“我們盡人事,若是真的出了事,又不是我們的問題。”

雷橫這才鬆了口氣:“小人明白了。”

時文彬點點頭:“早些出發,一路急行,莫要耽誤。”

兩人又說了一陣,雷橫告辭而出,等到走到衙門外,雷橫隻覺得此事不妥當。

“晁保正啊,你這去一趟梁山,倒是成了山大王,這會可要害苦我們了。”雷橫心情煩悶,往昔跟這位保正有些交情不假,可是那也是過去的事。

眼下他是官府中人,那些人都是山賊,誰知道會不會翻臉?

雷橫不敢怠慢,組織三十多人押解,前後都派了精幹之人。

一路之上,劉唐若是渴了,雷橫也是主動去送水。

劉唐認得雷橫,可是這場合,他怎麽會相認,隻是裝作不認識道:“多謝都頭。”

雷橫索性問道:“我聽你們一夥都上了梁山,那晁蓋做了梁山寨主?此事為真?”

劉唐道:“不錯,晁保正有勇有謀,便是那林衝都以他為尊。眼下山中兵強馬壯。”

“那你為何要來尋宋江?莫不是要尋他上山?”雷橫又問。

“沒有,我沒有見過宋押司。”

雷橫見沒有騙到他,當即道:“你也別想亂點子,這裏麵幾十號人,你若是想跑,一旦發現了,隻會射殺你。記住了嗎?”

劉唐點頭道:“小人明白,都關押許久了,這該懂的規矩,我還是曉得的。”

“那就好!”雷橫放下心來,若是劉唐私自逃跑,那才是麻煩。

若是此人半路死了,肯定得罪梁山,不管哪邊,都不好交代。

最好的辦法,那就是穩住劉唐,安穩送到濟州府,那他就可以安心了。

今日這天,烈日懸空,熱得厲害,眾人走了大半日,又饑又渴,眼瞅著太陽快要落山,一名公人道:“雷都頭,還得尋一個地方安頓,否則荒郊野嶺,總不能睡在地上。”

“是啊!要是這附近有個客棧,或者酒店,擠一擠,給些銀錢,日子總歸好受一些。”雷橫點頭說道。

正說得空檔,一名公人急匆匆跑來:“雷都頭,前麵有一家酒店,可要吃了再走?”

雷都頭擦了擦腦袋汗水:“這鳥天熱的要死人,過去看看,若有好酒,咱們吃了酒走便是。”

“好嘞!雷都頭大氣!”公人們登時歡呼說道。

“口渴的都要嗓子冒煙了,吃點酒,也爽快一些。”

“走走走,正好歇著,實在累得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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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都興高采烈,等翻過兩座山坡,瞅見前方一個Y字路口,有一個草屋客棧,那屋邊還有一條小溪,呼啦啦流著山泉水,走近一看,頗為清澈。

有幾個公人興奮地跳下去,便是一頓洗臉。

“過癮!這水好清啊!”

“實在太淺了,否則真的想跳進去洗澡。”

一群人七嘴八舌,雷橫也沒搭理,瞥了一眼關押在牢車中的劉唐。

“把劉唐趕到門前那棵大樹下麵,熱死了是個麻煩。”雷橫吩咐說道。

說完這些,他瞟了一眼這家酒店。

門口掛著一個幡子,上麵寫著一行字:

“天下第一酒!”

“嗬!好大的口氣啊!”雷橫一隻手按住腰間的長刀,麵露嘲諷之色。

一旁公人道:“鄉野村夫,不知天高地厚,竟然也敢口出狂言。還說天下第一酒,隻怕是瘋了吧!”

雷橫哈哈一笑:“有趣有趣,正好我們進去看看,都說井底之蛙,今日我要看看,這裏住著幾隻青蛙。”

雷橫再次瞥了一眼酒幡子,心中直接生出幾分好勝之心。

便是身後諸多公人,便是原本不想吃酒的,瞅了一眼這場麵,也是想嚐一嚐這酒,看看這牛皮吹的有多大。

眾多公人各有分工,有人守著牢車,還有人把手四處,很是嚴正。

雷橫領著幾個頭兒,進了酒店中,發現有五六張桌子,正有一個年輕小二,正在擦拭著桌子。

“喲,諸位官爺,還請安坐,要喝點酒嗎?”那小二將毛巾往後肩膀一甩,麵露恭敬之色。

雷橫瞥了一眼男子:“你們家掌櫃的呢?我要見他!”

“是有什麽事嗎?我家主人正在後廚做菜。”小二搓著手道。

“喔?我隻問你,門外的幡子上麵寫的字,是你家主人寫的?”雷橫質問說道。

小二恭聲道:“實不相瞞,都是小人寫的,這酒啊,都是小人釀的。這店的主人,正是我家姐姐。”

“好一個狂妄小子!天下第一酒,你還真是好大的膽子。”雷橫罵咧咧說道,“早點撤了去,省得丟人現眼。你還年輕,有些東西可不能亂掛,若是再耽誤下去,遲早你這酒店都開不下。”

一旁公人一屁股坐下:“那誰是老板?把老板喊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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