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公子,買根紅繩吧。”就在這時,打量許久的小小童子顛顛走到他們麵前,圓乎乎的頭上紮著兩根衝天的揪揪,兩頰是紅紅的腮紅,身著紅色滾金邊的小袍子,當真是非常可愛。
年畫娃娃一樣的寶寶。
“紅繩……”薛寒淩蹲下身,與憨態可掬的小童子視線持平,順便還戳了戳他肉乎乎的小肉臉蛋,“寶寶,這個紅繩有什麽用?”
小童子捂住臉有點羞羞,但被人叫寶寶,他還是開心到兩眼都彎成了月牙,說話咿咿呀呀的:“結紅繩,共姻緣,佳偶天成,連理月下。”
薛寒淩記得,這是玄清門那位大能飛升時留下的話語,他饞到又捏捏小童子肥嘟嘟的臉頰:“誰教你的呀?”
小童子笑著說是爹爹。
薛寒淩絲毫沒注意到重點是‘佳偶天成’,同小童子一番可可愛愛的對話後,他斥資買了兩根紅繩放進了儲物袋裏。
主要是小童子就同意他買兩根,不然薛寒淩還能再多買幾根送給師兄師尊。
林深無比糾結好奇,薛寒淩會將另一根紅繩送給誰。
薛寒淩自然沒想過要要將紅繩送給誰,他買這紅繩,真的隻是為了照顧小童子一家的生意罷了。
這麽小的孩子就出來討生活,實在非常不容易,小鳳凰自認身負巨款,因此他並不介意幫一下這小娃娃和他的家人。
但林深還是向薛寒淩討要了這根紅繩,嘴上說是師徒情誼,可誰知他怎麽想的呢?
時光在兩人的指縫中匆匆流逝,太陽悄悄落到了西邊,一路晃晃悠悠,去裁縫鋪取了衣裳,又壓大街壓到了徐來客棧。
今天的徐來客棧格外不同,像是知道宴請的會是修真人士,因此除了餘捕頭,其他的都是些在清城有一席之地的散修。
裏麵燈紅酒綠,楚館中的姑娘舞動著曼妙的身姿恍若天仙,下一秒卻在修士們曖昧的眼神中變得模糊不清。
修士們當時因為害怕沒有出力,這般總得出來做做樣子,在得知餘捕頭宴請大能後,就擅自做了準備。
尤其是這大能還是玄清門的修士,萬一他們運氣好就碰上這大能心情好眼睛瞎了呢?那他們不就可以入駐玄清門了?
可事實證明他們真的是想多了,薛寒淩一走進徐來客棧,臉色就不自然白了許多。
周圍的修士見狀圍上前來,端著酒就要向他致謝,油膩的臉上滿是算計。
皺起眉,林深伸手將小師尊按到了後麵。
這群人目的不純,實在惡心。
“各位,我師尊累了一天,暫時要上去休整。”林深這話中拒絕的意味毫不客氣,冷冽的靈壓從他身上散了出來,是金丹大圓滿的氣息。
原來自從下午想通之後,他作為冰係修士的修為便又上了一個台階。
修士們臉上的表情變換,五彩繽紛格外滑稽,最終隻能白著臉訕訕退下。
他們再厲害,也比不過這金丹大圓滿,況且城中真正的大能,從不屑做這些事。
一群小嘍囉。林深身邊的寒意更深,駭得周圍的修士靜若寒蟬。
他還如此年輕,就已經有這般修為了,若是放任他成長,玄清門將來又會多一位‘寒淩上仙’吧。
眾人眼中的敬重與忌憚更甚。
“恩人,”阿蓮白著臉走過來,薛寒淩從她的身上聞到了一股青蓮的香氣,“我帶你們上去。”。
那青蓮的清香裏夾雜著血氣。
這株蓮花受傷了,想也知道是誰做的。林深打量到在人群中看似遊刃有餘,實則備受壓迫的餘捕頭,心中怒意橫生。
這些人不配留在清城。
阿蓮趕緊拉住餘捕頭和兩人上樓,期間修士們的眼睛就沒離開過那道雪白的身影,直到最後一抹衣角消失在牆角後,他們才收回並不禮貌的視線。
隻是誰的心中不服氣,誰的心中又是算計,這一切,薛寒淩都不會知道了。
因為林深會處理的幹幹淨淨。
“他們傷了你。”上樓,薛寒淩篤定地說。
那清香中的血氣,怎樣也藏不住。
也愈發讓人愧疚。
阿蓮搖了搖頭:“沒關係,我隻是沒想到他們竟然會動手——”
玄清門在這山下立得規矩極嚴,不可欺淩弱小,不可越界殺妖,因此清城一向都是眾人向往的世外桃源。
也許是大家太守規矩了,就有些外人不將玄清門界碑上的劍意當回事了吧。
林深暗自想著要怎麽動手收拾那些嚇到他師尊的人,小鳳凰卻在心中打算如何給師兄告狀。
想來有度師兄是很樂意管這些事情的。
餘捕頭幽幽歎氣,佝僂起身子起來給薛寒淩二人道歉。
薛寒淩瞥見他並不怎麽靈活的腿,心裏愈發不舒服,他順手將帷帽取下,雪白的長發散落,浮動一片碎光:“捕頭無須在意,這事與你無關。”
阿蓮和餘捕頭頓時話都說不出來,整張臉都是‘囧’的表情。
林深微微勾唇,沒有阻擋薛寒淩露出自己的相貌。
因為他知道,薛寒淩有自己的打算。
餘捕頭隻覺得這輩子沒見過這樣好看的人,阿蓮是一株蓮花,身上的清新脫俗尤帶三分溫柔,這人卻如雪山垂枝的某種天上姝色,明明是矛盾的,卻又如此合適。
阿蓮反應過來,給薛寒淩行禮:“寒淩上仙。”
薛寒淩輕輕應了聲,以示自己確實是她口中之人。
餘捕頭也曾聽說過這位傳奇人物的名諱,也跟著行了個禮,興奮的意味在動作之中展現。
“今日一事實在抱歉。”薛寒淩的右手撫了撫自己的胸口,還有種不願麵對散修的心有餘悸,“回玄清門…我會向師兄說明情況。”
既然這些修士能明目張膽在他眼皮子底下做出這種事,就說明他們早已習慣如此,沒覺得有分毫不對。
無視玄清門立下的規矩,尋釁滋事者,當驅出清城。
阿蓮同餘捕頭對視一眼,皆在對方的眼中看到了劫後餘生的喜悅。
……
師徒二人在山下的清城盡興後,灰溜溜撅著蹄子回到玄清門山下。
山上雲霧繚繞,一片寂靜,薛寒淩東尋西找,才終於在山腳邊緣尋到那處直通玄清門門內的小道。
“林深,這裏這裏。”他拂開層層疊疊的綠蘿擠進洞口,伸手召喚林深,另一隻手順便從小包包裏拿出師兄給的,用來遮蓋氣息的靈器。
他打算帶著林深悄悄從這條小道溜回去,畢竟花漾那家夥不好惹,還是個大嘴巴子,今下午察覺到林深沒去,肯定給掌門師兄告狀了。
林深跟著薛寒淩擠進那小小的洞口,這大概是玄清門上麵的小動物挖出來的洞,經年累月綠植成長,就變得不那麽明顯。
也不知道小師尊是怎麽找到這裏的。
還是第一次鑽‘狗洞’,惡梟君寵溺歎氣,健壯的身子跟著小鳳凰往裏麵擠,也不管自己換上的新衣服被洞裏的灰塵弄得髒兮兮。
兩人剛見天光,小鳳凰支棱著身子軲轆爬起來,一雙曾經毫無波瀾的眼裏全是小計謀得逞的雀躍。
他還不曾做過這等違逆之事。
匆匆拍了拍‘灰色’的衣服,小鳳凰趕緊回頭接自己的小徒弟出來。
林深看見他白皙的小臉上多了幾道灰痕,差點沒笑出聲。
小花貓。
暗中觀察的人默默挑眉,似乎沒想到薛寒淩還有這樣靈動的一麵。
玄音子黯然,看來一味壓著小師弟的性子隻會適得其反。
不過,該收拾的小師弟還是要收拾的!膽子肥了啊薛小鳥!都敢帶著自己的徒弟逃課跑路了?!看師兄不好好嚇嚇你!
“咳。”
薛小鳥殷切的背影一頓,像是小老鼠被大貓咪摁住了尾巴。
“師,師兄。”他轉身站直了身子,腰杆挺得筆直,鳳翎直挺挺立了起來,偏偏還一臉正經,“和林深無關。”
林深鑽出洞,將小鳳凰護在身後。
“是弟子想要下山去玩的……”沒等他說完,薛寒淩暗戳戳戳他的腰,讓他到自己的身後去。
別搗亂哦!
林深不願,兩人麵對麵互相僵持,明明都是一副平靜的樣子,圍觀的人卻仿佛感覺到了其中的波濤洶湧。
他們還真的以為自己會收拾他們啊?玄·老媽子·音子一人給了一個暴栗,哭笑不得:“行了行了,沒打算收拾你們,趕緊去換衣服洗個澡,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倆挖煤去了。”
薛寒淩這才注意到自己與林深的不同尋常,眨巴眨巴眼睛,拉住林深灰溜溜回寒峰了。
徒留玄音子在後麵感歎歲月不饒人,當年安安靜靜的小師弟也變得活蹦亂跳了起來。
隻是這究竟是好是壞呢?想到師尊閉關前的囑托,玄音子眸中的溫和散了不少。
魔,與仙。
…裕宴的探險日記…
被小徒弟摁在浴桶裏,薛寒淩眼瞼低垂,在一片氤氳之中用手掬起水。
水流嘩啦指間落下,滴滴答答泛起漣漪,長明燈閃爍橘色的光,讓那片濕噠噠批在他身上的白紗透出溫暖的雪色。
雪白的發絲勾纏,林深俯下身子替他理開,又在一片潤白中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