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現在該如何?”星移率先開口問道。

隨著他開口,在場眾人的目光都不約而同轉到了步維行身上。步維行是在場年紀與實力都最有話語權的一位,因此,就連疏雨劍閣的弟子,也下意識看向他。

步維行又查探了一番那陣法,最終搖了搖頭,“現在無法從原路返回,此類陣法恐怕需得摧毀陣眼方能出去,我們還需深入迷陣,尋到陣眼,方能再下定論。”

說著,步維行抬頭掃視了一圈,繼續道:“這迷霧將我們罩進來,若是我猜得沒錯,我們說不定正與羅家村處於同一陣法中。不若我們趁此機會,去羅家村附近探查一番。”

聽得步維行的論斷,孔煥麵上浮現出幾分不滿,道:“你說什麽便是什麽?你讓我們深入這陣法,該不會是想要害我們罷?”

被孔煥這般質疑,步維行卻是連眼皮子都沒有抬一下,隻道:“你若是不信,大可自己去試試。”

孔煥大約是存了這般的心思,因此,步維行一開口,孔煥拔腳便走,朝著來時的方向去了。

“……孔煥!”洛清明見勢頭不對,連忙出聲,想要勸阻,“如今不是賭氣的時候!”

誰知他不勸還好,他一勸,孔煥的火氣便上來了,“你莫不是真信了他的話罷,這老頭幾句話便把你忽悠到了?”

洛清明也有些急了,忙道:“你得看看局勢!”

“你覺得我是意氣用事?”孔煥提高了聲音,又朝著長衍宗眾人這邊看了一眼,“我若是不自己試試,我便不死心,憑什麽他說出不去就是出不去了?”

“你……”洛清明張了張嘴,卻再說不出勸阻的話來。

“行了,”步維行道,“我都已經說了,你若是不信,大可自己去試試。左右我們入村前也需得做一番準備,便在此處歇息一番,順便等你。”

他說得篤定,孔煥麵上出現幾分掙紮,最後狠狠瞪了一眼洛清明,轉身朝著來時的方向走去。

“師父,他這也太不把你當回事了,”見孔煥走遠,星移小聲抱怨起來,“就那疏雨劍閣,能對陣法有什麽了解?明明長衍宗才是對陣法了解最深的一個,他們卻半句話不聽。”

“話不能這麽說。”步維行倒是十分坦然,“我們與他們宗門不同,自然便不同心,他不信我的話,才是正常的。你們出門在外,也需得提高警惕,警惕身邊的任何人。”

“況且,長衍宗雖對陣法頗有門道,奈何沒落已久,在他們心裏,我們這點道行是入不了眼的。道不同,便不相為謀,他們自然無法理解我們的道。”他頓了頓,對著自己的弟子,語氣中不自覺地帶了幾分說教的意味,“各人有各自的道,不必在意他人眼光,隻管追尋自己的道便是。”

步維行說得輕描淡寫,星移麵上的忿忿之色卻越甚,“著實是欺人太甚!”

“你有這般上進心是好事,但萬不可操之過急,有失穩重。”步維行說著,冷不丁提起步驚川,“若是東澤有你一半的上進心,我還能安心許多。”

“師父……”步驚川被步維行這話說得臉紅,“我又不是沒有上進心,我有,你不知道而已。”

步維行聞言挑了挑眉,“那你不若將《七星卦陣圖》的第一篇背與我聽?”

步驚川憋紅了臉,《七星卦陣圖》是長衍宗傳承千年的陣法典籍,統講述了八八六十四套陣法,結合天文、地理以及八卦推演,極其晦澀。他不過學到第三篇,便覺困難重重,在聽課時也時常走神,現在叫他背,那自然是一個字都背不出來的。

正想同步維行坦白自己未好好學,卻忽然聽步維行輕歎一聲,“師父非是叫你一定要有什麽上進心,而是希望你前進路上莫要迷茫。你這般無憂無慮倒是好事,我亦不願強求你如何。但你需得記住,人無遠慮必有近憂。”

步驚川不知為何步維行會突然在這時說教,琢磨許久,猜測是因為距離他出身的村莊近了,步維行才會突然興致上頭同他說這麽一番話。

步維行從不無的放矢,既然會這麽說,想必是帶了些警示的意味在裏麵的。

於是,步驚川點頭應道:“是,弟子明白了。”

約莫半個時辰後,孔煥回來了。

他步履匆匆,麵色發白,見到眾人,頓時瞪大了眼,“怎麽回事?!我明明在朝外麵走,竟是真的回來了?”

步維行這才舍得看他一眼,站起身來,道:“此處的迷陣便是此作用,外麵的進不來,裏麵的出不去,無論你怎麽走,都會讓你在最後回到你該回的地方。怎麽樣,這下你該信了罷?”

孔煥憤憤點頭,“行,這回是你贏了。”

“這等事情哪有什麽贏不贏,”步維行搖了搖頭,“走罷,我們該去羅家村了。”

步維行這話不說還好,一說,孔煥的臉色頓時變得煞白,“村裏發生什麽事了?我……我聽說羅家村外起霧,起了兩個月。”

“確實如此。”羅天佑作為唯一的當事人,點頭肯定了他的說法。

“有、有人死在霧裏了,我剛剛看到了……兩個,渾身上下都爛了……”孔煥結結巴巴道,“羅家村,該不會,也是如此罷?”

“你見到他們了?”羅天佑打斷了他的話,語氣有幾分激動。

“對,”孔煥點了點頭,“就在這裏走過去的方向。”

羅天佑猛地站了起來,“可否帶我過去?”

“啊?”孔煥似乎沒想過他會提出這種要求,麵上的驚訝半分不掩,與此同時,麵上浮現出幾分懼色,“你、你過去做什麽?那些屍體都爛透了……”

羅天佑的聲音低沉下來,“我在外麵時,便見到了他們,可那時一直都沒有機會接近。如今進來了,若是能尋到他們,那肯定是要過去看一眼的。”

孔煥麵上透出幾分掙紮猶豫之色,“但是……”

羅天佑看出他的猶豫,“你若是害怕,不願過去,那便與我指個方向,我自己過去。”

“誰害怕了!”孔煥提高了嗓門,竭力掩飾著自己的心緒,“我、我隻不過是不想再冒犯那二人!”

“你一人過去看也不是事,”步維行道,“不若我們一道前去,至少有個照應。我也想知道,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於是事情便從羅天佑一人前去,變成了他們一群人結伴前往。

步驚川先前見過羅天佑身上的慘狀,因此對於此事還是做足了心理準備的。

但是準備歸準備,當他親眼見到那兩位倒在陣法邊緣的村民時,也不由心驚。

他們身上的狀況比羅天佑身上的狀況更甚,表皮已經全然脫落,**出來的皮肉發黑發紫,已經糜爛大半,透著一股濃烈的腐臭味,叫他們在數丈開外都開始聞著味道反胃。

疏雨劍閣的弟子與長衍宗的弟子難得地達成了一致,都隻遠遠地站著,不願靠近那兩名村民。

就連步維行都沒有再靠近,站在那兩名村民一丈開外的地方,遠遠地看了幾眼,便皺緊了眉頭。

唯有羅天佑走到了那兩位村民跟前,蹲下身來仔細觀察。

先前羅天佑與步維行聊過許多,其中便提到了他如今幾乎失去了五感,因此,步驚川猜測他是因為嗅不到空氣中的腐臭味,才能毫無芥蒂地接近那二人。

步維行比弟子們稍強,站得靠前一些,隔著一丈的距離,觀察了一會兒那兩名村民。隻是步維行看了一會兒,便也招架不住,往後退了幾步,站到眾弟子身邊。

又等了一會兒,見羅天依然毫無動靜,步維行出聲問道:“如何,羅兄可是有什麽發現?”

羅天佑沒有回答他,一動不動地維持著原來的姿勢。

步維行敏銳地捕捉到了羅天佑的不妥,“怎麽了?”

羅天佑終於動了,卻是“撲通”一聲跪在了那兩位村民跟前。

在場眾人皆是一愣。

許久,羅天佑才道:“這是羅家村的人。”

羅家村,住的多是羅家人,可以說,村裏的所有村民,皆是有著千絲萬縷的血緣關係,多多少少有些牽扯。羅家村的人不多,相互之間認識也十分正常。

羅天佑本就嘶啞飄忽的聲音,因為他的顫抖,變得微不可聞,他先是指了指那副身形高大的男屍,“這個,是我妹夫。”

“這個……”他又指了指另一具纖細許多的女屍,“是我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