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

滴、

滴……

床頭櫃上的金屬時鍾正在走動, 清脆聲響在靜謐的臥室中回**,緩慢而穩定地拖動時間流逝。

此時應該是深夜,厚重的窗簾外沒有一絲光亮, 黑暗模糊了牆壁的存在, 使得整個房間看上去成為了無邊無際的虛空般的存在。

突然, 一束藍光像包裝紙鬆開的滿天星在黑暗中亮起,重新拉回了四麵的牆壁。

江佳緣渾渾噩噩睜開眼, 盯著天花板上的藍色光線看了片刻, 突然脊背發涼——

這一切太熟悉了,她竟然開啟新的周目,再次回到【一日】門後!

這是怎麽回事?

她猛地坐起,隨後又有了更加驚人的發現——

一直存在於視野當中的劇本文字消失不見了!

這是不是代表她不用再受劇本限製?

不用再死了?

心中升起狂喜,江佳緣直接掀開被子連鞋也顧不得穿上就跑出房門。

而她並沒有受到任何限製, 也沒有被劇場力量接管身體。

她好像擺脫神明的控製成為了一個自由人!

意識到這一點,她也不再去想之前在黑房子裏看到的超自然一幕,換上鞋子打開大門, 準備迎接自由的世界。

可是門一打開,她的心就瞬間沉入深淵之中——

門外, 是一片虛無。

不是黑暗也沒有光線,空無一物,好似連聲音也無法傳播。

“……”

江佳緣張了張嘴巴, 喉嚨因驚訝而擠不出一絲聲音。

原來在劇情以外的地方竟然都是虛無。

神明根本沒有給他們準備演出無關的東西。

她後退兩步, 突然聽到臥室裏響起手機鈴聲。

這鈴聲又急促又刺耳, 像一隻隻手掐住她心髒的衣角用力向下拉拽, 聽得她呼吸不能幾乎窒息。

她不動, 這催命般的鈴聲就一直響著。

沒有辦法, 她隻能重新回到臥室拿起**那隻手機。

離奇的是她剛碰到手機, 鈴聲就戛然而止,隻留她耳中殘存的震動宛若幻聽。

下一秒,屏幕亮起,跳出5986發來的短信。

【當你看到這段話的時候,不要相信之後所發生的一切,那全部都是假象。因為你已經死了。】

明明是第一次見到這句話,但江佳緣就是感到莫名熟悉。

好像在不久的之前,這段話就出現在她的麵前。

沒錯,是文字呈現,不是話。

是什麽時候?

模糊中,好像有景象浮現在眼前。

口、一、小、匕、千、丶、人、阝……

各種破碎的字形像夜間都市的車水馬龍,滴著刺耳的鳴笛聲撞進她的眼球,將她的大腦撞得七零八碎。

她感覺到自己的呼吸都被剝奪,胸腔內的肺部像點起熊熊烈火燒得她恨不得當場去死。

啪嗒!

手機墜落地麵,江佳緣陷入混亂。

明明站在平地卻感覺身體在波濤中沉浮,靈魂與肉_體不適配產生了詭異的空曠、震**感。

她好像變成了風,經過無數卻抓不住任何東西;

又好像是塵埃,匍匐在地麵看到自己高大的身影;

又好像一瞬間穿透無數透明薄膜,一層層墜入無盡深淵……

而每一層深淵當中都有光怪陸離的情景,隔著一層磨砂玻璃讓她無法看得真切。

隻隱隱覺得熟悉。

就在這時,她的身體突然出現窒息反應,胃部灼燒刺痛,喉管一陣陣向上抽搐把東西擠向口腔。

可她明明沒有喝下安眠藥!

沒有做任何事情!

嘔——

江佳緣跪倒在地瘋狂嘔吐,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幹,很快就趴了下去,臉部浸在嘔吐物中窒息而亡。

*

嗡嗡嗡——

再睜眼,江佳緣來到二日場景當中。

麵前的小電鍋裏煮著純白牛奶,身後的客廳裏坐著哭泣的吳煊秀。

“我怎麽…會在這?為什麽沒去黑房子?”

江佳緣看著合頁壞掉的櫃門喃喃自語,臉上滿是茫然與恐慌。

她直接扔下小鍋衝進客廳,掰過吳煊秀的肩膀說:“你知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為什會變成這樣?”

她已經不在意吳煊秀對自己的惡意了,隻想搞清楚劇場反常的原因。

是不是,和那六避神明有關?

她晃動吳煊秀的肩膀問了三次,對方都沒有回應,隻是抱著抱枕嚶嚶哭泣,臉上滿是絕望與痛苦。

就像真的被人強女幹了一樣。

“你被劇場支配了?”

江佳緣逼迫自己冷靜下來,細細打量對方的神情,發現和被支配時一模一樣,對她劇情以外的動作沒有任何回應。

吳煊秀被支配了,為什麽自己沒有?

甚至劇本都消失不見了?

江佳緣百思不得其解,準備開門看看外麵是不是也是一片虛無。

可她剛剛轉身,吳煊秀就突然伸手抓住她的衣服,低沉陰森地開口:“江佳緣,是你害得我吧?”

這是劇情以外台詞,語調又長又尖,像一根緩緩抽出的長針在空氣中散發冰冷溫度。

江佳緣瞬間被戳中心髒,那隱瞞的內容像破了殼的雞蛋一樣一泄而出,腥臭粘稠地包裹她的靈魂。

她不敢轉身,隻感覺到吳煊秀潮濕的身體緩緩攀上自己後背,在耳邊一遍又一遍地重複。

“江佳緣,是不是你害得我?”

“你早就知道我會打開香水。”

“早就知道王銳藏身在別墅群。”

“你早就想殺我了。”

“為什麽?”

她死死掐住江佳緣的咽喉,憤怒尖叫:“為什麽——!!!!”

刹那升高的音調震碎耳膜,與此同時無數**出現在周圍,飛速升高淹沒頭顱。

江佳緣在水中吐出一連串泡泡,最後窒息而亡陷入黑暗。

*

再次醒來時是在房間裏。

江佳緣知道自己又來到了三日。

於是她從房間逃跑,直接墜入一片虛無。

卻在一瞬間跳到晚上的時間點,看到吳煊秀纖瘦的身體在王銳身下遭受淩虐。

熟悉的場景,陌生的跳轉方式。

讓人心生不安。

江佳緣轉身想要逃跑,卻看到身後已經站著一個焦黑的屍體。

屍體張口問她。

“我以為你是想幫我的。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你故意告訴我林子怡的住處,故意告訴我她會半夜回家。”

“你為我父親捐款,卻引誘我去殺人。”

“你知道嗎?我在殺了林子怡後沒多久就得知,我爹死了。我殺了她也沒用。有錢也救不了我爹。”

“小江,你為什麽這麽做?”

“為什麽?”

焦屍衝上前來,身後陡然出現無邊火焰吞噬她,將她焚為灰燼。

*

四日。

江佳緣睜眼便看到手機躺在掌心,群聊當中發出血腥的屍體照片——正是林子怡被殺害的場景。

她觸電似的丟掉手機,卻在下一秒發現自己已經出現在案發現場。

昏暗閃爍的燈光照著她蒼白的臉好似厲鬼。

她看到渾身是血的林子怡從地麵站起,搖晃著破布娃娃一樣的身體詢問她。

“你為什麽要把我的行蹤告訴王銳?”

“我隻是撞死一隻貓而已,你為什麽要這麽算計我?”

“人命不如貓命嗎?”

“為什麽!?”

話音落下,無數尖刀出現,一片一片削下她的皮肉,淩遲致死。

*

五日……

六日……

七日……

八日……

她遭受一遍又一遍的死亡,在三人淒厲的尖叫質問聲中發出痛苦哀嚎。

靈與肉在折磨中被一寸寸剝離,分為兩個僅有痛感連接的個體。

身體在下方被殺害,靈魂在上方痛苦注視。

她不能反抗,隻能承受三人的複仇,被一點點撥開隱藏在內心的秘密真相。

吳煊秀:“果然,你是故意帶我去的風情街。”

王銳:“果然,你是故意告訴我林子怡的下落。”

林子怡:“果然,你是故意告訴王銳我的行蹤。”

果然……

果然……

果然一切都是來自於江佳緣的算計。

是她造成了三人的死亡。

吳/王/林:“是你殺了我們,你才是真凶。”

江佳緣瘋狂搖頭:“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

“這一切都是戲!都是假的!”

“我沒有這麽做!”

“都不是我幹的!”

“我沒有!!!!”

伴隨著江佳緣撕心裂肺的否認,下方施暴的三人陡然灰飛煙滅。

周遭場景分崩離析潰散在虛空之中消失不見。

江佳緣處在瘋癲邊緣,看到遠處亮起三個微弱的紅點。

很熟悉。

紅點越來越近,逐漸在虛空之中露出完整模樣——

正在燃著香煙的衣櫃神龕。

吱呀——

柵格打開。

五手神像靜坐其中,散發著安靜祥和的氣息。

江佳緣如遭蠱惑,愣愣看著神像緩緩跪下。

她在虛空中跪拜、行禮,虔誠地注視神明。

神問:“一命換一命?”

江佳緣沒有猶豫,以沉重而堅定的語速說。

“我同意。”

下一秒,神像消失。

虛空褪去,現實場景如潮水般快速湧來,覆蓋無邊靜默。

江佳緣如釋重負,在虛幻與現實更迭的間隙閉上眼睛。

*

02:40,午夜。

江佳緣靠坐在柔軟的沙發上看著電視。

電視裏正在放一部古裝偶像劇,柔光濾鏡使得光線更亮,照得江佳緣麵白如紙。

她頭朝著前方,眼睛卻不自覺垂下看向手機畫麵。

巴掌大的屏幕中顯示的是另一幅景象——

狹小老舊的房子當中,男人正坐在客廳抽煙,髒兮兮的球鞋隨意脫下甩到一邊,在牆上砸出點點泥星。

他懶洋洋地躺在沙發上神色愜意,似乎並不知道自己正在被監視。

突然,夜空閃過一道電光。

隨後雷聲轟隆而至,響徹整片天空,震得這老樓都在微微顫抖。

三四道雷後,大雨傾盆而下,嘩啦嘩啦拍打在玻璃上發出響亮的悲鳴。

男人隻抬頭看一眼就又躺了回去,絲毫不在意這麽大的雨勢會發生什麽。

結果下一秒,哢嚓聲在陽台門外響起。

他倏地坐起,看到開放式陽台上有一盆花被颶風吹倒,倒在地上摔得粉碎,而並排的其他花盆也搖搖欲墜,有的往裏有的往外,都是要摔下去的樣子。

摔在陽台內還好,但若是掉下去砸到人可就不得了。

雖然知道幾乎不會有人半夜還在樓下,但男人還是隨手把香煙摁滅在煙灰缸中,然後起身前往陽台開始搬花。

02:43

轟隆——

又是一道巨雷落下,整個小區的電力都被切斷,稀少微弱的燈光統統消失不見。

同時消失不見的還有江佳緣手中的監控畫麵和客廳內的電視。

黑洞洞的房間內,隻剩下手機屏幕發出微弱的光芒。

夜黑風高。

江佳緣猛然起身走向大門,在玄關拿了一雙手套和一串鑰匙,然後換鞋出門。

噠、噠、噠……

黑暗樓道裏響起她的腳步聲,穩重得讓人心慌。

她下了一層來到502的門前,然後掏出鑰匙熟練開門。

哢噠。

門鎖滑開的聲音被雷雨聲淹沒,輕微得讓人下意識忽略不計。

正對大門的陽台上,男人還在費力搬動花盆,沒有注意到黑暗中已經有人走到距離他不過三米的身後,用一雙淺淺的,沒有感情的眼睛注視自己。

江佳緣站在客廳中看了很久,終是上前兩步來到陽台門口。

不知有意還是無意,她發出了明顯的腳步聲,引起男人的注意。

男人轉過身,正是陳景濤那張青春帥氣的臉龐。

他看到江佳緣先是嚇了一跳,隨後厭惡皺眉:“你來幹什麽?都已經分手了就不要來打擾我!”說罷轉回去繼續搬花。

江佳緣靜靜站著:“停電了,我來看看你有沒有事。”

“等等!”陳景濤猛然回頭瞪她,“你怎麽知道我現在在家?”

江佳緣沉默不回,像個木頭一樣站在陽台上,任由長發被雨水打濕,一綹一綹粘在臉上。

陳景濤臉上的不耐之色更深,還帶上了顯而易見的厭惡:“我真是受夠了你這樣!給我滾!別讓我再看到你!”

“阿濤,你說要送我生日禮物的。”

“我們都分手了還送什麽送!”

“你原本準備給我送什麽?”

“分手了還關你屁事?你能不能滾?”

“是想送香水對吧。”

話音落下,陳景濤的臉上閃過一抹慌張,隨後他用更大的音量罵了回去:“你他媽神經病啊!什麽香水我不知道!快滾!再不滾我就——”

話還未說完,他就瞳孔猛縮,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

因為江佳緣上前兩步,用盡全身的力量將他推出陽台。

轟隆——

史無前例的龐大閃電照亮整片天空,把萬物都變成蒼白的顏色。

江佳緣站在陽台邊緣,清楚看到陳景濤驚慌的眼神,絕望的麵孔,下墜的身影,墮落的靈魂……

02:57

身體墜落在地,聲音隱沒於雷雨。

扭曲的身體中靈魂抽離。

江佳緣站在原地看了一會兒,唇邊出現詭秘的笑容。

她打開陽台大門,讓風雨悉數湧進,吹亂屋內的一切。

包括她來過的痕跡。

隨後她從沙發後的綠植花盆中拿出樹枝樣的東西,不急不忙離開。

轟隆——

閃電劈開長空。

江佳緣的麵容如鬼魅般奇詭。

她站在漆黑的樓道中,看到萬物正在遠去,虛空卷土重來。

隨後,破碎而淩亂的的深淵在她麵前一層層浮現,打碎那厚實的磨砂玻璃將事實展現在她麵前——

*

6.28

江佳緣一到家就看到大門敞開。

她嚇得心髒都停了,連忙衝進去尋找鬼鬼的蹤跡,卻隻看到陳景濤懶散地躺在沙發上玩手機。

“哎呀抱歉,我進來的時候門沒有關好。”

陳景濤混不在意地道歉,然後點開情人酒店的預定頁麵說道:“你生日那天我們出去住吧?好歹談了一年,總得給我點福利吧?”

江佳緣沒有回答,隻看著他那混賬的笑臉。

晚上,在家看監控。

看到陳景濤的手機畫麵——

【老軍,有沒有貨?】

【新貨,和正裝香水一模一樣。要不要?】

【管不管用?】

【噴一下軟一個小時。】

【ok買了。對了,直接送給我女朋友,不要送給我。這是她地址。】

【女朋友也要用這個?】

【老處女,談一年都不讓碰,今年必須把她拿下!】

陳景濤興高采烈地購買香水,江佳緣的眼神卻像死了一樣。

*

6.29

江佳緣一出門就看到花壇裏那破布一樣的小身體,黑白毛發,沾滿血跡,幹癟得像是被抽幹了空氣的氣球。

環衛工指著屍體說:“這貓早上就被撞死了,我看到它有項圈應該是偷跑出來的,就放到旁邊。小姑娘,這是你的貓嗎?”

江佳緣抱起屍體,緩緩說道:“她是我的朋友。”

屍體冰冷,和她的淚水混成一團。

她抱著屍體來到502,敲開大門後對著陳景濤震驚的麵容緩緩開口:“你是故意開門的吧?”

陳景濤皺眉:“江佳緣你別發瘋了,趕緊把著髒東西丟了!”

“你是故意開門的?”

“對啊我就是故意的!那又怎麽了!你難不成要為了一隻貓和我鬧?江佳緣你別太過分了。”

江佳緣看著他的臉,神情詭異的平靜。

她說:“陳景濤,我們分手。”

語畢頭也不回地向樓上走去。

陳景濤怒罵了一聲“草!老處女,我巴不得分手!”,說完用力甩上大門,沒有挽留的舉動。

*

6.30

白色的寶馬SUV呼嘯而過。

環衛工指著說:“就是這輛車撞的你的貓。”

江佳緣記下車型和車牌,輕輕點頭,淺色的眸子裏無波無瀾。

到了午夜,她打開次臥的櫃門,在神龕之前虔誠跪拜。

神像的五隻手掌盡數張開,她把自己的生辰八字放在神像手中。

她祈禱說。

“我要永生無憂。”

“我願一命換一命。”

*

7.1

她在雷雨天推下陳景濤,拿走花盆中的監控回到家裏,又翻找出陳景濤留宿時遺留的隱形眼鏡盒,放進神像手中。

她虔誠跪拜。

“水。”

7.2

和林子怡爭吵,被對方羞辱。

7.3

捐給王銳父親一萬元。

將醉酒的林子怡扶回家中。

她把指甲刀與銀杏葉放在神像手中。

“金。”

“木。”

7.4

告知王銳,林子怡的行蹤,留下定位手表。

認識吳煊秀,拿到打火機。

午夜拜神,將最後一件打火機塞入神像手中。

“火。”

“齊了。”

“願六避保佑。”

7.5

得知香水已經發貨。

7.6

王銳殺害林子怡。

報警故意說了反方向。

購買電_擊_槍。

7.7

香水與電_擊_槍到達。

知道王銳躲在別墅群。

7.8

約定風情街離別墅群近的店。

故意買葡萄汁讓自己腹瀉。

知道吳煊秀手腳不幹淨故意帶上香水。

王銳強女幹吳煊秀。

電暈王銳帶走吳煊秀。

7.9

吳煊秀燒死王銳。

吳煊秀自殺。

7.10

【佳佳姐,再見。】

收到短信,吞藥自殺。

遠超十日的劇情在麵前如走馬燈般閃過,看得江佳緣渾身顫抖不已。

金木水火土……

五行在麵前旋轉。

金為王銳,木為林子怡,水為陳景濤,火為吳煊秀,土為江佳緣。

土克水,陳景濤被江佳緣殺死,死於墜樓;

水克火,吳煊秀在陳景濤住過的屋子死亡,死於溺水;

火克金,王銳被吳煊秀殺死,死於烈火焚身;

金克木,林子怡被王銳殺死,死於亂刀淩遲。

最後,木克土,江佳緣死於林子怡的藥品。

五行之人相互殘殺。

五行之相開始循環。

她明白了。

她確認了。

十日劇場內的根本不是什麽劇本演戲,而是他們五人真實的,死亡前的生命。

而這五人的死亡,幾乎都是她一手策劃的。

她才是真凶。

她罪無可恕。

刹那間,排山倒海般的罪惡感席卷而來,壓垮了她最後一絲理智與冷靜。

她跪倒在地,在無數循環的真實前抱頭痛哭。

不願相信。

就在這時,突兀的手機鈴聲響起。

她恍惚間打開手機,看到5986發來一條短信——

【抬頭。】

她緩緩抬頭,看到一個棕色卷發的女人正低頭看著自己。

對方的麵容和她一模一樣。

她問:“你究竟是誰。”

女人平靜注視她,許久之後才緩緩開口。

“我是江佳緣。”

“那我是誰?”

“你是……”

“你是因我而存在的,我的保護者。”

“保護者?”她搖頭,“不,我才是江佳緣……我害死了那麽多人,我是罪人……”

痛苦搖頭,她拽著自己淩亂的長發跪在地麵。

好似在向那死去的四人贖罪。

女人蹲下身緩緩抱住她:“不,你沒有罪。

信奉六避神的是我。

利用五行循環殺人的是我。

既得利益者是我。

但遭受磨難的是你。”

“利益?什麽利益?”

“永生無憂。”

女人輕撫她的頭發緩聲解釋:“神明知道一切,你不需要查明真相。現在我隻差最後一步就可以達成無憂,你願意幫助我嗎?我的保護者?”

她愣愣看著那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麵容。

“那你告訴我,我究竟是誰?”

女人說:“你是我受盡情感壓迫後分出的靈魂。你是我心中最幹淨最正義的存在。

你的公正讓我的罪行差點公之於眾,不過幸好,神明又給了我一次機會。

所以你,願意為了我……”

“一命換一命是嗎?”她突然笑出了聲,笑容淒涼,“所以你對六避神許下的條件,是用我的命換你的命是嗎?”

“是的。

所以,你會幫助我嗎?

神明已經接受了條件,隻要你願意替我掩蓋一切,我就會獲得永遠的無憂。”

女人輕撫她的臉頰:“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江佳緣,你要怎麽做?”

“怎麽做?”

她的眼裏出現茫然。

突然,一句話在腦海中響起,震得她靈魂清醒——

“不要回頭,不要看我,不要相信她,不要違背本心。”

“不要違背本心。”

她猛然抬頭,盯著女人的眼睛一字一頓說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