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七第一日開示(二月二十二日)這裏的大和尚(葦舫法師)很慈悲,各位班首師傅的辦道心切,加以各位大居士慕道情殷,大家發心來打靜七,要虛雲來主七。這也可說是一種殊勝因緣,隻以我年來患病不能多講。
世尊說法四十餘年,顯說密說,言教已有三藏十二部之多,要我來說,也不過是拾佛祖幾句剩話。至於宗門下一法,乃佛末世升座,拈大梵天王所獻金檀木花示眾,是時座下人天大眾皆不識得,唯有摩訶迦葉破顏微笑。世尊乃曰:“吾有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實相無相,咐囑於汝。”此乃教外別傳,不立文字,直下承當之無上法門,後人籠統目之為禪。須知《大般若經》中所舉出之禪,有二十餘種之多,皆非究竟,唯宗門下的禪,不立階級,直下了當,見性成佛之無上禪,有甚打七不打七呢,隻因眾生根器日鈍,妄念多端,故諸祖特出方便法而攝受之。
此宗相繼自摩訶迦葉以至如今,有六七十代了。在唐宋之時,禪風遍天下,何等昌盛。現在衰微已極,唯有金山、高旻、寶光等處,撐持門戶而已。所以現在宗門下的人才甚少,就是打七,大都名不副實。昔者七祖青原行思問六祖曰:“當何所務,即不落階級?”祖曰:“汝曾做什麽來?”思曰:“聖諦亦不為。”祖曰:“落何階級?”思曰:“聖諦尚不為,何階級之有!”六祖深器之。現在你我根器劣弱,諸大祖師,不得不假方便,教參一句話頭。宋朝以後,念佛者多,諸大祖師乃教參“念佛是誰”。現在各處用功的都照這一法參究。可是許多人仍是不得明白,把這句“念佛是誰”的話頭放在嘴裏,不斷地念來念去,成了念話頭,不是參話頭了。參者參看義,故凡禪堂都貼著“照顧話頭”四字,照者反照,顧者顧盼,即自反照自性。以我們一向向外馳求的心回轉來反照,才是叫看話頭。
話頭者,“念佛是誰”就是一句話,這句話在未說的時候叫話頭,既說出就成話尾了,我們參話頭就是要參這“誰”字未起時究竟是怎樣的。譬如我在這裏念佛,忽有一人問:“某甲!
念佛的是誰啊?”我答:“念佛是我呀!”進曰:“念佛是你,你還是口念,還是心念?若是口念,你睡著時何以不念?若是心念,你死了為何不念?”我們就是對這一問有疑,要在這疑的地方去追究它,看這話到底由哪裏而來?是什麽樣子?微微細細地去反照,去審察,這也就是反聞自性。在行香時,頸靠衣領,腳步緊跟前麵的人走,心裏平平靜靜,不要東顧西盼,一心照顧話頭;在坐香時,胸部不要太挺,氣不要上提,也不要向下壓,隨其自然。但把六根門頭收攝起來,萬念放下,單單地照顧話頭,不要忘了話頭。不要粗,粗了則浮起,不能落堂;不要細,細了則昏沉,就墮空亡,都得不到受用。如果話頭照顧得好,功夫自然容易純熟,習氣自然歇下。初用功的人,這句話頭是不容易照顧得好的,但是你不要害怕,更不要想開悟,或求智慧等念頭。須知打七就是為開悟,求智慧,如果你再另以一個心去求這些,就是頭上安頭了。我們現在知道了,便隻單提一句話頭,可以直截了當。如果我們初用功時,話頭提不起,你千萬不要著急,隻要萬念情空,綿綿密密地照顧著,妄想來了,由它來,我總不理會它,妄想自然會息,所謂不怕念起,隻怕覺遲。妄想來了,我總以覺照力盯著這句話頭,話頭若失了,我馬上就提起來。初次坐香好似打妄想,待時光久了,話頭會得力起來。這時候,你可以將話頭一提,就不會走失,那就有把握了。說的都是空話,好好用功吧!
初七第二日開示(二月二十三日)打七這一法是克期取證最好的一法,古來的人根器敏利,對這一法不常表現。到宋朝時始漸開闡,至清朝雍正年間,這一法更大興;雍正帝在皇宮裏也時常打七。他對禪宗是最尊重的,同時他的禪定也是非常得好。在他手裏悟道的有十餘人,揚州高旻寺的天慧徹祖,也是在他會下悟道的。禪門下的一切規矩法則,皆由他大整一番,由是宗風大振,故人才也出了很多。所以規矩是非常要緊的。這種克期取證的法則,猶如儒家入考試場,依題目作文,依文取考,有一定的時間。
我們打七的題目是名參禪,所以這個堂叫作禪堂。禪者梵語禪那,此名靜慮,而禪有大乘禪,乘禪;有色禪,無色禪;聲聞禪,外道禪等。宗門下這一禪,謂之無上禪。如果有人在這堂中把疑情參透,把命根坐斷,那就是即同如來。故這禪堂又名選佛場,亦名般若堂。這堂裏所學的法,俱是無為法。
無者,無有作為。即是說無一法可得,無一法可為。若是有為,皆有生滅,若有可得,便有可失。故經雲:“但有言說,都無實義。”誦經禮懺等,盡是有為,都屬言教中的方便權巧。宗門下就是教你直下承當,用不著許多言說。昔者有一學人參南泉老人,問:“如何是道?”曰:“平常心是道。”
我們日常穿衣吃飯,出作入息,無不在道中行。隻因我們隨處縛著,不識自心是佛。昔日大梅法常禪師初參馬祖問:“如何是佛?”祖曰:“即心是佛。”師即大悟。遂禮辭馬祖,至四明梅子真舊隱處,縛茆而居。唐貞元中,鹽官會下有僧,因采掛杖迷路至庵所,問:“和尚在此多少時?”師曰:“隻見四山青又黃。”又問:“出山路向什麽處去?”師曰:“隨流去。”僧歸舉似鹽官。官曰:“我在江西曾見一僧,自後下知消息,莫是此僧否?”遂令僧去招之,大梅以偈答曰:“摧殘枯木倚寒林,幾度逢春不變心,樵客遇之猶不顧,郢人哪得苦追尋。一池荷葉衣無盡,數樹鬆花食有餘。剛被世人知住處,又移茅舍入深居。”馬祖聞師住山,乃令僧問:“和尚見馬大師得個什麽便住此山?”師曰:“大師向我道即心是佛,我便這裏住。”僧曰:“大師今日佛法又別。”師曰:“作麽生?”僧曰:“又道非心非佛。”師曰:“這老漢惑亂人未有了日。任他非心非佛,我隻管即心是佛。”其僧回舉似馬祖,祖曰:“梅子熟也。”可見古來的人是如何了當和簡切!隻因你我根機陋劣,妄想大多,諸大祖師乃教參一話頭,這是不得已也。永嘉祖師曰:“證實相,無人法,刹那滅卻阿鼻業,若將妄語誑眾生,自招拔舌塵沙劫。”高峰妙祖曰:“學人用功,好比將一瓦片,拋於深潭,直沉到底為止。”我們看話頭,也要將一句話頭看到底,直至看破這句話頭為止。妙祖又發願雲:“若有人舉一話頭,不起二念,七天之中,若不悟道,我永墮拔舌地獄。”隻因我們信不實,行不堅,妄想放不下。假如生死心切,一句話頭決不會隨便走失的,溈山祖師雲:“生生若能不退,佛階決定可期。”
初發心的人總是妄想多,腿子痛,不知功夫如何用法。其實隻要生死心切,咬定一句話頭,不分行住坐臥,一天到晚把“誰”字照顧得如澄潭秋月一樣的,明明諦諦的,不落昏沉,不落掉舉,則何愁佛階無期呢?假如昏沉來了,你可睜開眼睛,把腰稍提一提,則精神自會振作起來。這時候把話頭不要太鬆和太細,太細則易落空和昏沉。一落空隻知一片清淨,覺得爽快。可是在這時候,這句話頭不能忘失,才能在竿頭進步,否則落空亡,不得究竟。如果太鬆,則妄想容易襲進,妄想一起,則掉舉難伏。所以在此時光,要粗中有細,細中有粗,方能使功夫得力,才能使動靜一如。昔日我在金山等處跑香,維那催起香來,兩腳如飛,師傅們真是跑得,一句站板敲下,如死人一樣,還有什麽妄想昏沉呢?像我們現在相差太遠了。
諸位在坐時,切不要把這句話頭向上提,上提則頭便會昏;又不要橫在胸裏,如橫在胸裏,則胸裏會痛;也不要向下貫,向下貫則肚脹,便會落於陰境,發出種種毛病。隻要平心靜氣,單單地把“誰”字如雞抱卵,如貓捕鼠一樣照顧好,照顧到得力時,則命根自會頓斷!這一法初用功的同參道友當然是不易的,但是你要時刻在用心。我再說一比喻,修行如石中取火,要有方法,倘無方法,縱然任你把石頭打碎,火是取不出來的。這方法是要有一個紙煝和一把火刀。火煝按下在火石下麵,再用火刀向火石上一擊,則石上的火就會落在火煝上,火煝馬上就能取出火來,這是一定的方法。我們現在明知自心是佛,但是不能承認。故要借這一句話頭,作為敲火刀。昔日世尊夜睹明星,豁然悟道也是如此。我們現在對這個取火法則不知道,所以不明白自性,你我自性本是與佛無二,隻因妄想執著不得解脫。所以佛還是佛,我還是我。
你我今天知道這個法子,能夠自己參究,這是何等的殊勝因緣。
希望大家努力,在百尺竿頭再進一步,都在這選佛場中中選,可以上報佛恩,下利有情。佛法中不出人才,隻因大家不肯努力,言之傷心。假如深信永嘉和高峰妙祖對我們所發誓願的話,我們決定都能悟道。大家努力參吧!
初七第三日開示(二月二十四日)光陰快得很,才說打七,又過了三天。會用功的人,一句話頭照顧得好好的,什麽塵勞妄念徹底澄清,可以一直到家。
所以古人說:“修行無別修,隻要識路頭,路頭若識得,生死一齊休。”我們的路頭,隻要放下包袱,咫尺就是家鄉。六祖說:“前念不生即心,後念不滅即佛。”你我本來四大本空,五蘊非有,隻因忘念執著,愛纏世間幻法,所以弄得四大不得空,生死不得了。假如一念體起無生,則釋迦佛說的這些法門也用不著了,難道生死不會休嗎?是故宗門下這一法,真是光明無量照十方。昔日德山祖師,是四川簡州人,俗姓周,二十歲出家,依年受具,精究律藏。於性相諸經,貫通旨趣,常講《金剛般若》,時人謂之周金剛。嚐謂同學曰:“一毛吞海,性海無虧;纖芥投鋒,鋒利不動。學與無學,唯我知焉。”後聞南方禪席頗盛,師氣不平。乃曰:“出家兒,千劫學佛威儀,萬劫學佛細行,不得成佛;南方魔子,敢言直指人心,見性成佛。我當掃其窟穴,滅其種類,以報佛恩。”遂擔《青龍疏鈔》出蜀。至澧陽路上,見一婆子賣餅,因息肩買餅點。婆指擔曰:“這個是什麽文字?”師曰:“《青龍疏鈔》。”婆曰:“講何經?”師曰:“《金剛經》。”婆曰:“我有一問,你若答得,施與點心;若答不得,且別處去。《金剛經》雲:‘過去心不可得,現在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未審上座點那個心?”師無語。遂往龍潭,至法堂曰:“久向龍潭,及乎到來,潭又不見,龍又不現。”潭引身而出曰:“子親到龍潭。”師無語,遂棲止焉。一夕侍立次。潭曰:“更深何不下去?”師珍重便出。卻回曰:“外麵黑!”潭點紙燭度與師。師擬接,潭複吹滅。師於此大悟!便禮拜。潭曰:“子見個什麽?”師曰:“從今向去,更不疑天下老和尚舌頭也。”至來日,龍潭升座謂眾曰:“可中有個漢,牙如劍樹,口似血盆,一棒打不回頭,他時向孤峰頂上,立吾道去在。”師將《疏鈔》堆法堂前,舉火炬曰:“窮諸玄辯,若一毫置於太虛;竭世樞機,似一滴投於巨壑。”遂焚之,於是禮辭。直抵溈山,挾複子上法堂,從西過東,從東過西,顧視方丈曰:“有麽有麽。”山坐次,殊不顧盼。師曰:“無無。”便出。至門首乃曰:“雖然如此,也不得草草。”遂具威儀,再入相見。才跨門,提起坐具曰:“和尚!”山擬取拂子,師便喝。拂袖而出。溈山至晚問首座:“今日新到在否?”座曰:“當時背卻法堂,著草鞋出去也。”
山曰:“此子已後向孤峰頂上,盤結草庵,嗬佛罵祖去在。”
師住澧陽三十年,屬唐武宗廢教,避難於獨浮山之石室。大中初,武陵太守薛廷望,再崇德山精舍,號古德禪院,將訪求哲匠住持,聆師道行,屢請,不下山。廷望乃設詭計,遣吏以茶鹽誣之,言犯禁法,取師入州。瞻禮,堅請居之,大闡宗風。
後人傳為德山喝,臨濟棒。像他這樣,何愁生死不休。德山下來出岩頭、雪峰,雪峰下出雲門、法眼,又出德韶國師,永明壽祖等,都是一棒打出來的。曆朝以來的佛法,都是宗門下的大祖師為之撐架子。諸位在此打七,都深深地體解這一最上的道理,直下承當,了脫生死,是不為難的。假如視為兒戲,不肯死心塌地,一天到晚在光影門頭見鬼,或在文字窟中作計,那麽生死是休不了的,大家努力精進吧!
初七第四日開示(二月二十五日)七天的辰光已去了四天,諸位都很用功。有的作些詩偈,到我那裏來問,這也很難得。但是你們這樣的用功,把前兩天說的都忘卻了。昨晚說修行無別修,隻要識路頭。我們現在是參話頭,話頭就是我們應走的路頭。我們的目的是要成佛了生死,要了生死,就要借這句話頭作為金剛王寶劍,魔來魔斬,佛來佛斬,一情不留,一法不立,哪裏還有這許多妄想來作詩作偈,見空見光明等境界。若這樣用功,我不知你們的話頭到哪裏去了。老參師傅不再說,初發心的人要留心啊。我因為怕你們不會用功,所以前兩天就將打七的緣起,及宗門下這一法的價值和用功的法子,一一講過了。我們用功的法子,就是單舉一句話頭,晝夜六時,如流水一般,不要令它間斷,要靈明不昧,了了常知,一切凡情聖解,一刀兩斷。古雲:“學道猶如守禁城,緊把城頭戰一場。不受一番寒徹骨,怎得梅花撲鼻香。”這是黃檗禪師說的,前後四句,有二種意義。前兩句比喻,說我們用功的人,把守這句話頭,猶如守禁城一樣,任何人不得出入,這是保守得非常嚴密的。因為你我每人都有一個心王,這個心王即是第八識。八識外麵還有七識、六識、前五識等。前麵那五識,就是那眼、耳、鼻、舌、身五賊,六識即是意賊,第七識即是末那,它(末那)一天到晚,就是貪著第八識見分為我,引起第六識,率領前五識,貪愛色、聲、香、味、觸等塵境,纏惑不斷,把八識心王困得死死的,轉不過身來。所以我們今天要借這句話頭(金剛王寶劍),把那些劫賊殺掉,使八識轉過來成為大圓鏡智,七識轉為平等性智,第六識轉為妙觀察智,前五識轉為成所作智。但是最要緊的就是把第六識和第七識先轉過來,因為它有領導作用。它的力量,就是善能分別計量。現在你們作詩作偈,見空見光,就是這兩個識在起作用。我們今天要借這句話頭,使分別識成妙觀察智,計量人我之心為平等性智,這就叫作轉識成智,轉凡成聖。要使一向貪著色、聲、香、味、觸、法的賊不能侵犯,故曰如守禁城。後麵的兩句,“不受一番寒徹骨,怎得梅花撲鼻香”的比喻,即是我們三界眾生沉淪於生死海中,被五欲所纏,被塵勞所惑,不得解脫,故拿梅花來作比喻。因為梅花是在雪天開放的。大凡世間萬物都是春生夏長,秋收冬藏的。冬天的氣候寒冷,一切昆蟲草木都已凍死或收藏,塵土在雪中也冷靜清涼,不能起飛了。這些昆蟲草木塵土灰濁的東西,好比我們心頭上的妄想分別無明嫉妒等三毒煩惱,我們把這些東西去掉了,則心王自然自在,也就是如梅花在雪天裏開花吐香了,但是你要知道,這梅花是在冰天雪地裏而能開放,並不是在春光明媚或惠風和暢的氣候而有的。你我要想心花開放,也不是在喜怒哀樂和人我是非當中而能顯現的。因為我們這八種心若一糊塗,就成無記性,若一造惡,就成惡性;若一造善,就成善性。無記有夢中無記和空亡無記。夢中無記,就是在夢中昏迷時,唯有夢中一幻境,日常所作一無所知,這就是獨頭意識的境界,也就是獨頭無記。空亡無記者,如我們現在坐香,靜中把這話頭亡失了,空空洞洞的,糊糊塗塗的,什麽也沒有,隻貪清淨境界,這是我們用功最要不得的禪病,這就是空亡無記。我們隻要二六時中把一句話頭,靈明不昧,了了常知的,行也如是,坐也如是,故前人說:“行亦禪,坐亦禪,語默動靜體安然。”
寒山祖師曰:“高高山頂上,四顧極無邊,靜坐無人識,孤月照寒泉;泉中且無月,月是在青天,吟此一曲歌,歌中不是禪。”
你我大家都是有緣,故此把這些用功的話再與你們說一番,希望努力精進,不要雜用心。我再來說一公案:昔日雞足山悉檀寺的開山祖師,出家後參禮諸方、辦道用功,非常精進。一日寄宿旅店,聞隔壁打豆腐店的女子唱歌曰:“張豆腐,李豆腐,枕上思量千條路,明朝仍舊打豆腐。”這時這位祖師正在打坐,聽了她這一唱,即開悟了。可見得前人的用功,並不是一定要禪堂中才能用功,才能悟道的。修行用功,貴在一心,各位切莫分心散亂,空過光陰,否則,明朝仍舊賣豆腐了。
初七第五日開示(二月二十六日)修行一法,易則容易,難則實難。易者,隻要你放得下,信得實,發堅固心和長遠心,就可成功;難者,就是你我怕吃苦,要圖安樂,不知世間上的一切有為法,尚且要經過一番學習,才能成功,何況我們要學聖賢,要成佛作祖,豈能馬馬虎虎就可成功。所以,第一,要有堅固心,因為修行辦道的人,總是免不了魔障。魔障就是昨天講的色、聲、香、味、觸、法等塵勞業境,這些業境就是你我的生死冤家。故每每許多講經法師,也在這些境界中站不住腳,這就是道心不堅固的原因。
第二,要發長遠心,我們人生在世,造業無邊,一旦要來修行,想了生脫死,豈能把習氣一時放得下呢?古來的祖師,如長慶禪師坐破蒲團七個,趙州八十歲還在外麵行腳,四十年看一無字,不雜用心,後來大徹大悟,燕王和趙王非常崇拜他,以種種供養,至清朝雍正皇帝,閱其語錄高超,封為古佛,這都是一生苦行而成功的。你我現在把習氣毛病通身放下,澄清一念,就與佛祖同等。如《楞嚴經》雲:“如澄濁水,貯於淨器,靜深不動,沙土自沉,清水現前,名為初伏客塵煩惱;去泥純水,名為永斷根本無名。”你我的習氣煩惱,猶如泥滓,故要用話頭。話頭如清礬,能使濁水澄清(即是煩惱降服)。如果用功的人到了身心一如,靜境現前的時候,就要注意,不要裹腳不前。須知這是初步功夫,煩惱無明尚未斷除。這是從煩惱心行到清淨,猶如濁水澄成了清水,雖然如此,水底泥滓尚未去了,故還要加功前進。古人說:“百尺竿頭坐的人,雖然得見未為真;若能竿頭重進步,十方世界現全身。”如不前進,則是認化城為家,煩惱仍有生起的機會,如此則做一自了漢也很為難。
故要去泥存水,方為永斷根本無明,如此才是成佛了。到了無明永斷的時候,可以任你在十方世界現身說法,如觀世音菩薩三十二應,應以何身得度者,即現何身而為說法。任你**房酒肆,牛馬騾胎,天堂地獄,都是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的了。否則,一念之差,就是六道輪回。昔者秦檜曾在地藏菩薩前做過香燈,隻因他長遠心不發,無明煩惱未能斷了,故被嗔心所害,這是一例。假如你信心堅固,長遠心不退,則不怕你是怎樣的一個平常人,也可以即身成佛。昔日漳州有一貧苦的人在寺出家,心想修行,苦不知如何為是,無處問津,每日隻做苦工。
一日遇一位行腳僧到那裏掛單,看他每日忙忙碌碌的,問他日常做何功課?他說:“我一天就是做些苦事,請問修行方法。”
僧曰:“參念佛是誰。”如是他就照這位客師所教,一天在工作之中把這“誰”字蘊在心裏照顧。後隱於石岩中修行,草衣木食。這時候他家裏還有母親和姐姐,聞知他在島岩中修行艱苦,其母乃教其姐拿一匹布和一些食物送給他。其姐姐送至島岩中,見他坐在岩中,動也不動。去叫他,他也不應。其姐姐氣不過,把這些東西放在岩中回家去了。但是他也不睬也不瞧,老是坐在洞中修行。過了一十三年,他的姐姐再去看他,見那匹布仍在那兒未動。後來有一逃難的人到了那裏,腹中饑餓,見了這位和尚衣服破爛地住在岩中,乃近前問他,向他化乞。
他便到石岩邊拾些石子,置於釜中,煮了一刻,拿來供食,猶如洋薯,其人飽餐而去。去之時,他與之言曰:“請勿與外人言。”又過了些時,他想我在此修行這許多年了,也要結結緣吧。如是走到廈門,在一大路旁,搭一茅蓬,做施茶工作。這時是萬曆年間,皇帝的母親皇太後死了,要請高僧做佛事。先想在京中請僧,因此時京中無大德高僧,皇太後乃托夢於萬曆皇帝,謂福建漳州有高僧。皇帝乃派人至福建漳州,迎請許多僧人進京做佛事。這些僧人都把行裝整理進京,恰在路邊經過,其僧問曰:“諸位師傅今日這樣歡喜到哪裏去啊?”眾曰:“我們現在奉旨進京,替皇帝做佛事超薦太後去。”曰:“我可同去否?”曰:“你這樣苦惱,怎能同去呢!”曰:“我不能念經,可以替你們挑行李,到京城看看也是好的。”如是就和這些僧人挑行李進京去了。這時皇帝知道他們要到了,乃教人將《金剛經》一部,埋於門檻下,這些僧人都不知道,一一都進宮去了,唯有這位苦惱和尚行到那裏,雙膝跪下,合掌不入。
那裏看門的叫的叫,扯的扯,要他進去,他也不入,乃告知皇帝。此時皇帝心中有數,知是聖僧到了。遂親來問曰:“何以不入?”曰:“地下有金剛,故不敢進來!”曰:“何不倒身而入!”其僧聞之,便兩手撲地,兩腳朝天,打一個筋鬥而入。
皇帝深敬之,延於內庭款待,問以建壇修法事。曰:“明朝五更開壇,壇建一台,隻須幡引一幅,香燭供果一席就得。”皇帝此時心中不悅,以為不夠隆重,猶恐其僧無甚道德,乃叫兩個禦女為之沐浴。沐浴畢,其下體了然不動。禦女乃告知皇帝,帝聞之益加敬悅,知其確為聖僧,乃依其所示建壇。次早升座說法,登台打一問訊,持幢至靈前曰:“我本不來,你偏要愛,一念無生,超升天界。”法事畢,對帝曰:“恭喜太後解脫矣!”
帝甚疑惑,以為如此了事,恐功德未能做到。正在疑中,太後在室中曰:“請皇上禮謝眾僧,我已得超升矣!”帝驚喜再拜而謝,於內庭設齋供養。此時其僧見帝穿著花褲,目不轉瞬,帝曰:“大德歡喜這褲否?”遂即脫下贈之。僧曰:“謝恩。”
帝便封為龍褲國師。齋畢,帝領至禦花園遊覽,內有一寶塔,僧見塔甚喜,徘徊瞻仰,帝曰:“國師愛此塔乎?”曰:“此塔甚好!”曰:“可以將此塔敬送於師。”正要人搬送漳州修建,師曰:“不須搬送,我拿去就是。”言說之間,即將此塔置於袖中騰空即去,帝甚驚悅,歎未曾有。諸位,請看這是什麽一回事呢?隻因他出家以來,不雜用心,一向道心堅固。他的姐姐去看他也不理,衣衫破爛也不管,一匹布放了十三年也不要。你我反躬自問,是否能這樣的用功?莫說一天到晚,自己的姐姐來了不理做不到,就是在止靜後,看見監香行香,或旁人有點動靜,也要瞅他一眼。這樣地用功,話頭怎樣會熟呢。
諸位隻要去泥存水,水清自然月現,好好提起話頭參看!
初七第六日開示(二月二十七日)古人說:“日月如梭,光陰似箭。”才說打七,明天就是解七了。依規矩,明天早上要考功了,因為打七是克期取證的力法。證者證悟,見到自己本地風光,悟到如來的妙性,故曰證悟。考功就是要考察你在七天當中的功夫到了何等程度,要你向大眾前吐露出來。平常在這個時候向你們考功,是叫作討包子錢,人人要過的,就是我們打七的人人要開悟,人人可以弘揚佛法,度盡眾生的意思。現在不是說人人開悟,就是一人開了悟,也可以還得這些包子錢。所謂眾人吃飯,一人還賬。
如果我們發起一片精進的道心,是可以人人開悟的。古人說:“凡夫成佛真個易,去除妄想實為難。”隻因你我無始以來貪愛熾然,流浪生死,八萬四千塵勞,種種習氣毛病放不下,不得悟道,不像諸佛菩薩常覺不迷,是故蓮池說:“染源易就,道業難成,不了目前,萬緣差別。隻見境風浩浩,凋殘功德之林,心火炎炎,燒盡菩提之種。道念若同情念,成佛多時,為眾如為己身,彼此事辦。不見他非我是,自然上恭下敬,佛法時時現前,煩惱塵塵了脫。”這十幾句話,說得何等明白和真切!染者,染汙義,凡夫的境界,總是貪染財色名利,嗔恚鬥爭,對道德二字,認為是絆腳石,一天到晚,喜怒哀樂,貪愛富貴榮華,種種世情不斷,道念一點沒有。所以功德林被凋殘,菩提種子被燒盡。假如把世情看得淡淡的,一切親友怨家,視為平等,不殺、不盜、不邪**、不妄語、不飲酒,視一切眾生平等無二,視人饑如己饑,視人溺如己溺,常發菩提心,則可與道念相應,亦可立地成佛。故曰:“道念若同情念,成佛多時。”諸佛聖賢,應化世間,一切事情都是為眾服務,所謂拔苦與樂,興慈濟物。你我都能克己複禮,什麽也不為自己作享受,那麽人人都無困苦,事事都能辦到了,同時你自己也隨之得到圓滿果實的報酬。如江河中的水漲高了,船必自高了,你能以一種慈悲心、恭敬心對人,不自高自大,不驕傲虛偽,則人見到你一定會恭敬客氣。否則,隻恃一己之才能,老氣橫秋的,或口是心非的,專為聲色名利作計,那麽就是人家恭敬你,也恐是虛偽的。故孔子曰:“敬人者,人恒敬之,愛人者,人恒愛之。”六祖曰:“他非我不非,我非自有過。”所以我們切莫要生是非之心,起人我之別,如諸佛菩薩為人服務一樣,則菩提種子處處下生,美善的果實,時時有收獲,煩惱自然縛不著你了。世尊所說三藏十二部經典,也是為了你我的貪嗔癡三毒。所以三藏十二部的主要就是戒定慧,就是因果,使我們戒除貪欲,抱定慈悲喜舍,實行六度萬行,打破愚迷邪癡,圓滿智慧德相,莊嚴功德法身。若能依此處世為人,那真是處處總是華藏界了。今天參加打七的多是在家大德,我們要好好降伏其心,趕緊去離纏縛。我再說一公案作為諸位的榜樣,因為你們都是發了很大的信心而來到這寶所,我不與你們解說,恐怕你們得不到寶,空手而回,不免辜負信心,希望靜心聽著。
昔者唐朝有一居士,姓龐名蘊,字道玄,湖南衡陽人,世本業儒,少悟塵勞,誌求真諦。貞元初,聞石頭和尚道風,乃往謁之。問曰:“不與萬法為侶者是什麽人?”頭以手掩其口,龐由是豁然有省。一日石頭問曰:“子見老僧以來,日用事作麽生?”龐曰:“若問日用事,即無開口處。”乃呈偈曰:“日用事無別,唯吾自偶諧。頭頭非取舍,處處沒張乖。朱紫誰為號,丘山絕點埃。神通並妙用,運水及搬柴。”頭然之曰:“子以緇耶?素耶?”龐曰:“願從所慕。”遂不剃染。後參馬祖,問曰:“不與萬法為侶者是什麽人?”祖曰:“待汝一口吸盡千江水,即向汝道。”龐於言下,頓領玄旨,乃留駐參承二載。
居士自從參透本來人後,什麽也不做,一天到晚單單織漉籬過活。家中所有的萬貫金銀,也一概拋於湘江之中。一日,兩夫婦共說無生的道理,玄曰:“難、難、難,拾擔芝麻樹上攤。”
其婦曰:“易、易、易,百草頭上祖師意。”其女靈照聞之笑曰:“你們二老人家,怎麽說這些話來了?”玄曰:“據你怎樣說?”曰:“也不難,也不易,饑來吃飯困來睡。”自爾機辯迅捷,諸方響之。因辭藥山,山命十禪客相送至門首,玄乃指空中雪曰:“好雪片片不落別處。”有全禪客曰:“落在什麽處?”玄遂與一掌。全曰:“也不得草草。”玄曰:“恁麽稱禪客,閻羅老子未放你在!”全曰:“居士作麽生?”玄又掌曰:“眼見如盲,口說如啞。”玄嚐遊講肆,隨喜聽《金剛經》,至無我無人處,致問曰:“座主。既無我無人,是誰講誰聽?”主無對。玄曰:“某甲雖是俗人,粗知信向。”主曰:“隻如居士意作麽生?”玄以偈答曰:“無我複無人,作麽有疏親,勸君休曆座,不似直求真。金剛般若性,外絕一纖塵。
我聞並信受,總是假名陳。”主聞欣然仰歎。一日居士問靈照曰:“古人道,明明百草頭,明明祖師意,如何會?”照曰:“老老大大,作這個語話。”玄曰:“你作麽生?”照曰:“明明百草頭,明明祖師意!”玄乃笑。玄將入滅,謂靈照曰:“視日早晚,及午以報。”照觀竟回報曰:“日則中矣,惜天狗蝕日,父親何不出去一看呢?”玄以為事實,乃下座出戶觀之,其時靈照即登父座,跏趺合掌坐脫。玄回見靈照已亡,歎曰:“我女鋒捷,先我而去。”於是更延七日,州牧於公傾問疾次,玄謂之曰:“但願空諸所有,慎勿實諸所無。好住世間,皆如影響。”言訖,枕於公膝而化,遺命焚棄江湖。其夫人聞之,即告知其子;子聞之,將鋤頭撐其下額,立地而去,此時其母見如此光景,亦自隱去。你看他們一家四口,都能如此神通妙用,可見你們為居士的多麽高尚。到現在莫說你們居士沒有這樣的人才,就是出家二眾,也都是與我虛雲差不多,這是多麽倒架子,大家努力吧!
初七圓滿日開示(二月二十八日)恭喜諸位,七天功德,今日圓滿。證悟過來的,照規矩應該升堂。如朝中考試,今天正是揭榜的一天,應該要慶賀。但是常住很慈悲,明天繼續打七,使我們可以加功進步。諸位老參師傅都知道,這種因緣殊勝,不會空過光陰;各位初發心的人,要知人身難得,生死事大,我們得了人身,更要知道佛法難聞,善知識不易值遇。今天諸位親到寶山,要借此良機努力用功,不要空手而歸。宗門下一法,我已講過,是世尊拈花示眾,一代一代地從根本上傳流下來的。所以阿難尊者,雖是佛的弟弟,又隨侍佛出家,而他在世尊前,未能大徹大悟。待佛滅後,諸大師兄弟不準他參加集會。迦葉尊者曰:“你未得世尊心印,請倒卻門前刹竿著。”阿難當下大悟,迦葉尊者乃將如來心印付之,是為西天第二祖。曆代相承,至馬鳴、龍樹尊者後,天台北齊老人,觀其《中觀論》發明心地,而有天台宗,這時宗門下特別大興。後來天台衰落,至韶國師由高麗請回天台教典,再行興起。達摩祖師是西天二十八祖,傳來東土是為第一祖。自此傳至五祖,大開心燈。六祖下開悟四十三人,再經思師、讓祖,至馬祖出善知識八十三人,正法大興,國王大臣莫不尊敬。是以如來說法雖多,尤以宗下獨勝。如念佛一法,亦由馬鳴、龍樹之所讚揚。自遠公之後,永明壽禪師為蓮宗六祖,以後多由宗門下的人所弘揚。密宗一法,經一行禪師發揚之後,傳入日本,我國即無相繼之人。慈恩宗是玄奘法師興起,不久亦絕。獨以宗門下源遠流長,天神歸依,龍虎歸降。八仙會上的呂洞賓,別號純陽,京川人,唐末三舉不第,無心歸家,偶於長安酒肆遇鍾離漢,授以延命之術。洞賓依法修行,後來乃飛騰自在,雲遊天下。一日至廬山海會寺,在鍾樓壁上書四句偈雲:“一日清閑自在身,六神和合報平安。丹田有寶休問道,對境無心休問禪。”未幾道經黃龍山,睹紫雲成蓋,疑有異人,乃入謁。值黃龍擊鼓升座,呂遂隨眾人堂聽法。黃龍曰:“今日有人竊法,老僧不說。”洞賓出而禮拜,問曰:“請問和尚,如何是一粒粟中藏世界,半升鐺內煮山川?”黃龍罵曰:“這守屍鬼!”洞賓曰:“爭奈囊中自有長生不死藥!”黃龍曰:“饒經八萬劫,未免落空亡。”洞賓忘了“對境無心莫問禪”的功夫,大發嗔心,飛劍斬黃龍,黃龍以手一指,其劍落地,不能取得。洞賓禮拜悔過,請問佛法。黃龍曰:“半升鐺內煮山川即不問,如何是一粒粟中藏世界?”洞賓於言下頓契玄旨,乃述偈懺曰:“棄卻瓢囊擊碎琴,從今不戀汞中金。自從一見黃龍後,始覺當年錯用心。”此是仙人歸依三寶,求入伽藍為護法的一例。道教在洞賓之手亦大興起來,為北五祖;紫陽真人又是閱《祖英集》而明心地的南五祖,故此道教亦是為佛教宗門所續啟。孔子之道傳至孟子失傳,直至宋朝周濂溪先生從宗門發明心地;程子、張子、朱子等,皆從事佛法,故宗門有助儒道一切之機。現在很多人把宗門這一法輕視,甚至加以毀謗,這真是造無間業。你我今天有此良緣,遇期勝因,要生大歡喜,發大誓願,人人做到龍天歸依,使正法永昌。切莫視為兒戲,好好精進用功。
次七第一日開示(二月二十八日)虛雲到常住打擾一切,蒙和尚及各位班首師傅特別優待,已深為抱歉。今天又要我做主法。這個名目,我實不敢承認。
現在應慈老法師年高臘長,應歸他來領導才合理。同時常住上的法師很多,都是學德兼優。我是一水上浮萍,全然無用的一個人,今天以我年紀大,要加諸客氣,這實在是誤會了。在世法尚且不以年齡的大小而論,如過去朝中赴科考的人,不管你年紀多大,而對於主考者,總是稱老師,都要尊敬他,不能講年齡。在佛法中更加不能了,如文殊菩薩,過去久遠,業已成佛,曾教化十六王子,阿彌陀佛是十六王子之一,釋迦牟尼也是他的徒弟。到了釋迦成佛的時候,他便為之輔弼。可見佛法是平等一味,無有高下的,故此請諸位不要誤解了。現在我們在參學方麵來講,總要以規矩法則為尊。常住上的主事人發起道心,講經打七,弘揚佛法,實為希有難得的因緣;諸位都不避風塵,不憚勞倦,這樣的忙碌,也自願地來參加,可見都有厭煩思靜的心。本來你我都是一個心,隻因迷悟有關,故有眾生,終日忙碌,無一日休閑,稍作思維,實乃無益。但是有種人一生在世,晝夜奔忙,癡想豐衣足食,貪圖歌台舞榭,唯願子孫發富發貴,萬世的榮華,到了一氣不來,做了一個死鬼,還想要保佑他兒女,人財興旺,這種人真是愚癡已極。還有一種人,稍知一些善惡因果,要做功德,但是隻知打齋供僧,或裝佛像,或修廟宇等一些有漏之因,冀求來生福報,因他不解無漏功德的可貴,故偏棄不行。《妙法蓮華經》雲:“若人靜坐一須臾,勝造恒沙七寶塔。”因為靜坐這一法,可以使我們脫離塵勞,使身心安泰,使自性圓明,生死了脫。一須臾者,一刹那之間也。若人以清靜心,返照回光,坐須臾之久,縱不能悟道,而其正因佛性已種,自有成就之日;若是功夫得力,一須臾之間,是可以成佛的。故《楞嚴經》中阿難尊者曰:“不曆僧祇獲法身。”但是你我及一般人,平常總是在塵勞裏,在喜怒裏,在得失裏,在五欲裏,在一切圖快活享用裏過活,而今一到禪堂中,一聲止靜,則視之不見,聽之不聞,六根門頭,猶如烏龜息六樣的,任什麽境界也擾你不動。這是修無為法,也是無漏法。故以金銀等七種寶物造塔,如恒河沙數之多。猶不能及此靜坐一須臾之功德也。烏龜息六是一比喻,因為海狗喜食魚鱉,一見烏龜在海灘上爬,它就跑去吃它,烏龜知其要吃它,便把四隻腳、一個頭、一條尾,統統縮進殼裏去,海狗見之咬它不著,空費一番辛苦,棄而他去,此時烏龜亦脫其險。
我們人生在世,無錢的為衣食忙得要死,有錢的貪婪色欲不得出離,正如被海狗咬著,若知其害,便把六根收攝,返照回光,都可以從死裏得生的。前兩晚說過,宗門下這一法是正法眼藏,是如來心法,是了脫生死的根本。如講經等法門,雖然是起人信解,但是大都是枝葉上的文章,不容易大開圓解的。如要想以講經等法子來了生脫死者,還須要經過行證,是很為難的。
故從來聽到講經等及其他法門中顯現神通與立地悟徹者,比宗門下少。因為宗門下不但說是比丘和居士有不可思議的手眼,就是比丘尼也有偉大的人才。昔者灌溪尊者,是臨濟的徒弟,在臨濟處勤學多年,未曾大徹大悟,乃去參方,至末山尼僧處,其小尼僧告知末山,末山遣侍者問曰:“上座是為遊山玩景而來,抑是為佛法而來?”灌溪隻得承認為佛法而來,末山曰:“既是為佛法而來,這裏也有打鼓升座的法則。”遂升座,灌溪初揖而不拜。末山問曰:“上座今日離何處?”曰:“路口。”
末山曰:“何不蓋卻?”溪無對,始禮拜。溪問:“如何是末山?”末山曰:“不露頂。”曰:“如何是末山主?”曰:“非男女相。”溪乃喝曰:“何不變去?”末山曰:“不是神不是鬼,變個什麽?”灌溪不能答,於是伏膺,在該處做園頭三年,後來大徹大悟。灌溪上堂有雲:“我在臨濟爺爺處得半杓,末山娘娘處得半杓,共成一杓吃了,直至如今飽不饑!”故知灌溪雖是臨濟的徒弟,亦是末山的法嗣,可見尼眾中也有這樣驚世的人才,超人的手眼。現在你們這樣多的尼眾,為什麽不出來顯顯手眼,替前人表現正法呢?須知佛法平等,要大家努力,不要自生退墮,錯過因緣。古人說:“百年三萬六千日,不放身心靜片時。”你我無量劫來,流浪生死者,隻為不肯放下身心清淨修學,而感受輪回,不得解脫。所以要大家放下身心,來靜坐片時,希望漆桶脫落,共證無生法忍。
次七第二日開示(三月一日)
今日是兩個七的第二天。在這短短的時間裏,各位來參加的日益增多,可見上海地方的人善心純厚,福德深重;更可見人人都有厭煩思靜,去苦趨樂的要求。本來人生在世,苦多樂少,且光陰迅速,數十年眨眼就過去了。縱如彭祖住世八百載,在佛法中看來,甚為短促;在世人看來是人生七十古來稀了。
你我現在知道這種如幻如化的短境,無所留戀,來此參加這個禪七,真是夙世善根。但是修行一法,貴在有長遠心,過去一切諸佛菩薩,莫不經過多劫修行,才能成功。《楞嚴經·觀世音菩薩圓通章》曰:“憶念我昔無數恒河沙劫,於時有佛出現於世,名觀世音,我於彼佛發菩提心,彼佛教我,從聞思修,入三摩地。”由此可見,觀世音菩薩不是一天兩天的時光就成功了的。同時他公開地將他用功的方法講給我們聽,他是楞嚴會上二十五圓通的第一名,他的用功法子是從聞思修,而得耳根圓通的入三摩地。三摩地者,華言正定。故他又說:“初於聞中,入流亡所。”這種方法,是以耳根反聞自性,不令六根流於六塵,是要將六根收攝流於法性。故又說:“所入既寂,動靜二相,了然不生。”又說:“如是漸增,聞所聞盡,盡聞不住。”這意思即是要我們把這反聞的功夫不要滯疑,要漸次增進,要加功用行,才能得“覺所覺空,空覺既圓,空所空滅,生滅既寂,寂滅現前”這種境界。既自以反聞聞自性的功夫,把一切生滅悉皆滅已,真心方得現前。即是說狂心頓歇,歇即菩提。觀世音菩薩到了這種境界。他說:“忽然超越,世出世間,十方圓明,獲二殊勝。一者上合十方諸佛本妙覺心,與佛如來同一慈力;二者下合十方一切六道眾生,與諸眾生同一悲仰。”我們今天學佛修行,也要這樣先把自己的功夫做好,把自性的貪嗔癡慢等一切眾生度盡,證到本來清淨的妙覺真心,然後上行下化,如觀世音菩薩這樣的三十二應,隨類化度,才能有力量。所以觀世音菩薩,或現童男童女身,化現世間。世人不知觀世音菩薩業已成佛,並無男女人我之相,他是隨眾生的機而應現的。但世間人一聞觀世音菩薩之名,都覺得有愛敬之心。這無非是過去生中持念過他的聖號,八識田中有這種子,乃起現行。故經雲:“一入耳根,永為道種。”你我今天來此熏修,當依諸佛菩薩所修所證之最上乘法。現在這種法,是要明本妙覺心,即是說見性成佛。假如不明心地,則佛不可成。
要明心地,須行善道為始。我們一天到晚,諸惡莫作,眾善奉行,則福德自此增長;加一句話頭,時刻提起,一念無生,當下成佛。諸位把握時間,莫雜用心,好好提起話頭參去。
次七第三日開示(三月二日)
今天第二七的三天又過去了。功夫做純熟了的人,動靜之中都有把握,有什麽心去分別他一七二七,三天二天呢?但是初發心的人,總要努力精進,莫糊裏糊塗地打混,把光陰錯過了。我現在再說一個比喻給你們初發心的聽,希望好好聽著。
諸方禪堂中所供的一位菩薩,是一位聖僧,他是釋迦如來的老表,名阿若憍陳如尊者。世尊出家時,他的父王派父族三人、母族二人,往雪山照顧他,此尊者是母族二人之一。世尊成道後,初至鹿野苑,為之說四諦法,這位尊者最初悟道。同時此尊者是世尊諸大弟子中的第一位出家者,故名聖僧,又名僧首。
他的修行方法在《楞嚴經》中說得很明顯:“我初成道於鹿苑中,為阿若多五比丘等,及汝四眾,言一切眾生不成菩提及阿羅漢,皆由客塵煩惱所誤,汝等當時因何開悟,今成聖果?”
這是佛告訴我們不成菩提及阿羅漢的原因,並追問當時在會諸大弟子的開悟,是用何法而成功的。這時候獨有憍陳如尊者了解這個法子,所以他在這會中站立起來,答複世尊曰:“我今長老,於大眾中,獨得解名,因悟客塵二字成果。”他說了之後,再對世尊解釋說:“世尊,譬如行客,投寄旅亭,或宿或食,宿食事畢,俶裝前途,不遑安住;若實主人,自無攸往。
如是思惟,不住名客,住名主人,以不住者,名為客義。又如新霽;清暘升天,光入隙中,發明空中,諸有塵相,塵質搖動,虛空寂然。如是思惟,澄寂名空,搖動名塵,以搖動者,名為塵義。”他這一說,把主客二字,說得何等明顯。但是你要知道,這是一個比喻,是告訴我們用功下手的方法。即是說,我們的真心是個主,它本是不動的,動的是客,即是妄想。妄想猶如灰法,灰法很微細,它在飛騰之時,要在太陽照入戶牖時,或空隙之中,才看得見。即是說,我們心中的妄想,在平常的動念中並不知道,一到清靜修行靜坐用功的當中,才知道許多的雜念在不斷地起伏。在這妄念沸騰的當中,如果你功夫不得力,那就作不得主,故不得悟道,流浪生死海中,今生姓張,再生又姓李,如客人投宿旅店一樣,經常要換地方。但我們的真心,卻不是這樣,它總是不去不來不生不滅地常住不動,故為主人。這個主人,好比虛空法塵飛出,虛空總是寂然不動。
又如旅店裏的主人,他老住在店中,不到其他地方去的。在名相上講,塵者塵沙,是煩惱之一,要到菩薩的地位,才能斷得了;妄者妄惑,惑有見惑八十八使,思惑八十一品,見惑由五鈍使而來,修行的人先要把見惑斷盡,才能證入須陀洹果。但這步功夫非常得難,斷除見惑,如斷四十裏的逆流。可見我們用功的,是要有甚深的力量。思惑斷盡,才能證到阿羅漢果。
這種用功是漸次的,我們現在隻借一句話頭,靈靈不昧,了了常知,什麽見惑思惑,一刀兩斷,好似青天不掛片雲,清暘升天,即是自性的光明透露。這位尊者,悟了這個道理,認識了本有的主人。你我今天用功第二步,要把客塵認識清楚,客塵是動的,主人是不動的。如不認清,則功夫無處下手,依舊在打混,空過光陰,希望大家留心參看。
次七第四日開示(三月三日)
“無上甚深微妙法,百千萬劫難遭遇。”這回玉佛寺打禪七,真是因緣殊勝,各方信心男女居士們這樣踴躍地來參加,種下這一成佛的正因,可說是稀有難得。釋迦牟尼佛說《妙法蓮華經》雲:“若人散亂心,入於塔廟中;一稱南無佛,皆共成佛道。”人生在世數十年的光陰,不知不覺地過了。在這當中,有錢的人,或貪酒色財氣;無錢的人,為了衣食住行而勞碌奔波,很少有清閑自在的時刻,真是苦不堪言。但是這種人,偶一走到佛寺裏,見此寂靜莊嚴的梵刹,心生歡喜,或見佛菩薩形象而隨口聲稱佛名者,或心生清靜而起感慨,稱讚如來吉祥而生稀有者,這都是過去生中有甚深善根,由此皆得成佛。
因為人們平時眼中見到的風花雪月,耳中聽到的歌舞歡聲,口裏貪著的珍饈美味等,而引起惑染思想。這惑染思想是散亂心,是生死心,是虛妄心。今天能夠在塔廟中,稱一聲佛號,這是覺悟心,是清淨心,是成佛的菩提種子。佛者,梵語佛陀,華言覺者。覺者,覺而不迷,自性清靜,即是有覺悟心。我們今天不為名利而來,也是覺悟力的作用。但是有許多恐是聞其打禪七之名,而不知其打禪七之義,以一種稀奇心而來看熱鬧的,這不是上上心。現在既到此地,如人到了寶山,不可空手而回,須發一無上的道心,好好地坐一支香,種一成佛的正因,將來大家成佛。昔日釋迦牟尼佛有一弟子,名須跋陀羅,家裏貧窮孤獨,無所依靠,心懷愁悶,要隨佛出家。一日至世尊處,剛巧是世尊外出,諸大弟子為之觀察往昔因緣,八萬劫中,未種善根,乃不收留,叫他回去。此時須跋苦悶已極,行至城邊,忖思業障如此深重,不如撞死為好。正要尋死,不料世尊到來,問其所以,須跋一一答之,世尊遂收為徒弟,回至其所,七日之中證阿羅漢。諸大弟子,不解其故,請問世尊,世尊曰:“你們隻知八萬劫中之事,八萬劫外,他曾種善根,他那時亦很貧窮,采樵為活,一日在山中遇虎,無所投避,急忙爬於樹上。
虎見他上樹,就圍繞而齧樹。樹欲斷了,他心中甚急,無人救援,忽而思惟大覺佛陀,有慈悲力,能救諸苦,乃口稱:“南無佛,快來救我。”虎聞南無佛聲,乃遠避之,未傷其命,由此種下正因佛種,今日成熟,故證果位。諸大弟子聞此語已,心懷喜悅,歎未曾有。你我今天遇此勝緣,能來此坐一支淨香,則善業已超過多倍,千萬勿為兒戲,若為熱鬧而來,那就錯過機會了。
次七第五日開示(三月四日)
深具信心的人,在這堂中當然是努力用功的。老參上座師傅們功夫當然已很純熟。但是在這純熟之中,要知道回互用功,要窮源徹底,要事理圓融,要靜動無礙,不要死坐,不要沉空守寂,貪著靜境。如果貪著靜境的話,不起回互之助,即是死水中魚,無有跳龍門的希望,也是就是挾冰魚,那是無用的。
初發心用功的,要痛念生死,要生大慚愧,把萬緣通身放下,才能用功有力量,如果放不下,生死是決定不了的。因為你我無始以來,被七情六欲所迷,現在從朝至暮,總是在聲色之中過日子,不知常住真心,所以沉淪苦海。現在你我已覺悟世間上的一切都是苦惱,可以盡情放下,立地成佛。
次七第六日開示(三月五日)
這次參加來打七的,以我看起來,初發心的男女們占多數,所以規矩法則都不懂,舉足動步處處打人閑岔。幸常住很慈悲,成就我們的道業,諸位班首師傅們,也發了無上的道心來領導,使我們可以如法修持,這是萬劫難逢的機會,我們要勇猛精進,要內外加修。內修,即是單單地參一句“念佛是誰”的話頭,或念一句“阿彌陀佛”,不起貪嗔癡恚種種其他念頭,使真如法性得以透露;外修,即是戒殺放生,將十惡轉為十善,不要一天到晚酒肉熏天,造無邊的罪業,須知佛種從緣起,惡業造得多,墮地獄是必定的;善業培得多,福利的果實自然會給你來享受。古人教我們“諸惡莫做,眾善奉行”,就是這個道理;你看昔琉璃大王誅殺釋種的因緣,就知道了。近來世界人民遭難,殺劫之重,皆是果報所遭。每每勸世人要戒殺放生,持齋念佛者,也就是要大家免遭因果輪回之報。諸位須當信奉,種植善因,成就佛果。
次七第七日開示(三月六日)
“浮生若夢,幻質非堅;不憑我佛之慈,曷遂超升之路。”
我們在這如夢如幻的生活中,顛顛倒倒地過日子,不知佛的偉大,不思出離生死,任善惡以升沉,隨業力而受報。所以世間上的人,總是作善者少,造惡者多,富貴者少,貧賤者多,六道輪回,苦楚萬狀,有的朝生暮死,或數年而死者,或多年而死者,都不能自己作主,故須憑佛陀的慈悲主義,才有辦法。
因佛與菩薩,有慈悲喜舍等行願力量,能夠令我們出離苦海,達到光明的彼岸。慈悲者,見一切眾生有甚痛苦,以憐憫愛護之心去救度,令其離苦得樂;喜舍者,見一切眾生做一切功德,或發一念好心,都要隨喜讚歎,對一切眾生有所需求者,都要隨其所需而施與之。世尊在因地修行時,總是行的舍頭腦骨髓的菩薩道。所以他老人家曾說:“三千大千世界,無有一芥子許地,不是我舍身埋骨的地方。”今天諸位要努力把話頭看住,不要把光陰空過了。
解七開示(三月七日)
恭喜諸位兩個禪七圓滿,功德已畢,馬上就要解七,要與諸位慶賀了。以古人來說,本沒有什麽結七解七,一句話頭參到開悟為期。現在你們悟了未悟,我們總依規矩而做。
在這半月中,諸位不分晝夜,而目的是為開悟,是為佛門中培植人才,如果是打混把光陰空過,那是辜負了這段時光。
今天常住上的大和尚與各位班首師傅,依古人規則,來考查你們的功夫,希望不要亂說,隻要真實將自己的功夫見地,當眾答一句,相當者常住為你們證明。古人說:“修行三大劫,悟在刹那間。”功夫得力,一彈指頃,就悟過來了。昔者琅琊覺禪師,有一女弟子親近他參禪,琅琊禪師叫她參“隨他去”。這女子依而行之不退,一日家中起火,其女曰:“隨他去。”又一次她的兒子掉在水中,旁人叫她,她曰:“隨他去。”萬緣放下,依教行之。又一日,在家中炸油條,其夫在燒火,她將麵條向鍋中一拋,炸聲一響,當下悟道,即將油鍋向地下一倒,拍手而笑,其夫以為瘋了,罵曰:“你如此做什麽,不是瘋了嗎?”曰:“隨他去。”即往覺禪師處求證,覺禪師為之證明,已成聖果。諸位今日悟了地站出來,道一句看。久之無人敢答,老人即出堂。繼由應慈老法師考問。待止靜後,老人再進堂,一一警策畢,開示雲:紅塵滾滾,鬧市紛繁,哪有功夫和心思來到這裏靜坐參話頭呢?隻以你們上海人的善根深厚,佛法昌盛,因緣殊特,才有這樣一回大事因緣。中國的佛教,自古以來雖有教、律、淨、密諸宗,嚴格地檢討一下,宗門一法,勝過一切,我早已說過了。隻以近來佛法衰微,人才未出。我過去也曾到各處掛單,看起來現在更加不如昔日了。說來我也很慚愧,什麽事也不知道,承常住的慈悲,各位的客氣,把我推在前麵,這應該要應慈老法師承當才對,他是宗教兼通的善知識,真正的前輩老人家,不必要我來陪伴了,我現在什麽事也不能做了,願各位要好好地追隨前進,不要退墮。溈山祖師雲:“所恨同生像季,去聖時遙,佛法生疏,人多懈怠,略伸管見,以曉後來。”
溈山德號靈佑,福建人,親近百丈祖師,發明心地,司馬頭陀在湖南看見溈山地勢很好,是一千五百人的善知識所居之地。時溈山在百丈處當典座,司馬頭陀見之,認為是溈山主人,乃請他老人家去溈山開山。溈山老人是唐朝時候的人,佛法到唐朝隻是像法之末葉,所以他自己痛恨生不逢時,佛法難曉,眾生信心漸漸退失,不肯下苦心修學,故佛果無期。
我們現在距溈山老人又千多年了,不但像法已過,即末法亦已過去九百餘年矣,世人善根更少了,所以信佛法的人很多,而真實悟道的人很少。我以己身來比較一下,現在學佛法是方便多了,在鹹同之時,各地寺廟統統焚毀了,三江下唯有天童一家保存,至太平年間,由終南山一班老修行出來重興。
那時候,隻有一瓢一笠,哪有許多囉嗦。後來佛法漸漸昌盛,各方始有挑高腳擔的,直到現在,又有挑皮箱的了,對佛法真正的行持,一點也不講了。過去的禪和子要參方,非要走路不可,現在有火車、汽車、輪船、飛機,由此都想享福,不想吃苦了,百般地放逸也加緊了。雖然各方的佛學院也隨時倡導,法師們日漸增多,可是根本問題從此棄之不顧,一天到晚專在求知解,不求修證,同時也不知道修證一法是解決問題的根本。永嘉《證道歌》雲:“但得本,莫愁末,如淨琉璃含寶月。嗟末法,惡時世,眾生福薄難調製。去聖遠兮邪見深,魔強法弱多怨害。聞說如來頓教門,恨不滅除令瓦碎。作在心,隱在身,不須怨訴更尤人。欲得不招無間業,莫謗如來正法輪。吾早年來積學問,亦曾討疏尋經論。分別名相不知休,入海算沙徒自困。卻被如來苦嗬責,數他珍寶有何益?”他老人家去參六祖大徹大悟,六祖號之為一宿覺。
所以古人說,尋經討論,是入海算沙,宗門下的法子,是如金剛王寶劍,遇物即斬,碰鋒者亡,是立地成佛的無上法門。
且如神讚禪師,幼年行腳,親近百丈祖師開悟,後回受業本師處。本師問曰:“汝離吾在外,得何事業?”曰:“並無事業。”遂遣執役。一日本師澡浴,命讚去垢,神讚拊其背曰:“好所佛堂,而佛不聖。”本師未領其旨,回首視之。神讚又曰:“佛雖不聖,且能放光。”又一日本師在窗下看經,有一蜂子投向紙窗,外撞求出。讚見之曰:“世界如許廣闊不肯出,鑽他故紙驢年去!”並說偈曰:“空門不肯出,投窗也太癡。百年鑽故紙,何日出頭時。”本師聞之,以為罵他。
置經問曰:“汝出外行腳如許時間,遇到何人?學到些什麽?
有這麽多話說!”神讚曰:“徒自叩別,在百丈會下,已蒙百丈和尚指個歇處。因念師父年老,今特回來欲報慈德耳。”
本師於是告眾,致齋請讚說法,讚即升座舉唱百丈門風曰:“靈光獨耀,迥脫根塵,體露真常,不拘文字。心性無染,本自圓成,但離妄緣,即如如佛。”本師於言下感悟曰:“何期垂老,得聞極則事。”於是遂將寺務交給神讚,反禮神讚為師。
請看這樣的容易,是何等灑脫。你我今天打七打了十多天,何以不會悟道呢?隻因都不肯死心塌地地用功,或視為兒戲,或者認為參禪用功,要在禪堂中靜坐才好,其實這是不對的。
真心用功的人,是不分動靜營為和街頭鬧市,處處都好,昔日有一屠子和尚,在外參方,一日行至一市,經過屠戶之門,有許多買肉的都要屠戶割精肉給他們。屠戶忽然發怒,將刀一放,曰:“哪一塊不是精肉呢?”屠子和尚聞之,頓然開悟。
可見古人的用功,並不是坐在禪堂中方能用功的。今天你們一個也不說悟緣,是否辜負光陰,請應慈老法師與大和尚等再來考試考試。
解七法語
才結七,又解七,解結忙忙了何日?一念亡緣諸境息,摩訶般若波羅密。心境寂,體用歸,本自圓明無晝夜,哪分南北與東西。萬象隨緣觀自在,鳥啼花笑月臨溪。即今解七一句作麽生道?鍾板吼時缽盂跳,諦觀般若波羅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