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扶搖找到詩依的原因也很明顯。

她的夢境大多都是充滿了隨機性,而且有關未來的夢境也極為簡短。

因此她隻能通過夢境的片段來確認誰值得信任和依賴。

而且這個人還必須存在於現在的時間,最好是同在東江府之中。

恰好,聞扶搖之前所做的一個夢境之中,便是夢到她在街頭偶遇了四處閑逛的詩依。

“你們是不是在找一個名叫‘東江府陰曹’的地方?”

聞扶搖顫巍巍的說道:

“你們幫我解決夢境的問題,我能幫你們找到這個地方。”

詩依遲疑了片刻,轉達了徐柯的問題:

“你如何能幫得上我?”

“隻要我能再次夢到未來的夢境,我就會想辦法去尋找夢中的你們,詢問陰曹的具體下落。”聞扶搖激動的說道。

“雖然我會在夢醒之後忘掉一些細節,但大概的位置我還是能牢記的。”

詩依繼續問道。

“那我又該如何相信你,驗證你說的話是真的?”

聞扶搖聞言神色一黯,失落的點點頭,似乎認可詩依的話。

片刻後,聞扶搖才開始將自己夢境中所知的諸多內容一一敘述了出來。

這些信息大多雜亂無比,極為零碎。

上一句還是幾年後會發生的事情,下一句就又變成幾個月前曾發生的一件隱秘事情。

“大概三年後,有人會以《七殺錄》傳人的身份入世,開始針對世間邪獰奸惡、魔披人皮之物進行刺殺。”

“幾個月後,會有一種‘不死藥’在民間流傳,甚至連製作之法都變得廣為人知。”

“但那是殘缺的藥方,服用之後隻會轉變為有缺憾的不死。”

聽完聞扶搖所知的全部信息,徐柯也選擇暫時相信聞扶搖的話。

讓詩依先安撫聞扶搖,讓其可以先回到家中等待消息。

他會立刻開始研究有關聞扶搖的情況,想辦法幫她解決那噩夢纏身的問題。

“謝謝你們,你們保護了東江府,也是保全了我和家人的性命。”

“我一定會努力記下夢境中的細節,將所有信息都告知你們。”

詩依隨即將聞扶搖送回家中,並且囑咐她可以在臥室之中掛上天湖縣地靈的神位,上四炷香。

這樣或許能幫助她盡快找出這怪異夢境的來源。

聞扶搖自然是乖乖執行,沒有任何異議。

實際上,徐柯這不僅是為了幫助她找出病因,也是要趁機辨別她的話語到底是真是假。

徐柯能憑借陰氣入夢,自然能觀察到她夢中是否真的會進入什麽過去未來,或者是什麽怪異的平行世界。

…………

東江府地牢,這是東江府專門用來單獨關押要犯的地方。

兩名獄卒抬著一具已經斷氣的屍體上了車子。

運到城中一處埋葬無主屍首的亂葬崗之中隨手丟下,隨即掉頭離開。

但沒過多久,這具疑似已經斷氣的屍體竟然又恢複了一絲生機,緩緩睜開了雙眼。

剛剛的他隻是傷勢過重,再加上被打閉了氣,才一時停止了呼吸進入假死。

結果那獄卒不加詳查,就把他當成死人扔了出來。

“咳咳咳……”

哪怕渾身上下的骨頭都被打斷了不少,體內更被服下了摧筋毀骨的劇毒,但其仍是強撐著一股念頭向城中人多的地方爬去。

他要替自己父親伸冤,替自己一家雪恥。

若是換成普通人,身上這種傷勢別說是爬出去多遠,哪怕是能保住一條性命就已是萬幸。

但他硬是憑借心中的一絲執念,哪怕身上劇痛傳來,疼的他哪怕隻動一根手指,都能感到體內傳來萬針穿心一般的痛苦。

可其卻依舊不曾遲疑,之所以沒有一了百了的咽了這口氣,全是因為他還沒有做完最後一件事。

隻見男子從亂葬崗一路爬回城中,竟然在路上拖出了長長的一條血線。

路上偶有行人經過,都是被這貌如惡鬼一般的男子嚇得連連退避。

直到男子來到繁華的街道之上,麵對圍觀的人群,方才聲嘶力竭的含著血沫與血淚喊道:

“我乃知府趙問澤之子趙元白,如今堂上的衣冠禽獸並非我父!”

此話一出,頓時驚的圍觀眾人駭然無比。

都以為這是害了瘋病的瘋子胡言亂語。

看這男子的模樣,渾身血汙傷疤,哪裏有半分知府公子的模樣。

但那男子卻還是強撐著虛弱的身體,有氣無力的喊道:

“我父被惡鬼霸占身體,身不由己,方才做下累累惡事。”

話還沒有說完,便見到一隊捕快惡狠狠的衝進人群。

怒罵眾人道:

“滾滾滾!都給我滾!”

“這瘋子的妄言瘋語你們也敢亂聽,是準備意圖謀反!?”

其中一名捕快更是眼中閃過一絲厲芒,準備掏出刀來直接砍殺這死而複生的男子,直接殺人滅口。下一瞬,這捕快突然便捂住了胸口,似乎承受了某種巨大的痛苦。

撲通一聲倒在地上,如同一隻死魚一般,掙紮了片刻後很快便停止了呼吸。

而那一路爬行而來的趙元白也瞬間消失在了原地,周遭的捕快四處搜尋,卻也毫無蹤跡線索。

同一時間,在一處偏僻小巷之中,詩依先是擦了擦嘴角沾染的血跡,隨即轉過頭朝地上的趙元白問道:

“你可以好好將自己的遭遇說出來了。”

詩依取出一個小瓶,裏麵裝著的是鬼嬰果的汁液。

給趙元白口中滴了幾滴,終於是穩固了他的傷勢,讓其短時間內沒有性命之憂。

隻服用幾滴汁液,不吃下鬼嬰果本體,便沒有了化為邪物的風險,僅僅隻是作為一種療傷效果較好的靈藥。

此時趙元白也終於氣若遊絲的將自己的經曆敘述了出來。

原來他在數年之前隨父親來到東江府赴任。

父親趙問澤一開始也是抱著經世濟民的想法,想要匡正此地不公,讓百姓能過上安定祥和的日子,不愧天地,也能留下千秋之名。

但在兩年前,趙問澤便突然莫名大病一場,藥石無醫,當時的趙元白求遍了城中的各路名醫,他們都是束手無策。

可沒過多久,趙問澤的病便又突然不藥而愈。

但隨之而來的便是趙問澤的行為習慣與之前變得截然不同。

與趙元白交談之時,不僅許多過去的事情記的極為模糊,甚至壓根說不上來。

就連以往的誌向也全然消失不見,變得世故圓滑,自以為和光同塵而洋洋得意。

疑點越發積累,趙元白也感覺麵前長相一模一樣的父親愈發陌生。

最終在懷疑徹底爆發之後,趙元白偷偷將父親的官印藏在了一處隱秘的所在。

隨即與趙問澤當麵對質,將自己這些日子以來的疑慮全部問了出來。

眼見無法抵賴,趙問澤也不再偽裝,坦言自己正是附身奪取了原主的身體,要借他的身體來完成自己的布局圖謀。

趙問澤正準備殺人滅口之際,卻得知官印竟然被對方盜走。

再三逼問之下趙元白自然是抵死不說,便命人將之抓入隱蔽的地牢之中嚴刑拷打,務必將其藏匿官印的位置吐露出來。

那地牢之中雖然都是官府的獄卒和衙役,卻是早已成了陰司的走狗和爪牙。

實際上,現如今的東江府的府衙之中,幾乎所有的官吏與三班衙役皆已被替換或收買。

不肯與他們同流合汙的人,不是被悄無聲息的幹掉殺死。

便是被排擠出了圈子,隻能去最危險的崗位碌碌一生。

而被拷打的趙元白心中憋著一股怒火,憤恨於自己父親一生為官明明正直清廉。

雖說無治世的才能,卻是能堅持底線,不與世俗同流合汙。

如今不僅被惡鬼奪了軀體,還要用其身體欺世盜名,布下歹毒惡計。

未來百年之後,世人痛罵之人也隻會是他父親趙問澤的大名。

如此深仇大恨,他身為人子豈能坐視。

因此哪怕被流水般的大刑折磨了許久,他也未曾吐露半個字,甚至對世間奸惡奸邪的仇恨愈發凝重。

如此大恨大冤,若是有心人稍加點撥,將之放在一個‘大凶之地’再配合天時送其歸西,他大概率能直接成為擁有接近三境的大凶厲鬼。

未來隨著時間推移,再加上不限量的陰氣供應,定然能有機會問鼎五境的強大實力。

可徐柯此時卻並沒有如此殺雞取卵。

反而是給了他一個機會,證明自己心中執念的機會。

“我可以幫你複仇,甚至能給予你替父親完成未竟之願的能力。”

“但我需要看到你的意誌。”詩依轉述道:

“隻要你能站起來跟我說話,我便能給你一切想要的東西。”

趙元白聞言卻並沒有懷疑,他早已一無所有,心誌已經被磨礪的無比堅定。

雖然此時他已經是遍體鱗傷,四肢俱斷,身體不知道折了多少根骨頭。

注定一輩子隻能像一坨爛泥一般癱在地上,再無站起來的絲毫機會。

可心中執念讓趙元白忘記身上的傷痛,忘記了所謂的‘不可能’。

在詩依作勢準備離開之時,趙元白竟然真的撐著遍體鱗傷的殘軀從地上爬了起來。

“夠了嗎。”

憑毅力創造的奇跡隻支撐了一瞬,下一刻早已不堪重負的身體便瞬間崩潰。

身上無數傷口瞬間鮮血噴湧,口中也噴出大量鮮血,原本便已殘缺不堪的身體經此再次受到重創。

整個人徹底變成了一灘軟泥倒在地上,停止了一切動靜,仿佛徹底昏死了過去。

但就算隻有一瞬,他也的確證明了自己的意誌已經能創造奇跡。

徐柯對其表現自然是萬分滿意。

“不錯,能為常人所不能,看樣子你的確是我找尋已久的好苗子。”

詩依將趙元白拉起,送到了運回天湖縣的馬車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