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以徐柯的宗旨來看,付出的代價是否能承受,取決於他能從這個交易中獲得什麽。

未來天地異變之下,普通修士的實力很明顯在逐步下滑。

不趁這個時間逐漸適應新的天地環境,隻知道抱殘守缺,大概率會被大道淘汰,掃入舊的垃圾堆裏。

根據徐柯對那詭世七災的了解,每一次災劫都比前一次更為嚴重,對於天地之間的影響也更為巨大。

剩下的兩災說不準會更為慘烈,如今還算威名赫赫的一眾修行者,到時候說不準還能剩下幾分實力。

說不好到時候都成了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

聽到徐柯的指點之後,原本打算摒棄體內蟲卵的李思平,也終於壯著膽子開始嚐試了起來。

無他,未來的大部分肯定與畸變汙染分不開關係。

與其以後毫無準備的被動承受,倒不如趁著現在趕緊增強對這些力量的研究。

將煉化出來的一部分修行記憶匯入腦中,一段充滿血腥和詭異的過往緩緩在李思平眼前展開。

創下這蟲宗修行之法的宗主,當年隻是一名鬱鬱不得誌的普通道士。

青年之時,與之山盟海誓的妻子在新婚夜的前日,被一路過的老道看中。

經過那老道的端詳,確認其妻擁有極為難得的修行資質。

未來雖不說成仙飛升,卻也能長生久視,超凡脫俗,擁有執掌凡人生死的偉力。

但當時他與未婚妻已是青梅竹馬,成親之日已近在咫尺。

可在經過一日的猶豫之後,正在拜堂的妻子卻是當著無數賓客的麵,在雙方父母麵前拋下紅蓋頭。

毅然決然的選擇了求仙問道,追隨那老道士隱於山野,從此消失在世間。

隻剩下他一人成了鄰裏街坊的笑柄,再也抬不起頭。

父母也因此被氣的的一病不起,最後鬱鬱而終。

他心中鬱結難解,於是也負氣四處求仙問道,立誌學有所成,狠狠在那負心女子麵前出了這口氣。

隻可惜他也許的確是天賦有限,哪怕接連更換了數個道觀,習得了幾項修行之法,卻也是成就有限,不得真法。

蹉跎十餘年後,他卻是發現天地的變化越來越大……

靈氣之中的雜質越來越多,長生越來越遙不可及,修行速度也越來越慢。

甚至連修行過程本身,也逐漸變得弊大於利,使得身體之內積攢太多雜質與汙染。

身體變差,壽命縮短,卻依舊是個不入流的道士。

渾渾噩噩之際,他卻是發現隨著天地異變,雖然修行者的壽命不斷縮短,修行起來逐漸困難。

但一些食腐的蟲類卻是意外擁有了種種邪異的能力。

再聯想到隨著天地變化,越來越難纏的邪物、詭異。

他突發奇想,覺得人類為何不能像他們一樣,也學會隨著天地異變而改變自己,變得更適應這個世界?

於是在心中執念和不甘的逼迫下,他的實驗越來越極端,神智也越來越瘋狂,原本的底線也在被一次又一次的突破。

從嚐試模仿那些變異的食腐蟲類的舉止和生活條件,到生食怪蟲,學他們大口吞咽腐肉。

在諸般嚐試無果之後,他迎來了最後的結局……徹底的瘋癲。

不再有任何忌憚和顧及之後,在腐屍和各類蟲子的屍堆上呆坐了七日七夜。

他腦中一閃而過了某種瘋狂而邪惡的恐怖靈感。

結合禦獸、奪舍、灌頂、奪胎易筋等種種秘法。

先將開始異變的幼蟲養在自己血肉之中,使得他們習慣於自己血肉的滋味,變得以自己血肉為食糧而成長。

然後在他們化繭結蛹的時候,將之吸納入自己的丹田之中。

用自己體內微不可察的靈氣與精血培養他們長大。

在這個過程中,怪蟲會逐漸適應人體,人體也在逐漸適應怪蟲。

直到最後一刻,在怪蟲將要破繭而出,徹底羽化之前,將他們的蠶蛹吸入神庭識海之中。

以灌頂之法,將自己一生知識、記憶全部輸入那怪蟲蠶繭之中。

在那怪蟲破繭而出後,讓那怪蟲在自己大腦中逐步蠶食自己的大腦。

與此同時,這怪蟲繼承著他的神識和記憶,最終連魂魄也被這怪蟲蠶食殆盡。

到了最後,這怪蟲逐漸替代了他的大腦,擁有了他的知識記憶,甚至連他的魂魄也進了怪蟲的體內。

說不清是這怪蟲奪舍了他,還是他奪舍了怪蟲。

他與怪蟲再也不分你我,並體共生,徹底完成了對自我的改造,成為了順應墮落汙穢世界而生的扭曲生物。

當然,那些追隨他修行這蟲宗秘法的人,大多也是以失敗告終。

畢竟他的修行之法大多都是偶然,如同踩在鋼絲上的微妙平衡。

甚至說他自己的修行也未必稱得上成功。也許真正意義上的他早已在幾十年前死去。

苟活下來的不過是一個吸取了他一生記憶與經驗,吞噬了他的魂魄,奪取了他身體的繼承者。

那些蟲宗的其他修行者,便大多掌握不好這個尺度,很多人修煉到最後,不過是一隻披著人皮的蟲子,壓根沒有繼承到其妙法的精髓。

在這段記憶的最後還有一個小番外。

那便是這位蟲宗宗主在改造自我完成之後,也終於修行有成,擁有了遠超以往的強大實力。

因此他為了殘存在魂魄中的最後一絲執念,踏上了尋找那個拋棄自己的女人的道路。

但讓他不敢置信的是,那個充滿自信的美豔女人,在他尋到的時候卻是變得狼狽憔悴,飽經風霜,絲毫看不出有任何風華絕代。

甚至連所謂的修行痕跡都看不到,壓根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普通人。

從有些瘋癲的妻子口中,他知道了事情的殘酷真相。

原來那日引渡她妻子入山的老道壓根不是什麽修行者,隻不過是掌握了些粗淺江湖戲法的騙子。

拐入山中之後,便半騙半強迫的要了她的身子,然後再利用她的美色替自己賺取銀錢,供老道繼續不勞而獲。

整個過程中,老道都用那虛假的修行之法來給她虛假的希望。

讓她真的覺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直到老道病死之後,早已陶醉在夢境中不願自拔的她經曆重重波折,最終變得有些瘋癲,在一個小巷子裏以賣豆腐為生,過著麻木卻孤寂的生活。

得知事情真相後,這位已經徹底跨入邪魔之道,連自己都賣出去的蟲宗宗主也徹底瘋笑著離開了這個城鎮。

這個世界對他來說,已經是譏諷滑稽到了極致。

徹底拋下最後一絲為人的執念之後,他才徹底擁有了十成的‘蟲性’,更加專精在這些修行之法上。

研究如何用蟲卵寄生人體,在這條路上走的更遠。

“荒誕。”

讀完這段記憶之後,李思平隻有這一個感想。

有了這麽一位宗主,也怪不得蟲宗上下都透露著一副瘋癲的模樣,上上下下都不像正常人。

但幸虧得益於這位宗主的畢生研究,再加上他修行一生才修得的本命蟲卵,終於讓李思平摸到了以人禦蟲的修行之路。

將那宗主徹底獻身於蟲的最後一步改良,尋得維持人體、人形、人性的契機。

【異蟲寄體秘章】

【修行之後,擁有異蟲對天地畸變汙染的適應度,能以極為恐怖的效率吸納天地之氣為己用,奪天地造化,神奇無比。】

【代價:失去人形、失去人性、失去魂魄、失去一切。】

【改良之法:以靈力洗練體內異蟲,壓抑異蟲的靈性,將異蟲化為沒有神智的傀儡,將之化為體內髒腑氣海為己用。】

既然已經做好了決定,李思平至此便正式開始了這蟲宗秘傳的無上修行之法。

意識恍惚之間,他麵前不再是清淨幽香的房屋。

而是布滿血肉屍骸的恐怖山峰,這些便是在修行異蟲寄體秘章的過程中,掌握不好尺度。

或是被蟲所噬,或是將蟲養死之人。

無論是哪個結果,最終都將是功敗垂成,兩方同歸於盡。

感受著這屍山血海堆砌的世界,那難以消散的恐怖怨氣遮天蔽日。

李思平沒有絲毫猶豫,邁步便要跨過那恐怖山峰。

與此同時,無數身影出現在李思平的耳邊,傳來喃喃細語,似乎是在引誘他徹底墮入蟲化的深淵。

“太美妙了,我能吸收一切靈氣,天地之間一切皆可吸收,一日可抵旁人百日之功!”

“我要成仙了!我要成仙了!”一隻半人半蟲的怪物在李思平麵前爬行而過。

“嘻嘻,癡兒,蟲海無涯,回頭是岸,還不隨我速速抵達彼岸,求得解脫?”

在血肉高山之上坐著的,正是創下此功的那個蟲宗宗主。

此時的他早已是形容枯槁,眼窩深陷,身體也是支離破碎。

仿佛這才是真正的他,他早已在幾十年前便一命嗚呼。

隻剩下些許殘魂居於所有修行《異蟲寄體秘章》之人方能進入的精神世界之中。

終於,在李思平完成修行之時,跨出前無古人的完美蟲修第一步瞬間。

那眼前屍山血海幻象終於徹底消失。

隻剩下那蟲宗宗主殘缺破敗的人形殘魂,微微朝李思平拱手道:

“道友,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