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立勾畫曲轅犁的時候,江飛被夏雲澤和莫子楓留下了。
夏雲澤這次仔仔細細詢問了江飛,江飛自然不敢隱瞞,將他所了解的林立原原本本地講了出來。
從在馬市裏買下他開始,當日就給他一並購買了衣物被褥,還給在縣城的侄子、父母的奴仆也都買了筆墨紙硯。
又說到回去之後對他的禮遇,所有白糖、磚窯、煤窯以至於大豆油的生產,都不曾隱瞞。
一直到買下村裏王家兩位姑娘脫離火坑之事。
夏雲澤和莫子楓聽了,都很是驚訝。
莫子楓問道:“江飛,那林秀才可真是才十六歲不到?”
江飛道:“是的,過了年虛歲才十六。”
莫子楓便向夏雲澤道:“如此說,這位林秀才可是大智若愚。”
夏雲澤點頭:“不錯,以豆腐方子投石問路,然後以白糖製作顯示其坦誠。
卻又咬定五五分成的利潤表示其一心經營,最後才拋出提高耕種麵積的方法。
江飛,你跟著的這個主人,很不簡單。”
江飛低頭道:“主人曾經說過,這一方法利國利民,要送到能擔當得起的人手裏。”
莫子楓笑道:“原話,可不全是如此吧。”
江飛臉一紅,終究不敢隱瞞道:“主人還說,總要送給能護得住他的人手裏。”
這才像是林立本來的目的。
夏雲澤和莫子楓交換了下視線,都點點頭。
夏雲澤這才詢問起白糖的製作方法。
江飛得了林立的授意,這次不再隱瞞,將螺旋壓榨、石灰乳與活性炭的幾次過濾都講述了。
遲疑了下又道:“主人還能從大豆中壓榨出豆油,用作替代肉類食用。
主人也是因為大豆壓榨,隻能出一成多豆油,所以才想要提高耕地數量,以提高大豆種植麵積。”
夏雲澤沉吟片刻道:“你也累了,先下去休息吧。”
江飛離開之後,莫子楓才道:“王爺,林立此人,胸有大才,臣以為應當將此人留下。”
夏雲澤想想道:“怕是林秀才心並不在仕途之上。”
又吩咐了人打探林立在做什麽,聽說要了個門板在之上作畫,頗為意外。
那邊林立勾勾畫畫,又將尺寸也標注了,足足用了接近一個時辰的時間。
費時雖久,曲轅犁的圖畫卻很細致,細微之處的弧度,都恨不得標注出來。
畫完之後疲憊不已,要了熱水沐浴,差點在水裏睡著。
爬到**之後,身體雖然還乏,困意卻少了一點,又覺得有些發冷,隻覺得不妙。
不敢挺著,喊了江飛起來。
江飛才伺候林立沐浴,自己還沒有躺下,一摸林立有些發熱,忙又去廚房要了薑糖水。
林立喝了一大碗,出了身透汗,更覺疲憊,躺下就睡過去。
這一睡隻覺得睡得分外沉,卻是在半夜時分又被喊醒,這次是一碗黑乎乎的藥汁。
卻是在他睡下之後,江飛還是擔心,去找了王府的管家,請了大夫把脈開藥,連夜熬藥。
林立喝了藥之後,趕著江飛趕緊休息,江飛便抱了床被褥,睡在床前的腳踏上。
林立力氣不足,將自己縮成一團,再次沉沉睡去。
等到再次醒來,天已經大亮,床前腳踏上不見人影。
林立躺著發會呆才起床,見到床前搭著一身幹淨的新衣,自己昨天脫下的卻不知道哪裏去了。
才穿上新衣,江飛就推門進來,手裏托著個托盤,上麵又是一碗黑乎乎的藥汁。
林立一邊接過藥碗一邊問道:“起得這麽早,沒睡多久?”
江飛道:“還好,以前從軍時候,經常隻能睡半宿。”
林立喝了藥,又用清水漱口,洗漱之後,江飛端了飯菜過來。
不過是一碗清粥,一碗羊乳,外加個雞蛋、饅頭和鹹菜。
“大夫說了,少爺以前虧了底子,又勞累過了,平日裏還太過勞心,飲食要清淡,不可思慮過甚。”
林立聽了隻覺得好笑道:“我又哪裏思慮過甚了。”
江飛正色道:“少爺為糖廠、油廠勞心,又為改進犁耙殫精竭慮,怎麽不是思慮過甚。”
見林立不以為然,急道:“少爺年小,可不要聽不進大夫的話。
這大夫可是平日給王爺請脈的,藥再金貴,少爺不好好將養,身子骨也好不起來。”
林立頓時生出受寵若驚的感覺。
“給王爺請脈的大夫你都請得來,江哥,你厲害啊。”
江飛搖頭:“昨晚上我找的管家,是王爺吩咐的。”
林立憋著氣,先把羊奶一飲而盡,再喝了口白粥去了口中的膻味,才道:“可是你家少爺我被王爺高看一眼了?”
江飛看著林立,忽然不做聲了。
林立問道:“怎麽了?這飯也不和我一起吃了,話也不能隨便說了?”
江飛深吸口氣:“少爺,昨天王爺問起你,我……沒有隱瞞。”
林立詫異地問:“我有什麽見不得人的地方?”
江飛一愣,“少爺,你……我……”
林立搖頭:“你什麽我什麽?難道王爺向你問我,你還敢隱瞞?我還敢讓你隱瞞?”
說著咬了一大口的饅頭,咀嚼幾下咽了,“唉,王府裏怎麽連餛飩都沒有啊。”
江飛道:“少爺想吃餛飩,我和廚房說,中午給你做。”
林立搖頭:“別了,我就是感慨下王府的夥食,我以為……與我想象的大不一樣。”
江飛道:“這邊以肉食為主,少爺吃不得油膩。”
林立幾口吃了饅頭,喝掉粥,感覺有些力氣,又漱口站起來道:“王爺找了木匠鐵匠了?”
江飛道:“王府內就有木匠,就候在外邊。”
見林立就要往外走忙道:“少爺,先消了汗再出去。”
林立站住腳,看著江飛道:“江哥,你這麽照顧我,我可舍不得留下你了。”
江飛收拾碗筷的動作慢了下,沒有吱聲。
林立真心舍不得江飛,他看著江飛的背影搖搖頭,將兔皮襖子穿了,這才出門。
請了木匠進到院子裏,將木板上所畫的曲轅犁說給木匠聽。
那木匠是做過犁耙的,聽林立一講便明白,又問了幾個問題,摸出一塊木片,一根燒黑的樹枝,在上邊勾畫了幾筆。
那筆畫簡單,宛如簡筆畫,其上的符號林立有如天書。
正看著,就見到院門處莫子楓走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