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裏東君的醉態在溫壺酒、雷夢殺等人看來,不過是一笑置之,可在宋燕回的眼裏,卻充滿了挑釁的意味。

“若被你拿了劍,是對劍的褻瀆。”宋燕回手中水月劍挽了個劍花,瞬間便刺了出去。

溫壺酒等人臉上的笑容瞬間退去,他甚至幾乎忍不住就要一掠而起,隻是無雙城的成老爺子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既然上了台,也需有下台的準備。”

“成老爺子,你可能還不知道如果他受傷了,會發生什麽。”溫壺酒冷笑。

成餘也冷笑了一下:“鎮西侯府不怕無雙城,我無雙城也不怕鎮西侯府。”

雷夢殺也倒吸了一口冷氣:“好快的劍法。”

在他們看來,那一劍百裏東君是決然避不開的。然後百裏東君持著劍,整個人往後一滑,堪堪避開了那一劍,他腳下步伐極快,動作若行雲流水,滿是瀟灑之意,並無狼狽之態。他打了個酒嗝:“厲害,厲害!”

“這步伐,比起剛才的影宗傳人也不遜色啊。”青城山的王一行讚歎道,“這就是鎮西侯府世子爺的三飛燕吧?”

宋燕回一愣,便又出了一劍,又被百裏東君輕鬆躲過,他終於不再輕視對方,手中之劍又快了幾分,他的劍招極為幹淨利落,一起一劍並無花哨的動作,卻又是幹勁利落的……那麽好看!

“果然是天生劍胚。”洛軒感慨道。

雷夢殺捂嘴偷笑:“天生賤胚……怎麽感覺像是在罵我。”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轎中的柳月公子笑道。

“喂,小黑,你怎麽不說話。”雷夢殺望向墨塵公子,卻發現他身上的劍氣一點點地升起,雷夢殺撓了撓頭,“這麽著急就要上場了?”

幾位公子,其實隻有墨塵公子是真正的劍癡,若真要取劍,也是非他莫屬。

“也對,拿過來塗成黑色,也不是不行呀。”雷夢殺朗聲高呼,“百裏兄弟,不會用劍還是下來一起喝酒啊!讓我們小黑上去幫你報仇!”

“出劍!”宋燕回怒喝道,百裏東君腳下步伐奇快無比,竟躲過了他的十餘劍,但是宋燕回分明留有餘手,他終於按捺不住了,“若你再不出劍,我就不客氣了。”

百裏東君一邊望著手中之劍,一邊發著呆:“出劍?我會劍術嗎?我好像不會劍術啊?”

“過分了!”宋燕回一劍劃破了百裏東君衣襟,劍氣瞬間暴漲。

百裏東君眼神依然滿是迷茫:“我……會劍術嗎?”

他微微閉上了眼睛。

他不會劍術,但他曾經見過一場劍舞。

那一天,他新釀成了桃花飲,喝醉了趴在桌上睡著了,醒來的時候,模糊中,他看到師父穿著一身白衣,手持一柄瑩白如玉的長劍在院中狂舞。

他輕輕一劍,挑落一樹桃花。

他起身一揮,漫院桃花紛飛。

白衣白發白劍,帶著幾分酒意,在院中起起落落。

那桃花枯萎,那白雪忽落,那春光乍臨,那夏風忽起,老人縱起縱落間,仿佛度過了一個四季。已經醉去的百裏東君瞪大了眼睛,看著眼前的劍舞,驚歎於這一瞬間的美麗。

“師父,這又是您的幻術嗎?”百裏東君問道。

“不,這一次是劍術。”白衣老人飛起落在了樹上,手中長劍輕舞,“你可看好了。我隻舞這一次,可要看好了!”

劍若遊龍,白衣老人步若蓮花,在那一刻,百裏東君仿佛看到了白衣老人年輕時的樣子,那時的他還是如玉般的絕世公子,站在都城的牆頭,以一劍絕世舞,迎萬千破風軍。

“我有一劍,能稱絕世。”

“何謂絕世,不過天上地下,過往明天,再無此一人,再無此一劍。”

“若再有此人,再有此劍。”

“當姓百裏。”

白袍老人收了劍,將手中那柄純白色的劍往天上一揮,長劍變成一條白龍,躥入空中消失不見。

百裏東君笑了笑:“還不就是幻術。”說完之後再度醉倒在了桌上。

他再度睜開眼睛,宋燕回的劍已經到了他的麵前,百裏東君眼神猛地變得清明無比,他喃喃道:“我記起來了。”他將那柄洛軒借予的清歌劍猛地舉起,擋住了宋燕回的必殺一擊。

“哦?”雷夢殺一愣,“擋住了?”

溫壺酒眉頭也是一皺:“怎麽擋住的?”

王一行笑了笑:“自然是用劍擋住的。”

百裏東君手輕輕一抬,將宋燕回擋了出去,他看著手中的清歌劍,眼睛越來越亮:“我記起來了,我記起來了。我會劍術的,師父在夢中教過我!”他身子猛地一旋,長劍一揮,將宋燕回逼退三步。

宋燕回心中一驚,他甚至都沒有看清那一劍。

“沒錯,就是這個劍法。”百裏東君又出了一劍,他仿佛是一個失了憶的劍客,在每一次對決中,回顧著自己的劍法,一劍又一劍,連出了五劍以後終於變得越來越熟練,終於不再看劍,而是看向了宋燕回,“是的,是的,就是這樣的!”他縱身躍起,劍若遊龍,步燦蓮花,一瞬間逼得宋燕回隻有招架之力。

“小黑,你幹嘛!”雷夢殺一驚,他旁邊的墨塵公子腰間的長劍忽然振鳴了起來,似乎瞬間就要脫鞘而出。

“這劍術……”墨曉黑聲音微微顫抖。

“真的是那傳說中的劍術?”柳月公子掀開了轎中的一簾。

洛軒感慨道:“看來我的劍,沒有白借。”

成餘老爺子也驚了:“這劍術……”

溫壺酒連連搖頭:“怎麽可能!怎麽可能!”

王一行眼珠子一直跟著百裏東君起起落落,聲音中滿是驚歎:“真的可能!隻有那套傳說中的劍法會這般瀟灑寫意,世上傳有三劍,我有幸見過,和百裏公子的起勢三劍一樣,但他用的卻是完整的劍招!沒想到此生竟真有機會,見到這傳說中的劍法!”

“真是那傳說中的劍法?”魏長風低聲問父親。

而魏亭路卻已經癡了:“我仿佛看見了那個人……”

“年輕時的樣子。”